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留在人間?”一片茂密的樹冠密林之中,這是在諸神覆滅之後的世界裡,還殘存在人世間的諸神們最後的會面,不單單是他們的,也是屬於易玄機的。
對於他而言,這些並肩作戰的戰友們,執著於留在地面上,人世間的他來說,這一次的會面便是最後的了。
自此以後,天人永隔,人間與諸神,再無有任何的溝通,一切的恩恩怨怨,所有的關系,全都在這無限的隔閡中被完全的消磨殆盡。
直至一千年,一萬年。
直到人世間滄海桑田之後,也不會再有任何的關系。
屬於易玄機的人生沒有什麽好說的,不是在打架,便是在打架的路上,不是在屠神,便是在被神追殺,這樣的人生裡,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吧。
但真的是這樣嗎?
就算是如此枯燥的人生,這般的緊迫,卻也在最後留存著一份屬於他的溫情。
無論是伏羲,亦或者是孔雀,還是紫電,都是他的戰友。
但唯獨只有一個人,對於他而言是不同的。
不僅僅是對於他,也許,對於彼此而言,都是難得的那個人。
這次的見面,也許又是一次最終的最後了。
天焰無鋒上明亮的劍光越發的燦爛,忽明忽暗,似乎是在印證著什麽,易經的腦海裡不斷的浮現出來的記憶,好似是將一幅畫卷緩緩的鋪開在他的面前一樣。
讓他看一看,亦或者明了自己昔日裡,究竟是何等的人,又在昔日裡,有著什麽樣的人生。
可在這樣的戰鬥中,卻在重溫過往的記憶,難道不會出現什麽意外的事情嗎?
一手維持住本身動愈守中的不變,另一隻手卻是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在微微的陣陣疼痛中,昔日裡...不,應該是千年前的一幕幕場景全都浮現在他的眼前。
那些溫存的,那些回憶的,那些可笑的,全都浮現在腦海中,宛若是一個個的氣泡一樣緩緩的浮現,在眼前鋪展開來。
這些記憶之中,
有一個人出現,有一個穿著如同祭司服的女人出現,撐著竹筏泛舟湖上,亦或者在編制布匹,更有些時候,則是呆呆的看著天空,那股自身上散發出來的清冷空靈,哪怕是隔著千載歲月也能夠感受得到。
但這份清冷之中,卻不會針對自己,針對一個叫做易玄機的人。
因為在畫面之中,無論是在泛舟湖上,還是在織布機旁,亦或者是在放眼空靈的時候,身邊始終都有著一個人存在,那個人...持劍而立,不言不語,但卻在最恰當好處的時候出現在最適合的位置。
縱使什麽都不說,卻也抵得上千言萬語。
話語說的再多,卻也沒有任何行為上的舉動來的讓人舒心。
“阿嵐...”緩緩的說出了這個女子的名字,她也是一位神,卻在易玄機那簡單枯燥的人生中扮演了一個絕對重要的位置。
這個位置,哪怕千載以後也仍舊記得。
只是這呢喃出聲的人,自己卻已然不記得太多,到底在這千年之中遺忘了太多嗎?
阿嵐...這便是她的名字,神族織布師,也是...昔日裡最有可能走到一起的戀人。
“是的,我想要留在人間,我畢竟是人,若是我不留在人間,還有誰會留在這裡呢?”這一刻的易玄機,沒有了武器,沒有了往日裡冰冷而又皺著眉頭的樣子。
覆滅了諸神時代統治人間權柄的他,幾乎放下了一切的擔憂,人世間,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了神的存在:“看看這個我為之奮鬥了很久的世界,看看這個...由人而治的世界,會走到一種什麽樣的地步。”
“可是...”想要說的話,卻被壓迫在嗓子裡無法說出來,他既然做下了決定,就一定不會再去反悔,甚至不會再去猶豫。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下,阿嵐熟悉的他的性格:“既然要留在人間,那麽我們之間,這次就真的算得上是永別了。”
“上一次,十邢就算能夠復活,我也能夠將他殺死四次,硬生生的將你和阿狗救出來,那個時候我記得你說,那便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吧,結果~”目光轉移到了另一邊,看著旁邊樹林所在的位置。
這個地方,他很熟悉,在昔日裡被神族追殺,甚至身受重創的時候,他就是倒在了這裡,也是在這裡,被一個叫做孔雀的女子給帶走。
自此以後,也認識了伏羲這些人,然後...一直到了現在。
昔日相處歷歷在目,如今卻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候,易玄機並非木頭,他知道自己是喜歡阿嵐的,也知道阿嵐其實也是愛著他的。
但對於這份感情,他仍舊會放在心底裡。
留在人間,是責任使然,也是他所熟知的未來必定會有所變化的開始,為了那份變化不會導致人世間走上錯誤的旅途,他就必須留在這裡,將那錯亂的路給掰回來。
這個時代由他開啟,自然也應該由他來將之後的道路給彌平。
“後來人的事情,要你這個先人去理會嗎?你便是這麽的不放心他們的未來嗎?”繞動著耳邊一抹秀發,縱使在面容上清冷依舊,可在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的忐忑了起來。
這份忐忑來的為何?便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上一個走進她心底裡的人已經死了,但就算是這一次,也仍舊是不可得嗎?
“正因為我不確定,所以我才要留下來看看。”將目光收回,也看著面前的這個清冷的女子,似乎能夠察覺出她心底裡隱藏頗深的那份不安,易玄機走上前幾步,輕輕的撩撥開了她耳邊的發絲。
長期持劍從而帶著繭子的手摩擦在那光滑細膩的皮膚上,這份觸感,讓人回味,甚至讓人眷戀。
“還會回來嗎?去神界,你...”沒有選擇退後,也沒有選擇拒絕,就只是抬起頭任由著易玄機那粗糙甚至帶著些微戳人的手掌摩擦著她的臉蛋兒。
阿嵐何嘗也不是在感受著這份她所熟悉的觸感呢。
“這一次的離開,是天的意思,在人間界不會留下任何的一條能夠回來的路, 可...”
“不能回來,並不代表我不能過去,神界沒有來到人間的路,但人間卻有前往神界的路。”說著,整個人也貼近了過來,環住阿嵐的腰,兩個人彼此接近著彼此。
這份距離,幾乎已經不再存在。
離別在即,不知道分別多遠,這一刻,無論是易玄機還是阿嵐,都膽大了起來:“人世間的事情,等我全都辦完了,我會去神界找你,無論過去了多久,無論...我還是不是易玄機。”
“真到了那一天,我要看到的人,是易玄機,而不是別的誰,明白嗎?”
“我知道。”
可真的如此嗎?易玄機在心底裡的回答,在嘴巴上的回答,可不是同一個啊。
決斷以出,最終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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