落無塵默歎一聲，不知如何答覆他。

　　無論是哪個世界，人總是喜歡劃分階級，以森嚴苛刻的規則維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

　　他們並不介意死很多的人，只要自己過得奢侈、舒服，那便就足夠了。

　　落無塵背起手，抬頭望著灰蒙蒙的穹頂，緩緩閉上了眼睛。

　　“修道者何為……”

　　這是他一直思索於心的問題，既然走了這條路，總要有初衷才是。只是為了活著嗎，這不過是求生的欲望，還遠不止如此簡單。

　　修道者，修的是天地大道，不僅僅是為了獲得翻天覆地的本領，還要淬煉一顆自我的心。

　　有的人，為了踏上修行路，斬斷凡塵一切掛念。試想，一個連親人朋友都舍棄的人，又能走出多遠呢。

　　孤獨，何嘗不是一種煎熬。

　　更有魔道，秉承“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觀念，橫行於世，自斷身後一切兒女情長。

　　或許他是對的，但同時他也是可憐的。

　　換句話講，人如果有了實力，肆無忌憚起來，那與荒野中隻懂得嗜血飲肉的凶獸有何區別，不過是徒披外衣罷了。

　　人有小小家，更有千萬人的大家，作為一家之主的人，身後站有羸弱的女人，未長大的孩子，他要做的應該是撐起天空，遮擋風雨。

　　生存之道，向來殘酷無情，適當淘汰劣質，也是必需的過程。但人分三六九等，高貴一部分人，苦楚大多數人，以奴隸牲口驅使，就脫離了人之大道。

　　落無塵突然想起，那個很蒼老的師傅。

　　他一直苦心修行，遊走於世俗之間，明明法力無邊，卻生活得普普通通。他向來隻殺惡妖，斬惡鬼，對於心存善意的妖鬼，他會放一條生路。

　　但世間，顯然人更惡，他見多了就厭倦了，躲進了深山再也不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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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追求大道的人，要始終想著為其他人做一些事，只有這樣，強大起來才有理由和意義。什麽是天地，歸根到底也只是人們的意念，人們信奉大道，才會有大道存於世。

　　修道的意義，也應當是走出一條萬人憧憬的路，而回過頭，身後依舊有萬人。

　　不然，你獨孤於天地，有何意義?

　　長生，有何意義?

　　所以，走向強大的路上，應當珍惜遇到的每一個有趣的人，至於惡人，隨手殺了就是。

　　不過是人而已，也不是不能殺。

　　女骷髏突然開口，打破了落無塵的萬千思緒。

　　“你一個人，為何能行走於萬域山脈中。”

　　在她眼裡，這個人身上謎團更多。她很清楚萬域山脈的凶險程度，即便是人族大能都不敢輕易涉足的地方，一個小小修道者竟然能安然無恙。

　　而且，從上次到這次的相遇，很明顯他是居住在這附近，那些妖族怎會放任一個人在領地上蹦躂。

　　上次落無塵退走後，他倆捕獵之余，也刻意搜尋了一番，並未發現他的蹤跡……

　　男骷髏的眼窩也一起看了過來，想必同樣十分好奇。

　　落無塵苦笑，落寂地道:“我是自己過來的……至於為何未受妖獸關注，只是因為一點特殊的緣由。”

　　他眼神清澈，繼續道:“最關鍵的，是因為……我沒有靈根。”

　　隻一句沒有靈根，就可以解釋一切問題。因為沒有靈根的修道者，都是違反了“仙人”規則的存在，他們如過街老鼠，生活躲藏在最陰暗的角落，

時刻擔心被揪出來處決掉。　　兩個骷髏身形猛地一顫，眼窩中光芒從未有過的明亮。

　　男骷髏道:“怪不得，怪不得。”

　　他連連驚呼，可見對落無塵無靈根的身份十分震驚。

　　“你是怎麽到的這第二重天，除了接引使者，沒有誰能跨越兩界。”女骷髏說道，她對落無塵出現在這裡，覺得很不可思議。

　　沉默一會，落無塵說:“知道中州嗎?”

　　兩骷髏眼窩對視，整齊搖頭。

　　落無塵瞧見這一幕，眉頭皺起。

　　“記得李明傑說，中洲大地與修道界斷了通道，但也不至於人們不知曉有這麽個地方吧。應該是因為他倆身處底層，接觸的不多。”

　　既然不知，就不便於解釋了，落無塵想了想，說道:“中州是個地名，一個小地方。而我，是因運氣好，被挑選到第二重天擔任仆役的。”

　　他想起在臥仙鎮時，酒樓中見到的凡人小二，猜到情況，就隨口胡謅起來。

　　兩骷髏聽到，疑惑之色頓時散去。

　　修道者雖辟谷，也脫離不得生活。眾多瑣碎之事纏身，難免會耽誤修行時間。 於是，在挑選具有靈根的種子時，也會選出一批凡人到第二重天，擔任仆役。

　　人有生老病死，誰能逃脫對長生的渴望，況且仆役接觸的修道者多了，更是機會方便。

　　他們有不少克服對犯禁的恐懼，勇尋大道，卻早早的被處決了。

　　“你以後有何打算，是一直躲在這萬域山脈中嗎?”男骷髏問。他覺得以落無塵的實力，在不受妖獸攻擊的情況下，留在這裡悶頭修行是最好的法子。

　　落無塵並不答話，他扭身看向一旁的命樹。

　　“我見你們經常捕捉妖獸，難道它還能食用血肉不成?”

　　有不少獸屍掛了很久，只剩下乾扁扁的一層皮毛，落在他眼中，更讓他覺得差異無比。

　　男骷髏道:“你無靈根，與我們倒也算是一路人，告訴你也無妨。這命樹以血肉精華作養料，可結出命果來，命果吃了對身體有莫大的好處。”

　　落無塵聽著，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並未放在心上。

　　一個骷髏跟你說吃了什麽有好處，能讓人心動嗎……

　　這時，怪樹突然一陣輕搖，好似經了風吹。

　　紅色光芒四射出，從枝杈中迸現，密密麻麻地交錯在空中，又不斷舞動，仿如活物一般靈動。

　　過了七八息，一團微弱的光，在樹軀乾上浮起，飛了幾米，已經分散成了更多的光團。

　　它們彼此為伴，擁擠著從落無塵頭頂掠過，消失在了黑暗中。

　　落無塵靜靜看著，眼神中有驚訝之色。原來幽魂的產生，竟然如此簡單唯美，就像是傍晚的霞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