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給咱家快點!”
一輛馬車從街道上呼嘯而過,帶起一陣風。沿途幾家鋪子被車一撞,林林總總的商品散落一地。大太監一邊招呼著車夫加快速度,一邊隨手向那些被撞到的鋪子扔去一錠錠金子。
一刻鍾前,隨著李木琴一道來長安並被安排到羅磊身邊的小太監火急火燎闖進營帳,告訴李木琴太子殿下在摘星樓把羅磊給攔住了。
李木琴聞言,二話不說便叫人安排車馬,快馬加鞭朝摘星樓趕去。
李木琴來長安也有幾日光景了,雖說大部分時間都在羅磊的軍營內,可偶爾上街時,或多或少也聽到一些關於羅磊的風言風語。
別人不了解李炬,可看著李炬長大地李木琴卻知道,以李炬的性子,若是讓他知道了這些事情,十有八九都要找羅磊麻煩。
若是太子殿下真能抓住羅磊把柄還好,若是羅磊死不認帳殿下還硬要苦苦相逼。只要這事傳出去,以後還想拉攏心腹,那真是難上加難了。
“我的小祖宗誒,您可千萬別意氣用事啊。您惹了事不要緊,我回去那沐先生和陛下可不得把我給卸了?”
李木琴一邊念叨,一邊暗自祈禱著太子千萬別做傻事。
“李公公,咱到了。”
車夫突然一個刹車,轉頭衝李木琴喊了一句。
李木琴二話不說跳下車去,這個從未練過武功的中年太監此刻竟像被一位輕功絕頂之人附體一般,三步並作兩步,以極快的速度衝上摘星樓去。
好巧不巧,當李木琴看到李炬那一刻,正好是宋書墨承認自己同北匈有所勾結之時。
那邊李炬還在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這邊李木琴已經直接緊走幾步,一把撲倒在李炬腳下,高聲喊道:“太子殿下,老奴來遲了!”
被李木琴這麽一攪和,李炬也回過神來,扶起李木琴問道:“琴公公,你怎麽來了?”
李木琴起身理了理衣衫,壓低聲音對李炬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炬不知道這琴總管葫蘆裡賣的什麽藥,衝趙晨遞過去一個眼神,見趙晨微微點了點頭後,拉起李木琴和趙晨一道走到牆角邊。
李木琴見到趙晨,遲疑片刻:“不知這位公子是……?”
李炬回道:“他叫趙晨,我兄弟。都是自己人。”
李木琴斜眼打量了趙晨一番,確認這年輕人並無惡意後方才開口:“敢問殿下,此前是否在問罪於羅磊?”
李炬下巴一抬,奇道:“琴公公怎麽知道?”
李木琴掃了那邊的羅磊一眼,低聲道:“羅將軍的那些事,老奴也有所耳聞。想必殿下定會惱於此人做派欲開罪於他。”
李炬點點頭:“正是如此,不知琴公公有何見教?”
李木琴沉吟片刻,似是斟酌了一番語錄,這才慢慢開口:“依老奴看來,這羅磊,罰不得。”
李炬神色一凜:“琴公公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木琴指了指依舊低著頭的宋書墨:“殿下,這宋書墨已經認罪。最好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李炬氣極:“琴公公,我李炬向來聽聞公公你不爭不貪,為何今日竟說出這等話?”
李木琴歎了一口氣:“早知殿下會這麽說。老奴不妨告訴殿下,為何這羅磊除不得,不僅除不得,還要大大封賞。殿下莫急,待老奴說完。依老奴看,這其中原因有三。其一,被告已認罪。殿下再揪著不放,未免有不把我大成律法放在眼中之嫌。
其二,眼下陛下正愁追查北匈諜子之事沒有進展,文武百官皆是沒有動力。不管這羅磊是真是假,總歸為這件大事開了個好頭,賞了他,百官才能切切實實看到利益。其三,殿下正值用人之際,朝中本有派系的官員定然還在觀望。殿下此時能拉攏的,就只有像這羅磊一樣在朝中沒有太多根基的新人。若這一次強行開罪了羅磊,殿下您可真要無人可用了。” 李炬聞言,低頭沉思片刻,不甘開口道:“可他畢竟是在欺君。”
李木琴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這就是羅磊聰明之處。他清楚地知曉這一次他並沒有欺君,反而在為陛下分憂。若沒有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行事,陛下更愁徹查北匈諜子之事應當如何推進下去。有了他的存在,陛下和殿下您才能更順利地將此事辦妥當。殿下,您已經不是一個無用考慮天下大事的皇子了,您現在是太子,這帝王權術,您是不得不學!殿下,還望三思!”
李炬站在原地,雙手捏拳,肩膀有些顫抖。從當時在江陵城一怒擊殺沈離虎父子之時,李炬便暗中發誓要還大成官場一個青天白日。他想要的,是將所有欺壓百姓橫行一方的文官武將盡數除去,是讓天下清平讓百姓足以安居樂業。當他聽聞羅磊陷害忠良之時,心中憤怒早已不可用言語形容。更何況,這人還將主意打到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趙晨頭上,這是李炬萬萬不能忍地。然而,此刻李木琴說的那些話,卻一字字衝擊著李炬腦海。李木琴說得沒錯,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可以隨性而為的皇子了。或許要不了多少年,自己就將成為這天下的主人,帝王權術縱橫捭闔,不得不學。若要治天下事,必要用天下人。哪怕這人,自己並不喜歡。
李炬本還想說些什麽,一隻手卻突然搭到他的肩上。李炬轉頭望去,只見趙晨衝他微微搖了搖頭:“橘子,不可意氣用事。琴公公說得對,要做皇帝,就要學會這些東西。”
“可是橙子,我……”
“我知道。”趙晨拍了拍李炬,“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這個。但是你想過沒有,若你不如此做,你想要的天下清平你連碰都碰不到。你若這麽做了,或許日後還有機會。”
趙晨李炬欲言又止,只看著地面發呆,於是笑了笑,繼續出言相勸:“你現在是太子,這是你需要面對的。”
李炬不記得這場對話是如何結束的,也不記得後來他是如何同羅磊交流的。他隻記得當天晚上,他端著酒,哭的像個孩子。
總覺得有什麽東西,離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