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了，萊特先生。”

　　來自國會的參議員路易斯·凱恩斯跨過人群，親自向新一任喬治亞州州長表達恭喜之情。

　　尼斯·萊特謙遜地擺擺手，道，

　　“還有三個地區的電報沒來，現在談恭喜有點早了。”

　　“不早，一點都不早。”

　　隨著他的到來，大廳內的人流就像衝開楚河漢界的卒馬，蜿蜒著向另一邊匯聚。

　　恭喜聲此起彼伏，全都圍繞著新一任州長。

　　見此情況，托尼隻好收起上前的心思，繼續待在原地。

　　忽然，他心有所感，抬頭向前看去，一雙冷漠的眼出現在視野遠端，安德魯·杜克遙望著自己，面無表情。

　　托尼微笑著頷首，以示敬意，對方看了兩眼，便轉過腦袋，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但不代表他什麽都沒想。

　　兒子被陷害，沒了前程，還差點變成人見人厭的同性戀，辛苦謀劃的州長位置眼看也要失之交臂，付出了這麽多，缺什麽都沒了，而這一切全都拜那個人所賜。

　　他怎麽會不恨，換作自己，會不恨嗎?

　　托尼捫心自問，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攥在一起，眼中閃過一道厲芒。

　　大廳內，向萊特議員祝賀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幾個輝格黨人走進來都沒人發現，直到有人喊了一句“林肯先生”，眾人才回過頭。

　　所有人都看向正門入口，看著領頭的中年，眼中帶著詫異、不解，隨著時間推移，演變為勝利者嘲笑失敗者時慣用的諷刺。

　　“亞拉伯罕·林肯?”

　　“失敗的老鼠怎麽跑到南邊來了。”

　　“難道要投靠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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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竊竊私語，神色各異。

　　那張標志性的倒三角臉有著很突兀的特點，就像他高大卻佝僂的身材，在人群中的辨識度很高，即使只在書本上看過畫像，托尼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亞拉伯罕·林肯，美國第十六任總統，奴隸製的廢除者，也是大哥安迪的上司。

　　“他怎麽在這個時候來了。”

　　托尼微微皺眉，現在正是民主黨高興的時刻，作為輝格黨人，他就像一個異類，出現在這裡並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喬治亞州雖然是民主黨的地盤，但議會大廳卻屬於美國政府，沒人規定輝格黨人不能進來，於是乎，以亞拉伯罕·林肯為首的一行人暢通無阻，在眾民主黨高層的注視下，來到萊特議員跟前，伸出右手，笑道，

　　“萊特先生，恭喜你，完成了一場民主的勝利。”

　　尼斯·萊特怔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個手上，表情迅速變化，幾秒之後，才伸出右手，回道，

　　“很高興見到你，林肯先生。”

　　林肯笑著回應，和幾位相熟的人士打過招呼後，便退到一邊，不再有其他舉動。

　　他的出現就像一段無關緊要的插曲，掀起了一陣波瀾，很快又平複下去。

　　選舉繼續進行，沒過多久，德哈爾和哈林的電報來了，借助在這兩個地區的巨大聲望，安德魯·杜克再一次取得領先位置。

　　可惜，相對於亞特蘭大地區近三十萬的總人口來說，六千票的領先沒有任何意義。

　　盡管安德魯本人還在堅持，期待奇跡發生，但他身邊的人，包括支持者和競選團隊都放棄了。

　　在民主投票的環節，從來沒有奇跡這一說法。

　　沒有人再去關注他，即使有，也是帶著憐憫的目光。

　　安德魯轉身看向民主黨主席羅納德·湯姆森，後者卻背過身，選擇和國會專員交談，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成了被拋棄的那個人，就像上一屆州長競選的失敗者格林·J·霍奇。

　　他的臉龐微微抽搐著，眼中充滿不甘，這種狀況持續了好長時間才松懈下來，臉上忽然顯露出無奈的神色，好似接受命運的安排，等人群散開後，主動走到萊特議員身前，表達祝賀。

　　這番豁達的姿態為他贏得了不少好感。

　　但坐在台上一直觀察對方的托尼卻感到一陣陣徹骨的寒意，這股寒意不斷加深，漸漸演變成某種厄運的征兆。

　　“他真的會這樣放棄嗎?”

　　托尼心中自語，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向後看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全部視野。

　　“托尼·萊特?”

　　托尼點點頭，看清來人後，連忙起身，

　　“你好，林肯議員。”

　　“我已經辭去議員的職位，叫我林肯先生就好。”

　　“好的，林肯先生。”

　　托尼笑著回應，把之前的位子讓給他，自己則坐到旁邊的座椅上。

　　對於這位在美國歷史上有著非凡影響力的總統，他抱有強烈的探究欲和好奇心，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但作為一個正處於青春期的少年， 還是保持基本的“靦腆”為好。

　　中年神色溫和，就像和藹的長輩，即使眼睛深處透著審視的色調，也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一個很擅長溝通的家夥！”

　　這是托尼對他的第一印象。

　　“小萊特，你知道你大哥安迪在哪嗎?”

　　“大哥！！！”

　　托尼面帶疑惑，搖頭道，“我沒見到他呀！”

　　“那就奇怪了，他和我一起來的，可一走進議會大廳就沒了蹤影，他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還以為他來找你來了。”中年疑惑地說道，

　　托尼當然知道大哥消失的原因，卻不好直說，隨意道，

　　“或許碰到老朋友了，一時半刻回不來。”說完，又好奇地問道，“對了，大哥是怎麽在你面前說我的，有沒有說我壞話?”

　　“當然沒有！”

　　中年哈哈一笑，“在他口中，你就是天才與聰明的代名詞，他一直為有你這樣的弟弟而驕傲。”

　　“而且，我也認為他沒有說錯。”

　　“十七歲就發明了卷煙機，小萊特，你真的很聰明。”

　　“您過獎了，我只是運氣比較好。”

　　托尼滿臉謙虛，絲毫沒有驕傲的神色。

　　在進行這番對話的時候，中年的眼神一直落在托尼身上，半秒都沒有離開，他想從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判斷出獅子、老虎和鬣狗的故事到底出自誰之口，是他本人，還是他的父親尼斯·萊特議員。

　　可越看，他心裡越是犯嘀咕，小家夥給人的感覺怪怪的，具體怪在哪裡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