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陀寺位於西域最高的阿顏多拉山的半山腰處。一年四季，此處的氣溫都比別處要低上不少。

冬天就更不必說了。

阿顏多拉山還沒到半山腰，就早已有了白茫茫的積雪。而到爛陀寺的時候，積雪已經有人小腿那麽厚了。

不過寺內的和尚們倒是想得開，每天，每時，每刻，都可以看到有幾位和尚拿著笤帚，在院中不停掃著積雪。也不知道這些和尚用了什麽法子，笤帚過處，積雪瞬間化為一灘灘雪水，隨後便消失不見了。

得益於此，整個爛陀寺，卻是成了這片冰天雪地當中，一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世外桃源。

當然，主在寺裡的，除了那些在此求佛問道的和尚以外，還有數量極為龐大，前來朝聖的西域普通人。

這些從天南地北趕來的朝聖者，就這樣用他們的雙腳，硬生生在阿顏多拉山上，踩出了一條沒有積雪的朝聖之路。

當趙晨和葉新梧來到阿顏多拉山腳下的時候，二人在看到身邊那些一臉虔誠的朝聖者和他們十步一叩的動作之後，心中也不禁升起了巨大的震撼。

“嘿嘿，沒啥好看的。這些蠻夷一直都是這樣子，也不知道有什麽意思。”就在趙晨和葉新梧因為震驚而站在原地微微發愣的時候，一個操著中原官話的人突然湊了過來，笑嘻嘻對二人說道。

趙晨和葉新梧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得一個尖嘴猴腮身材瘦弱的漢子正站在他們身邊，面帶笑意向他們打著招呼:“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楊奇，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只是最近在這兒找了個向導的活計。二位公子，我觀二位也是氣度不凡，想不想往那爛陀寺更深處走走看看啊?”

趙晨不解:“什麽叫做更深處?莫非這爛陀寺還有地宮?”

楊奇嘿嘿一笑:“那倒是沒有的。只不過你們不知道，這爛陀寺，一般對外開放的，只有小半個前殿。那前殿除了幾尊佛像之外也就沒什麽東西了，那傳說中最為靈驗的如來像，可是在爛陀寺的後殿呢。而且據說，七位法師也都住在後殿，若是有機會像這七位法師當中隨便一位求上一卦，那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啊！怎麽樣?二位考慮一下，要不要去後殿看看啊?正好我家兄弟在他們後殿幫廚，我也有資格帶人去看他。這種機會可不多啊，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好不容易來一趟爛陀寺，不去後殿好好看看，怎麽對得起自己啊?”

趙晨葉新梧相視一笑，隨後轉頭看向楊奇:“哦?你當真有辦法帶我們進那後殿?”

楊奇拍拍胸脯:“不是我楊奇吹牛，公子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在這十裡八村打聽打聽。我楊奇什麽時候說過謊話?男子漢大丈夫，行的端做的正！”

趙晨笑著抬手打斷了這楊奇的自吹自擂:“行了行了，用不著說那些，我們兄弟兩正好想要去那後殿看看，你開個價吧。”

楊奇一拍手:“爽快！一看公子就是個爽快人！這樣，公子，我也不賺你什麽錢，五兩銀子！畢竟帶人進去，兄弟我也要上下打點打點關系不是?出來玩一趟，花點銀子也是值得的嘛。”

“喏，拿去。”葉新梧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一塊五兩重的銀錠，甩手扔給了那楊奇。

楊奇伸手一接，將銀子放到嘴邊一咬，在看到那兩排清晰的牙印之後，瞬間眉開眼笑起來:“我就說兩位公子肯定不是普通人！”

趙晨揮揮手:“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快帶路吧。”

“得嘞！”楊奇嘿嘿一笑，一馬當先率先從一條僻靜小路朝山上走了去。

……

兩個時辰後，趙晨和葉新梧呆呆看著面前那一個空間極大的夥房，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楊奇賠著笑，一步一步向後退去:“二位公子，咱們在山下說的，可就是帶你們來爛陀寺後殿哈！這夥房也屬於後殿，我可沒有騙你們。至於你們接下來怎麽往更深了走，就得看你們自己了。”

原來，這楊奇不過就是一個為爛陀寺夥房供應一些柴米油鹽的小販，他自己能進的，也只有夥房這一處地方。在把帶來的貨物個火頭僧交接完畢之後，這家夥也沒有再留在爛陀寺的理由了。至於給了他銀子的趙晨和葉新梧，反正他已經兌現諾言帶他們到了爛陀寺後殿，又沒有騙人。如果這兩個家夥真要發難的話，相信爛陀寺的和尚們，也會為他做主的。

趙晨和葉新梧有些無語，對視一眼之後，猛地各自伸出一隻手向後一抓。那楊奇隻覺得一股巨大吸力傳來，整個人便不由自主朝前飛了過去，被趙晨和葉新梧兩人牢牢抓住了衣領。

楊奇大驚失色，尖聲叫道:“你……你們！你們幹嘛！說好你們給我銀子我帶你們進後殿的！”

趙晨呵呵一笑:“對啊，我們又沒說你騙我們，只是覺得這銀子花的有點不太值，想要讓它更有意義一些才行。”

楊奇聞言，連忙嚷嚷道:“行行行！公子你放我下來！我這就把銀子退給你！”

趙晨搖了搖頭:“這怎麽行呢?送出去的銀子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本公子買東西從來不講價，只不過要是你給我的東西和我付的價錢不相符，那我免不了想要找點什麽回來。”

楊奇聽得頭都大了，帶著哭腔道:“公子你到底想怎麽樣?我錯了還不行嗎?我道歉，我悔過，我再也不騙人了！”

趙晨和葉新梧對視一眼，不再理會楊奇的大呼小叫，抬手將這家夥給扔了起來。只見嗷嗷大叫慌張到不行的楊奇在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之後，直直朝著爛陀寺真正的後殿落了進去。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這是何意?我佛門清淨之地，還望二位不要打擾。”

可還沒等楊奇落地的聲音，又是一股力道傳來，將楊奇輕輕送了出去。

隨後，一個年輕僧人一躍跳上了爛陀寺的高牆，雙手合十看向經過易容喬裝的趙晨和葉新梧:“敢問二位公子有何貴乾啊?”

葉新梧嘿嘿一笑，懸在腰間的七華寶劍悄悄出鞘一兩寸，七彩光芒瞬間映入了那個年輕和尚的眼中。

在年輕和尚的滿臉震驚之色當中，葉新梧嘿嘿一笑:“怎麽著?你涅摩做了法師，不肯接待咱們這些老朋友了?”

那位年輕和尚，正是爛陀寺新任求不得法師，曾經的劍僧涅摩。

回過神來的涅摩從牆上躍下，有些欣喜地走到兩人身邊:“你們，怎麽會來爛陀寺啊?”

趙晨先是笑著對涅摩拱了拱手，隨後有朝那癱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楊奇看了一眼。

涅摩瞧得明白，立刻笑道:“來來來，好不容易來一趟，趕緊跟我一起進來坐坐吧。正好我剛做了一壺酥油茶，你們快來嘗嘗！”

說罷，雙膝微微一屈，領著趙晨和葉新梧兩人翻過院牆，進到了爛陀寺內部。隻留下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楊奇，依然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天啊！剛才那兩個人居然和爛陀寺法師認識！自己豈不是捅了個大簍子?！

一陣恐懼感傳來，楊奇乾脆不做掙扎，頭一歪，暈倒在了地上……

……

爛陀寺內部果然別有洞天。

外面的風雪好像根本影響不到這裡。寺中不光有一顆顆枝繁葉茂的松樹，就連一些原本此時應該掉光了葉子的銀信和楓樹，此時都還有不少樹葉綠意盎然，枝頭也並沒有積雪，好像根本沒在冬天一樣。

涅摩走在趙晨和葉新梧前面，皺眉道:“還好今天當值的是我，要是那幾位師叔師叔祖當值的話，你們恐怕會被他們直接給哄走了。”

趙晨自然不會告訴涅摩自己其實早就知道今天是他當值的事情，隻輕輕笑道:“你們佛家不是都講一個‘緣’字嗎?如此說來，倒確實是我們有緣了。”

葉新梧也伸手拍了拍涅摩肩膀:“就是說啊！誒，對了小和尚，上次劍試的時候，我是取巧獲勝的，一直想來，還挺不好意思的。這回有機會的話，咱家再好好比比如何?放心，這一次我絕不會用飛劍絆你。”

涅摩雙手合十笑了一笑:“葉公子依靠禦劍術勝過貧僧，那是葉公子的本事，只能說貧僧技不如人，哪裡會怪罪葉公子?況且貧僧雖然沒仔細觀察，但也能感覺到葉公子現在，劍法應該已經接近大成了吧?貧僧最近忙於寺中俗務耽擱了練功，現在才剛剛觸到禦劍的皮毛，應當是不能再和葉公子一較高下了。”

葉新梧撇撇嘴:“你這小和尚是不是看不起我才不和我打啊?你那橫練功夫，我才覺得沒有任何法子能打破。幹嘛這麽謙虛?”

涅摩依舊雙手合十，笑而不語。

倒是趙晨笑著湊過來拉了拉葉新梧:“好了，別人肯讓咱們進來已經很給我們面子了，你再這樣糾纏可真是有點不近人情了。”

葉新梧聳聳肩:“行吧，那以後有機會再切磋切磋。小和尚，我可告訴你，葉公子自從踏入江湖以來，對於同輩，只服兩個人，一個是晨哥兒，另一個可就是你了。”

涅摩聞言微微彎了彎腰:“如此，倒是葉公子抬舉貧僧了——對了，二位為何不走正門?反而喬裝打扮想走後面混進來啊?以你們的身份地位，只要來咱們爛陀寺，一定會被所有人奉為座上賓的。”

趙晨歎了一口氣:“我又何嘗不想正大光明進寺，只不過一方面害怕完顏龍在附近有耳目，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倆則是帶著任務而來的。”

涅摩皺了皺眉:“任務?什麽任務?”

趙晨看了看四周，低聲道:“不知道，此地方不方便?”

涅摩會意，一低頭，領著二人拐過幾個彎，走到一間偏房當中。

在確定這間房附近沒有人之後，涅摩才回過頭對趙晨道:“趙公子，現在可以說了。”

趙晨點點頭，低聲道:“聽說，你一直對尊師坐化之事，有些懷疑……”

涅摩聞言，臉色猛地一變:“你怎麽……”

趙晨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噓，我也是聽一位前輩說的。這位前輩就是在拜托我，幫他查明他徒孫的死因……”

涅摩又是一驚，死死盯住趙晨:“趙公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趙晨微笑著點了點頭，慢慢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交給涅摩:“這是那位前輩讓我交給你的。”

涅摩雙手顫抖接過書信，片刻之後，手上悄然用力， 將那封書信震成一張張碎屑:“趙公子，你和他，怎麽認識的?”

趙晨聳聳肩:“還能怎麽樣?你應該也聽說過之前有傳說都延城一位大師要在坐化之前尋一個有緣人的事吧?我當時也是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來的，結果沒想到，他居然就是在故意等我。告訴我說只要我做到兩件事，他就可以將那一身內力傳給我。其中第一件嘛，就是要我趙家軍在接下來必然會發生的成匈大戰之中，盡可能地拖住完顏龍並且消耗他的兵力，讓完顏龍不至於揮師西進將戰火燒到西域。第二件嘛，就是來查清他的徒孫，也就是你師父的死因，協助你解決爛陀寺的這一場風波。反正他說在他看來，尊師突然坐化和那兩位法師突然間的爭執，應該有一些聯系才是。”

涅摩怔怔看著趙晨:“你……能帶我去見他一面嗎?”

趙晨搖了搖頭:“老法師明確告訴過我，不能答應你想去見他的請求——不是，你們年紀和輩分都差了這麽大，你應該見都沒見過他吧?幹嘛這麽激動?”

涅摩聞言歎了口氣:“想必趙公子知道他其實曾經有家室這件事吧?”

趙晨沒說話，一旁的葉新梧卻是突然嚷嚷了起來:“哦哦哦！我知道了！那老家夥，一定是你的爺爺對不對?！”

涅摩神色有些古怪:“難道他沒告訴過你，他老人家養身有術，二十年前老來得子嗎?”

趙晨和葉新梧聞言，愣在了原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