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並沒有太多養雞的習慣。因此，當趙晨被透過窗戶照到他眼睛上的陽光給照醒的時候，一瞬間還有點不太習慣。

沒有聽見雞鳴，總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麽似的。

然而，雖然沒有雞鳴，但是院子裡面那有些稚嫩的輕喝聲還是讓趙晨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當趙晨穿戴整齊走出房門之後，便看到院子正中央，金浩正在一板一眼地揮舞著拳腳。雖然年紀尚輕，但那堅定的表情和虎虎生風的招式，卻是讓人從心裡感到此子日後成就必將不可限量。

自從跟隨趙晨習武以來，金浩就保持著每天天剛亮便起床練功的習慣。小羊倌雖然在生命的前幾年經歷了那麽多的磨難，但是這些磨難卻並沒有消磨掉他的意志，反倒是讓他養成了一副不服輸不懈怠的寶貴精神。甚至有時候趙晨都在擔心小家夥每天起真麽早到底能不能堅持的時候，卻發現金浩日複一日，都在重複著這樣的動作。即使在從雪松城趕往都延城的路上，小家夥也從來沒有過懈怠或是偷懶。即使條件艱苦，也依然要在每天天剛亮的時候睜眼起床，對著東邊的朝陽好好地打上一套拳腳。

看到他，趙晨也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一般，心裡也不由得流過了一股暖意。

“小浩，你剛才那一式‘靈蛇出洞’動作是夠標準，但是你自己不覺得差了點什麽嗎?”在看了一會兒金浩的練習之後，趙晨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金浩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也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可始終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我這都是按照公子你給的指示來練的，應該沒什麽差錯才是。”

趙晨拿過一塊毛巾替金浩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小浩我問你，這‘靈蛇出洞’為什麽會取這樣一個名字?”

金浩撓了撓頭:“因為……這招出拳之時，就像蛇捕食一樣快、準、狠?”

趙晨點點頭:“沒錯，但是你隻說對了一半。若只是說快、準、很的話，乾脆叫蛇出洞不就好了?幹嘛加個‘靈’字?”

金浩偏頭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猜測，對趙晨問道:“公子，這我還真不知道為什麽。公子能告訴我嗎?”

趙晨一邊幫金浩將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衣衫脫下並換上乾淨衣服，一邊笑著對他解釋道:“這‘靈蛇出洞’，最重要的便是這‘靈’之一字。‘靈’，乃是靈性的靈，也是靈活的靈。靈蛇出洞，講究的便是出拳之時，節奏和角度細微的變化。不管你最後的目的是什麽，誘敵也好，傷敵也罷。你在出拳之時，必須有一個極為細微的變化，通過這種變化，來攻對手一個措手不及。若是你每次出拳都是同樣的力道同樣的角度，那這招‘靈蛇出洞’，便喪失了最重要的靈氣。懂了嗎?”

金浩剛脫掉衣服，被風一吹有點涼，打了個噴嚏:“公子，我……不太懂……”

趙晨有些頭大地撫了撫額:“也是，你畢竟也沒看過蛇出洞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我那會兒怎麽就忘記讓朵顏叫小彩給你演示演示呢?現在這大冬天的，我上哪找蛇去啊?”

“少將軍別急，這都延城內，你還真看得到蛇。”就在趙晨大為懊惱自言自語地責備自己之時，剛洗漱完畢走到院中的阿史杜爾笑呵呵湊了過來，“咱們西域有一種職業，名為耍蛇人。這群人整日與蛇為伴，通過表演耍蛇為生。他們會用長笛吹奏樂曲讓毒蛇聽從他們的指示起舞。若是少將軍有興趣的話，今日便可以去城中看看這耍蛇表演。在這都延城中，

街邊隨處可見這樣的耍蛇人，只要少將軍有心，應該都能看到的。”趙晨聞言，沒頭一挑:“哦?還有這等事?這耍蛇人當真能讓蛇跟隨他們的樂曲起舞?”

阿史杜爾點點頭:“千真萬確。中原不都說來咱們西域不親眼看一次耍蛇那都等於白來。雖然屬下知道朵顏姑娘身邊一直有一條通靈小蛇，故而少將軍或許對耍蛇並不會覺得有什麽稀奇。但那耍蛇人對蛇的控制和朵顏小姐應該不是同一條路數，況且剛才聽少將軍所言，小浩也應該需要去看看蛇不是?”

趙晨低頭沉吟片刻，隨即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已經換好衣服的金浩:“既然如此，那小浩想不想要去看看這耍蛇人呢?”

金浩終究是孩子心性，聽到有這樣有趣的東西，自然是用力點起了頭:“好誒好誒！公子咱們就去看耍蛇吧！”

趙晨呵呵一笑，揉了揉金浩的腦袋:“行，那咱們等會兒吃完早飯就上街看耍蛇去！”

……

“不是，我說晨哥兒，咱們講講道理好不好?你要帶小浩出來看耍蛇，那就去看唄。幹什麽非要把我拉出來?你知道我最害怕蛇了啊！再說了，辛苦了這麽久，就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嗎?我還打算今天睡上個一整天呢！”

葉新梧揉著惺忪的睡眼，有氣無力地跟在趙晨身後，嘴裡不住地念叨著。

趙晨白了他一眼:“別忘了咱們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

葉新梧歎了一口氣:“好——知道了——那咱麽能不能去了以後早點回來?”

趙晨沒有絲毫猶豫地搖了搖頭:“怎麽?你還想坐在家裡就把那位高僧給找到讓後讓人傳功給你?你怎不想著完顏龍直接跑到你面前來自刎呢?天下好事都給你一個人佔了?”

葉新梧訕訕一笑，撓了撓腦袋:“你知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嘛。我是……”

“好了好了，別解釋了。”趙晨沒好氣地揮了揮手打斷了葉新梧，“這一路上都兵荒馬亂的，我擔心到了城裡也不安全。你跟著一起來咱們的安全不也更有保障嗎?畢竟咱們葉公子劍法當世無雙，有你在，不管遇到什麽情況都不用怕對不對。”

葉新梧原本有些不耐煩，可是在聽到趙晨突然這樣誇自己以後，立刻來了精神。頭一抬，胸一挺，大有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找我準沒錯”的感覺，牛逼哄哄地點頭說道:“你這麽一說，倒是有幾分道理！行！本公子正好想要活動活動筋骨，那就與你們一路好了。要是遇到什麽險情，你切記帶著小浩直接跑，頭也不要回。剩下的都交給本公子便是了。”

趙晨見這招果然有效，強忍笑意點了點頭:“好的，一定聽葉公子你的。那葉公子，咱們走吧?”

葉新梧整了整衣衫，雙手叉腰:“走呀！幹嘛不走！”

趙晨和金浩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濃濃笑意，隨後幾個人一道，推開阿史杜爾的院門，走了出去。

為了避免吸引太多人的目光，趙晨和葉新梧此次上街並沒有讓阿史杜爾陪同。畢竟只是想先熟悉熟悉環境，叫上阿史杜爾一道出來也沒有太大的必要。

一行三人就這樣來到都延城的大街上一路看一路走，倒是發現了這都延城內的不少稀奇玩意兒。

雖說都延城是西域比較靠近中原的一座城池，但是這座城內的種種，卻和中原城池相去甚遠。

首先，在街上並沒有太多像中原那樣的巡查軍士。所有人基本上都是靠著自覺在控制著自己，只是偶爾會有一兩個穿著繡有城主家標志的人背著手走過，所到之處就算是中原和北匈來人也都會恭恭敬敬地給他們讓開道路。畢竟在這裡，城主的代表，就如同大成或者北匈的欽差一樣，一言斷人生死，並不是玩笑話。

另外，都延城街上的那些一個個西域特有的商販，也是讓趙晨葉新梧和金浩三人大大地開了一番眼界。街上隨處都可聽到的悠揚的笛聲還有那些不斷散發著孜然和咖喱味的西域特色美食，倒讓這一行三人感到極為新鮮。一路走來，雖然三個人已經在出門前吃了一段早飯，不過依舊沒有抵抗住那些街邊美食的誘惑，一個個又忍不住買了不少，都吃得肚子有些發撐。

當然，最為有特點的，便是出現在此地的人，除了中原和北匈的那些黑頭髮黃皮膚黑眼睛的人外，還有不少金發碧眼皮膚白皙的人，甚至還有一些皮膚黝黑的家夥也在人群中穿來穿去，頗有幾分群魔亂舞的感覺。這天南地北的人都混在一起，各自都有著屬於自己本地的語言，倒是讓眾人在交流上確實有幾分吃力。隨處可見的是不少人在交流之時，都是各種比劃，手舞足蹈，好像跳舞一般，令人忍不住想要發笑。當然，有些有錢人家，倒是會請上一個會說各地方言的翻譯跟隨自己一道。只不過趙晨他們三個這次出來，並沒有和別人做太多交流的打算，也就沒考慮語言不通的問題了。

總而言之，一路走來，三個人都覺得自己真的算是開了眼界，原來世界並不只是他們想象的那麽大。在他們的想象之外，還依然有一片非常廣闊的天地。

在三個人轉得都有些眼花的時候，突然看到街角處，有一位他們此行出來想要尋找的耍蛇人。而且更為有意思的是，這位耍蛇人看起來，並不像趙晨他們想象那般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相反，要不是這人真的在用一支笛子指揮著身前籠中那隻青色蝮蛇，趙晨他們都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比金浩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居然會是一名靠著表演耍蛇為生的耍蛇人。

震驚歸震驚，不過三人還是第一時間圍了上去，看著這個小孩吹著笛子，讓那支蝮蛇從籠中探出身子，隨著他的音樂而不停左右搖擺。能讓這樣一調明顯有著劇毒的蝮蛇這般聽話，除了苗人之外趙晨還當真是沒有再見過有其他的人能辦到。一時間，趙晨也不禁有些被那耍蛇人所吸引，耳邊那一聲聲笛聲和眼前那不斷扭動身體的蝮蛇好像突然有了某種魔力一般，讓趙晨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

整個世界，好像都只剩下了那悠悠的笛聲還有那一條不斷以某種節奏不斷扭動著身子的蝮蛇。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然而就是這兩個東西，卻讓趙晨感到了一種不可言說的美妙，讓他陷入到了一種異常玄妙的狀態當中……

過了許久，趙晨猛然驚醒，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個依舊吹著笛子逗弄面前蝮蛇的小孩。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在自己剛才失神的那段時間之內， 自己體內那些原本被他留下來強行支撐太極蓮花運轉的大涼霜雪勁內力，居然在沒有自己指令的情況之下，自行消失了。而他的那一朵太極蓮花，也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化為了一縷縷內力，重新回到丹田之中，哪裡還有半分蓮花的影子?

這如何了得?！

對趙晨而言，自己最為依賴的，便是那在機緣巧合之下誕生的太極蓮花。若是沒有太極蓮花，自己說什麽也到不了現在的這個高度。一路走來，太極蓮花當真是幫了他太多太多。因此，當他在用移花功分離大涼霜雪勁的時候，依然特意留下了一點點大涼霜雪勁的內力用以維持住太極蓮花。他一直想著或許有朝一日，自己還有辦法再將太極蓮花給重新塑造一遍，讓他再一次有登臨十段宗師的機會。

可誰能想得到，自己剛來到這都延城，就看了一下這個耍蛇表演，好不容易保留下來的太極蓮花，就這樣消失無蹤了。那一刻，趙晨心中瞬間充滿了憤怒與不甘。

見到趙晨這副模樣，那個耍蛇的小孩突然笑了一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隨後看向趙晨，用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話道:“年輕人，不要緊張。破而後立，不破不立。你對那個東西的依賴太重了，這樣難成大器啊。”

趙晨聞言，眼睛猛地一縮，下意識開口道:“你是誰?！”

那耍蛇小孩呵呵一笑:“我是誰?你來這兒不就是來找我的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