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人聽我講幾句，不耽擱大人的時間……”唐三貫瞥到王若莆不耐煩的表情，瞬間意識到，不能繼續循規蹈矩的說辭，而要打破常規，出其不意，一句話擊中對方的G點。

　　上一世的生活閱歷告訴他，合作，就必須雙贏，要把自己的事情，轉變成對方的事情。再上一層高度，就是把自己的敵人，也變成對方的敵人。

　　王若莆的G點在哪兒，缺銀兩缺軍餉。

　　他養家要銀子，他的兵卒要銀餉。

　　自打明朝中後期的軍屯廢馳以後，一支當地的軍隊，譬如襄陽府守備軍這樣的地方軍，朝廷是不會撥款的，那麽地方守備軍的軍餉，就需要從當地不同的政府部門得到軍需補給。

　　況且周邊府縣接二連三爆發士兵鬧餉炸營事件。這證明地方財政普遍開始撐不住了。

　　襄陽府雖然相對富庶，但也很有限，一旦鬧餉而發生士卒嘩變，王若莆的腦袋就很有可能保不住。

　　“在下有辦法搞到銀子，一解王大人燃眉之急。”

　　把這句話扔出來，接下來就看王若莆的反應了。

　　果然擊中對方的G點。王若莆細長的眉毛猛挑，陰沉的眼眸陡然射出精光，“你知道本官需要多少銀子?”

　　這是開始砍價了，如果唐三貫開口幾十幾百兩，估計王若莆馬上使人棍棒驅逐。

　　“也許是幾千兩，也許是上萬兩，或者更多，看王大人怎麽操作，以及操作的執行度。”唐三貫賣了個關子。

　　魚兒已上鉤，小魚直接起鉤，王若莆這樣的大魚，還得悠一悠魚線，否則，魚餌帶魚鉤都很可能被其吞下。

　　“幾千上萬兩?”王若莆嘴角泄出一絲嘲諷，“你也不怕閃著牙齒骨。”

　　在明代，一個平民一年的生活只要一兩半銀子就夠了，所以戚繼光的士兵軍餉一日只有三分銀子，一月不足一兩。而且萬歷年間國庫年收入才達到200萬兩，而且還是經過張居正改革後國庫收入豐富才有的數字。

　　“小子絕沒有來尋王大人的開心的意思。”唐三貫使出欲擒故縱之術，“王大人您若不急需銀錢，算我沒說。”說完拱手，一副要告辭的樣子。

　　看著唐三貫裝模作樣的樣子，王若莆就產生了暴走的衝動。王家世代為官，他二十許就世襲了襄陽守備一職，什麽樣的花花腸子沒見過。

　　但一想到催命錢，他頓時失去和對方打太極的常態手法，悶哼一聲，“你當自己的話是放屁，熏完人就走?”

　　“大人真想聽?”

　　王若莆手裡若端著茶杯，估計一準砸在唐三貫裝模作樣的臉上。

　　“說！”

　　見王若莆失去耐心，唐三貫不再繼續拿捏，“大人可曾知曉巡檢司所做的肮髒勾當?”

　　“你是說巡檢司暗放私鹽販子之舉?”這在襄陽府、甚至整個襄荊地區，都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便疑惑問道:“你不會讓守備衙門去和巡檢司爭搶私鹽販子吧?”

　　“如果只是這種不入流的主意，我也不會前來進言。當然，查私鹽，王大人就是想插手也插不進去，至少短時間是無法插手的。”

　　唐三貫所說，有一定道理的。首先，守備軍和巡檢司的職責分工不同，查私設卡是巡檢司的天然義務和權力，守備軍介入，名不正言不順。況且，眾多私鹽販子早和周邊的巡檢司稅史鈔關達成了默契。

　　這種默契是通過長達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時間轉化形成的，你守備軍就是找到某私鹽大販子，

告訴他，以後，你們的“保護費我們來收。”人家會相信，敢相信嗎?　　王若莆忍無可忍，喝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大人稍安勿躁，好事不怕晚！”見王若莆眉毛一根根豎立起來，唐三貫知道“磨”到了火候，他正色道:“大人應該知曉河南那邊接二連三的兵卒鬧餉事件，前段時間南陽府接連發生官兵炸營事件，不少兵卒逃往向均州、光化方向……”

　　“這又如何?”王若莆心中譏諷，難道你這胎毛未褪的小東西，還來指點我奪取功勞不成。

　　“巡檢司最近密集捉拿逃兵，是暗中進行的……這些逃兵可是搶光了周圍的大戶，身上都帶著大批財物經湖廣江西，逃往江南……”

　　王若莆心中一動，“這消息本官都不知道。”

　　“人家巡檢司一條線，他們有內部邸報，而且，就算大人知道也枉然。”

　　“嗯?怎麽一說?”

　　“您知道南陽府那邊逃過來多少散兵?他們什麽時間過境?什麽地點?”

　　王若莆恍悟，“巡檢司知曉?”

　　“這些逃兵大部分選擇水路，沿江而下，或水陸並用。據我所知，襄陽府巡檢司分水陸兩部，這水上……”

　　“本官明白。羅國濤巡檢長年在水上，通曉上下江信息。”

　　“對，沿江上下遊的巡檢信息互通有無，所以他們才獨享這一資源。”唐三貫不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今天晚上巡檢司就有個大行動，為此，巡檢司特地暗暗招募了六十閑漢……”

　　王若莆聽到這裡，心中頓時明白幾分。對他來說，的確是一本萬利的營生。

　　首先是攔截捉拿逃兵，既有功勞，又名正言順;然後是逃兵手中的贓款財物;最不濟也能抓死巡檢司的把柄， 楊陵和羅國濤肥的流油，勒索起來豈不爽快。

　　如果能成功現場人贓並獲，守備軍至少大半年的銀餉有了著落。

　　雖然心中已有定論，但他還是裝作疑惑地問，同時也想摸摸這小滑頭的底，“你想要得到什麽好處?”

　　唐三貫坦蕩道:“楊巡檢的女婿和在下有舊怨，再說，我也需要銀子。”

　　似乎有點兒驚訝唐三貫的磊落坦誠。他沒想到這個狡猾的年輕大夫忽然不再偽飾，這倒是令他高看一眼。

　　“那好！我一會喚來一個千總，晚上的具體行動，你和他商量。”

　　唐三貫心想，終於成了，他笑著說，“我把他們的具體行動時間計劃告訴您……”

　　王若莆揮手打斷他的話，“你不用告訴我，晚上你和他們一同前去。”

　　“一同……”唐三貫皺眉道:“稟大人，在下手無縛雞之力，到時候不僅不能幫忙，也許會幫倒忙……”

　　“不用多說。”王若莆斬釘截鐵道:“你必須同去。否則你就另有所圖。”

　　王若莆大大解恨，剛才你拿捏我，好吧，讓你嘗嘗苦頭。即便排除危險，這一夜奔波是肯定的。

　　唐三貫看著王若莆，暗歎，這個世界並不存在靠智慧和知識擺平一切的故事，最終還得靠權力和拳頭說話。

　　看來這王若莆對他並不是很信任。雖然他不想把自己“立於危牆之下”，但奈何對方掌握全部的控制和主導大權。

　　沉默半晌，唐三貫朝王若莆拱手道:“謹聽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