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裡上上下下都在為太尉西征忙忙碌碌地做著準備,陸元甲剛剛回到府裡,便被大總管童福找了去。
“陸大人,此番西征,我與高統領都留在東京,太尉身邊就要多仰仗你了。諸事都還得與陸大人嘮叨嘮叨,讓你心裡有個章程才是。”總管童福拉著陸元甲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聽了總管童福的話,陸元甲心裡也感到有些內疚,這幾日,都是見縫插針地忙活著自己的事情,正經差事倒是怠慢了,便有些赧然地說道:“童總管盡管吩咐便是,元甲自會一一記下。”
“日常瑣屑之事,夏宣德隨了太尉多年都是知曉的,他自會料理得清楚。只是還有三件事,陸大人還是要多多用心才好啊!”總管童福一臉的矜持地說道。
自從上次在上清寶籙宮,陸元甲被單獨叫進殿裡之後,總管童福對陸元甲就多了些提防。那本應該是他這個總管份內之事,況且太尉的每次道場都是他陪著,這次竟稀裡糊塗地被陸元甲搶去了風頭。
見陸元甲一臉的小心,總管童福心裡舒服了一些,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其一麽,便是道家的朝暮功課,太尉篤信道教,只要沒有緊急公務,每日卯時和酉時必要誦讀經誥。在府裡的時候,閑人瑣事都是我擋下了,在軍中,就要請陸大人代勞了。”
“元甲記下了。”陸元甲一臉認真地說道,他也知道在太尉有在伏虎堂打坐念經的習慣。
“其二麽,西北諸將多是太尉舊相識,難免有些迎來送往的事情,太尉雖然最為厭煩這些俗禮,但是也不好太過拂了眾將的心意,就請陸大人一一造冊登記,交予夏宣德妥善收納,待班師回京之時交予我便是了。”總管童福繼續說道。
“元甲記下了。”陸元甲仍是一臉認真地應道,已經對太尉府裡進進出出的各色箱子習以為常了,太尉府不是隻進不出,收下的東西很多又也都送了出去。
“這其三麽,最為要害,軍中不比府裡,西北不比東京,太尉周遭的安全還要拜托陸大人多多用心才是啊”總管童福道。
“這是自然,護衛太尉便是元甲的職責所在,請總管放心。”陸元甲答道。
“是,是……鐵馬金戈的,這本不是我這個總管該操心的事,操心也使不上力不是?!只是,我想提醒陸大人的是,在太尉身邊不僅要防備外敵,這內鬼也得當心著點兒,我聽說不少人對太尉此番西北的差事都有些眼紅,免不得使些手腳什麽的,這個也得當心。”總管童福肅然道。
“這個……”陸元甲一時還沒有完全明白總管童福的意思。
“我只是提醒陸大人罷了,還望陸大人能隨機應變才好。”總管童福高深莫測地一笑,說道:“就比如那皇城司,就總是四下打探些沒名堂的事情……”
總管童福的話,自然也有太尉的意思在裡面,讓陸元甲意想不到的是,對於皇城司的無孔不入,竟然連手握有數十萬西軍兵權的太尉童貫都是有所忌憚。
“多謝童大哥提醒,元甲自會小心行事。”陸元甲應道。
聽陸元甲又把自己喚作了童大哥,總管童福的臉色柔和了許多,竟有了幾分那日飲酒時的紅潤,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元甲,莫要怪我囉嗦多事,眼下東京城裡閑話不少,太尉在這個時候遠赴西北,我不過是有些不放心罷了……”
這日傍晚,陸元甲又找了個空當,約上陸彩衣,一道去南城尋找陳十六兄妹。
上次分手之時,陳十六曾告訴了陸元甲煙火鋪的大概方位,又有陸彩衣引路,所以尋來倒也不算費事
踏進煙火鋪,陸元甲一眼就望見了正在櫃台前忙碌的陳十六。
“十六!”陸元甲叫道。
陳十六看見一位周身戎裝威風凜凜的軍爺走進店中,先是嚇了一跳,待到看見一旁的陸彩衣,這才也認出了陸元甲,不禁喜出望外,奔出了櫃台,一把拉住了陸元甲的胳膊。
“陸大哥,陸姐姐,一直也沒你們的消息,我還以為你們已然忘了我們兄妹咧……”陳十六頗為動情地說著,眼圈竟有些潮濕起來。
“你這鬼頭,就是怕你一時興起又拿鞭炮害我們,也斷然不敢忘了你陳十六啊!”陸元甲笑著打趣道。
“陸大哥又取笑我了……”陳十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轉身衝著櫃台後面喊道:“燕雲,燕雲,你快出來,看誰來了!”
“誰呀?如此大驚小怪的!”
少頃,便見一位紅衫蘭裙的少女從後屋走了出來。
那日見時,因有幾分狼狽,陸元甲也沒太在意陳燕雲的模樣。而今日眼前的陳燕雲收拾得乾淨利落,原先散梳著的頭髮打起了朝天髻,眉眼俊秀,亭亭玉立。
陸元甲不禁有些茫然,當真是女大十八變,才兩月未見,便就出落得如同一位大姑娘了。
“陸姐姐,是你呀,陸姐姐!”陳燕雲也是一眼便認出了陸彩衣。
待走到近前,陳燕雲才認出一身戎裝的陸元甲,臉上瞬間便飛起兩片紅雲,喃喃地說道:“陸大哥,你這是做了多大的官啊?!”
“那自然是將軍了, 這還用問……”陳十六煞有介事地說道。
陸彩衣牽過陳燕雲的一隻手,將陳燕雲拉到眼前細細端詳著,說道:“讓姐姐看看燕雲是不是更可人了……”
“姐姐……”陳燕雲有些扭捏地左右搖著頭,在陸彩衣面前撒起嬌來。
“燕雲今年十幾歲了?”陸彩衣笑著問道。
“昨日妹妹剛剛過來了生辰,今日便是十五歲了。”陳十六溫情脈脈看著妹妹搶著答道,一臉的憐愛與驕傲。
“哎呀,燕雲今日起便是大姑娘了!”陸彩衣輕輕從頭上拔下一隻珠花銀簪,柔聲說道:“姐姐來得匆忙,也沒給你準備什麽,這件簪子便送與你吧!”
說罷,陸彩衣便將那支簪子插進了陳燕雲的發髻。
光華繚繞的珠花簪映襯著陳燕雲玲瓏嫵媚的臉龐,似乎正如陸彩衣所說,陳燕雲真的就變成了有著幾分明豔豐盈的女人,而不再是個孩子了。
“謝謝陸姐姐,那陸大哥……陸大哥有沒有什麽禮物給燕雲呢?”
方才還如同淑女般乖巧扭捏的陳燕雲,眼中又閃過一絲精靈古怪的光芒。
“你這丫頭……”陸元甲差點笑出聲,手在身上摸索著,說道:“我身上隻帶著這柄刀,還有…還有就是這塊腰牌了……”
陳燕雲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十六卻一把從陸元甲手裡抓過那方勝捷軍腰牌。
“勝捷軍?!陸大哥原來勝捷軍的將軍!”陳十六把腰牌舉在手裡,興高采烈地叫喊道。
陸元甲正想攔下陳十六,不讓他胡鬧,卻聽見一聲輕咳從後堂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