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決定之後,大郎就跟錢氏說了他的打算,書院可以不去,但他要在家繼續讀書。
錢氏雖然覺得書院都不去了,在家根本沒有必要繼續讀書,但看他態度堅決,還是勉強應承下來。想著不管怎麽說,大郎總算答應不去書院讀書了,束修總是省下來了,那麽答應他在家讀書,也是可以的。到底大郎也還小,就是不讀書,其實平日也乾不了什麽,既然想在家繼續讀書那就讀吧。
商量妥當後,大郎就去老宅把近期要看的書,都搬了過來。
第二天開始,他以跟往日相同的作息,進了書房,開始一天的讀書日常,王家也進入了難得的平靜和諧的日子。
早上,大家吃過早飯後,二郎去上學,他去書房讀書,其余人等也都各忙各的去了,各自的生活都挺有規律的。
在家呆久了,到底漸漸地明白家裡的狀況。家裡的確有十畝地,不過因為家裡沒有壯勞力,其實一直是租賃出去的,除去納稅外,家裡每年也就是進帳了一批糧食。對這批糧食,家裡除了留夠自己吃的,其余的都會換成銀錢,而一年的開支,則都是從這筆錢中出。早年,孩子們還小,結余的就多一點,如今隨著大家長大,不管吃的還是穿的,耗費都大了,只靠那十畝地,一年基本就沒有余錢了。
錢氏在家開了幾分菜地,此外養了些雞鴨,還養了一頭豬,雞鴨存下的蛋,以及年尾宰殺的豬,這就是如今最大的結余了。而家中幾個姐妹,平日最大的任務就是想法子養活這些雞鴨以及那頭豬。而空閑的時間,則是抽空繡幾個荷包,在他看來,她們繡的完全沒有美感可言,事實上,也的確賺不到什麽錢。一家子一個月也就能賺個三四十文的樣子,聊勝於無,實在是手藝有限。
至於夥食,如今是二郎每頓一碗雞蛋羹,然後是余下的全家一碗雞蛋羹,想多吃口,估計都得靠搶的,而他暫時還不願去做,去搶吃的這麽掉價的事情。對於這份差別待遇,錢氏特意解釋,那是因為二郎在私塾讀書,費腦子,可在他看來,這簡直是越描越黑。
在他落水前,其實也是有蛋羹的,那時是兩碗合一碗的大碗,二郎並沒有獨一碗的待遇,不過錢氏生怕二郎吃的不夠,總是不停地給他夾菜,其實到最後吃的也差不離。而更早之前,他跟父親一起回來的時候,可能父親額外帶糧食或者錢回來,所以才會吃得那麽好,當然這也隻是他的猜測,他以前並不關心這些。
被人偏心那麽多年,如今輪到別人被偏心,感覺挺微妙的,不過他不打算為這麽點事費心,隻輕輕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轉眼半年過去了,如今已到了年底,王睿覺得自己都瘦了一圈。讀書耗心神,營養又跟不上,哪怕他平日時不時地,偷偷地吃點空間裡的東西,他還是眼見得消瘦了下來。
經過半年的相處,對家人間的關系,以及他們的性格,他也算了解了個大概。
他娘錢氏,很普通的一個村婦,不比誰能乾,也不比誰笨拙,很普通不起眼的一個人。平日裡最是疼愛二郎,護得跟命根子似的,對他總是獨一份待遇。而除二郎外,三個女兒中,私底下又最心疼酷似自己的長女,但凡好事,總不會落下她,然後才是三丫,最後是二丫。
大姐王薇,很聰明的人,知道錢氏心疼她,平日裡表現得越發謙讓,這點讓她的人緣極好。
二姐王薔,沉默、寡言,似乎因為不受寵而不敢出頭,
他卻意外地發現,她跟二郎以外的人,都刻意地保持距離。 三妹王萃,掐尖要強,也因此總能爭取到自己要的。好在也夠聰明,會看眼色,所以她從不會跟二郎大姐正面對上,頂多衝著錢氏,討要她自己的那份。
二郎,不是壞人,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不會關心別人,這點跟以前的他其實很像。二郎如今對他,有兒時的嫉恨在,也有推他落水的愧疚感,這導致他們平日不怎麽親近,但也不會刻意針對,算是和平共處。此外,錢氏給了他很大的壓力,看他每天上學都愁眉苦臉的樣子,就知道了。
說回當下,這日,錢氏讓他去鎮上買些年貨回來,為了省錢,他是走路去的,一個時辰的路,對他來說,也不算遠。結果,剛出村沒多久,他就聽到旁邊有人說話,並且談到了去典當東西,更是說到衣物也可以典當,他聽了不由心中一動,乾脆又轉回了老宅。
他最近是真缺錢,尤其是缺,能光明正大用的錢。按說賣藥材也可以,可是他對藥材的知識知道的不多,並不知道這邊會出土什麽藥材,倒是空有手上的東西,愣是不敢出手。
王睿收拾了一大包舊年的衣服,想了想,又裝了幾件二郎如今能穿的衣服放進另一個小包裡,然後才抱著兩包衣服往家中去了。到家後,他先把給二郎的衣服拿給他娘,然後才告知她,自己要去當衣服換錢。
錢氏接過包袱,拿出那幾件遠比二郎平日穿的更精致的衣服,眼神很有些晦澀,隨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跟王睿說道:“大郎,你把老宅鑰匙給我,我去收拾一下屋子。”
大郎聽了卻避重就輕道,“娘要去嗎?那我帶你去吧。”
錢氏並不讚同,“你不是還要去鎮上?把鑰匙給我就行了,我自己去。”
大郎臉色尷尬,眼神漂移道:“鑰匙不好給的,爹說隻讓我自己留著,別給別人。”雖然不知道爹當初為何這麽說,但在爹娘之間,根本就不用選擇,他理所當然聽他爹的。
錢氏臉色瞬間漲紅,她嫁入王家十多年了,卻從來都沒摸過老宅的鑰匙,王鵬他寧肯給大郎一個孩子,也不願交給她,她一時很是悲憤。
大郎看了也覺得不自在,但更怕被遷怒,趕忙告罪一聲,說要去鎮上,就撒丫子跑了。
進鎮後,王睿先去了典當行,抱著包裹到底不方便。他的衣物一直保存地很好,典當行的人看著也挺滿意的,最後那一大包的衣服,總共當了二兩銀子,至於當初花了多少錢買的,他就不知道了。
王睿先去把錢氏要求的東西都買了,隨後又大肆購買了一大堆的熟食肉食,這是打算弄到空間去的,最後他進了間雜貨鋪,從米面布匹糕點什麽都買,這是打算給趙大郎的。當初趙大郎救了他,除了他自己表示感激外,據他所知,錢氏並沒有給趙家送過禮。
他給趙家買的東西, 差不多花了半兩銀子,都是些家常實用的東西,因東西太多,為此,最後他租牛車回去的。到村後,他先是去了趙家,把一堆東西給他們送過去後,又給了半兩銀子的紅包,再次表示了感謝,最後才回到自己家來。比起給趙家的,他給自己家幾乎就沒買什麽了,就額外買了隻烤鴨,算是給全家打牙祭了。
錢氏知道他去給趙家送重禮後,臉色都發黑了,這個敗家子,早知道,她就自己送了。在她看來,這就是白糟蹋錢,有那錢,還不如留著給二郎補身子。可是她這大兒子,並不是個聽什麽就是什麽的人,當下隻能恨恨地把話咽下去。當然,這也是為了避免虧了錢之後,又得罪了趙家,更加得不償失。
而另一邊,王睿看著自己手上僅剩下的一兩銀子,很是哀歎這錢真是不經花。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的,像趙家人,今天那笑容別提多和善了,對他客氣得不得了,還是他堅辭,才沒留在他們家吃飯的。不過趙大郎,倒是說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說,當初去救他,是應二丫的強烈要求,所以他幾乎算是遠遠地看著他落水的,而不是落水後才趕來的。大郎覺得有些古怪,畢竟二丫平日可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來,不過他也就先記下了,若有後續,二丫到時總會開口的。
事後,錢氏跟他討要余下的銀兩,表示會替他存著,可有前車之鑒在,大郎哪會同意,當下就拒絕了,表示剩下的也沒有多少,而且他自己也要花銷的,比如他手上的筆墨都快用完了。錢氏看實在要不出來,惱怒地瞪他一眼,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