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已過流水竭，漢風拂過柳梢頭，再看江山域屬誰，鶼鰈不語花無言。

　　“西平郡王別來無恙呀！”慕容延釗雖然兵敗而來，但符彥卿還是以禮相待，以王公之禮鄭重地接待這位往日的同僚。

　　“敗軍之將，實在羞於見魏王。”慕容延釗見到故人，心下卻有羞愧，不敢擺譜。

　　“勝敗乃兵家常事，西平王不必太過在意。”反是符彥卿安慰慕容延釗道:“王爺此來，有何見教。”

　　“特為閩王來說降魏王耳！”慕容延釗倒是直來直往，坦蕩無介。

　　“原來如此！”將軍們從來是不愛舞文弄墨，對於慕容延釗的秉性，符彥卿也是了然的，他也是這種性格，所以也很能理解，接著問道:“那西平王以為，本王該不該降。”

　　“降亦可，不降亦可。降與不降，魏王好自為之！”慕容延釗的回答讓符彥卿吃了一驚。

　　“西平王何出此言，難道不怕回去不好交代麽?”一旁的符昭信奇怪地問道。

　　“閩王此人，外看寬容大度，實則好戰凶悍，所破諸侯，哪一路是不戰而下的。他讓本王來，不過是兩手準備而已。他已決心一戰。”慕容延釗毫不隱諱地說道。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突襲攻城?”符昭信按捺不住搶先問道。

　　“因為他的主力正在圍剿大王您駐扎在城外的十萬精銳。”慕容延釗搖頭道。

　　“什麽?”這一句話可把符氏父子嚇壞了。

　　“魏王啊，你真是不了解閩王。閩王志在天下，不在河北。”慕容延釗解釋道:“這次閩王親率大軍佯作出潼關向河南，直逼汴梁，與宋軍決戰。卻在華州兵鋒一轉，北向暗渡黃河，走當年韓信進軍的故道，舍城堡、略要塞，越太行，不惜走彎路，甚至專挑山道，就是要避開魏王在河西的耳目，直撲相州而來。也怪魏王，被閩王的所迷惑，將探馬密布於黃河北岸，反而將東岸的守備忽視了。閩軍自西岸密渡黃河，一下就突破防線。才有了今日的兵臨城下。”

　　“原來如此。我說閩軍怎麽從天而降。”符彥卿這才摸摸頭，恍然大悟道:“不過，閩王不攻城，讓本王有時間從容備戰。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

　　“魏王，你錯了。”慕容延釗蔑笑道:“你以為閩王是奔著你的相州城，那你就錯了。他就是奔著你在城外的十萬機動兵團的。他就是要乘著你不備，乘陛下回軍汴梁，防范關中和江淮的威脅。而越過黃河，突襲河北，消滅你的野戰兵團。你在城外的十萬大軍已經全軍覆沒了。閩王已經達到他的目的。你剩下的兵力，守相州足矣，想要出兵干涉天下大事，已有心無力了。閩王就是從此撤圍南下攻打汴梁，大王您也無兵可追，向來您也不敢追。要是一追，中了埋伏，您這相州城也保不了。”

　　“哎呀！”符彥卿一拍腦袋，一下明白了慕容延釗話中的要害。

　　可慕容延釗卻沒有讓他受驚後喘息的意思，而是接著步步緊逼道:“他滅了你在城外的精兵，圍住相州，河北已再無兵可與其相抗。更何況，河北之外還有北漢和契丹。河北各州郡能自保就不錯了。閩王圍住相州，之後再解圍南下，與宋軍決戰，大王您徒歎奈何。可閩軍此時卻已經四麵包圍汴梁。陛下有兵無地，假以時日，閩軍就是堅壁不知，宋軍無糧無繼，也會潰散。閩王進了汴梁，坐了天下。您這座相州城，還能以一隅與天下抗麽?”

　　“西平王言過其實了。

”符昭信不屑地說道:“閩兵以屢分而單，戰線過長。而陛下卻收縮大兵，已成精銳之師，兵精且多。我們要是堅守待援。等陛下大軍一戰擊潰閩王，不就可以就此掃定天下。”　　“是呀！世子說得沒錯。兵凶戰危，勝負難料。所以我才對魏王說，降與不降，魏王好自為之。”慕容延釗歎息道:“不過，世子想要堅守待援，怕是不能。陛下的根本在汴梁，要救河北，兵少則不濟事，兵多則汴梁必定空虛。這時，西面的關中閩軍，南面的襄陽閩軍，還有東面的閩軍和李筠的大軍聽說也從徐州整軍再戰，反撲過來。汴梁可謂岌岌可危。禁軍一渡河北上，東、汐、南各路閩軍一定進逼汴梁。斷了後路，禁軍士氣必然動搖，軍心必變。陛下豈肯冒這個險。再者說，陛下一向對先帝留下的輔政藩鎮都有戒心。我上次被閩軍擊敗，陛下就不救。如今，他又怎麽可能來救河北。”

　　“報！”

　　正在一眾人商議的時候，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跪倒抱拳道:“城外閩軍布陣完畢後，已開始推出攻城器和雲梯，準備攻城了。”

　　“好了！”慕容延釗整了整衣甲，站了起來說道:“我也該回去了。魏王，就此別過了。”

　　“西平郡王你還要回閩國軍中?”符彥卿也站了起來，問道:“西平郡王是我大宋的臣子，雖然一時兵敗身陷敵營。如今既然回歸我宋國國土，難道還要回去。要是將來陛下擊破閩軍，西平郡王你怎麽有顏面去見陛下呢?”

　　“魏王，你不必強留。留我又有何用，一來，我又不是閩王的親戚故舊，他攻城掠地時是不會在乎我的。二來，我精銳盡喪，留下我，也影響不了閩國大軍。”慕容延釗搖頭道:“我卻不得不回去。因為我的家小都在關中，我若不回去，他們怕是有性命之危。至於陛下問罪，我失關中，損兵折將，早已見罪於陛下，也不差現在這一條。”

　　“哼！我看西平郡王是認定了閩王會奪取天下！”有些血氣方剛的符昭信一點情面也不講的說道。

　　“住口！”符彥卿呵斥了一下兒子，轉身拱手道:“小兒無禮，得罪郡王，小王在此賠罪！”

　　慕容延釗是個識時務的人，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怎敢托大，趕忙施禮道:“世子說得對，何罪之有。是我失言，還望魏王寬恕，饒過我這一命。”

　　“西平郡王這說的是哪裡的話。”符彥卿趕快扶起慕容延釗道:“不要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就是論交情。先帝帳下，我們也是共過患難， 同過生死的兄弟。王爺既然不願留下，我當恭送王爺回去。”

　　“謝魏王！”慕容延釗這才舒了一口氣，在動身離開前，最後問道:“只是不知道，我回去該如何答覆閩王呢?”

　　“王爺，你一定是不常乾勸降的事，你此行都還沒說閩王的條件呢?”符彥卿笑吟吟地說道。

　　魏王這是什麽意思，一直以來眾人都覺得一向割據河北的符彥卿任誰都不願失去獨立的。

　　“是我失職。”慕容延釗拱手道:“不過，我方才也講過，閩王雖說做了兩手準備，但似乎更偏向武力解決，千裡而來，陳兵城外。臨行，也沒細說什麽，就是說仍以王侯之禮相待。但所部兵馬要編入閩國大軍。”

　　“可否許我仍鎮河北。”這才是符彥卿最關心的，他其實不在乎天下姓什麽。

　　“若是舉城而降，可以繼續鎮守河北。不過。”慕容延釗頓了一下，瞧了一眼符彥卿身旁的符昭信，繼續說道:“但世子殿下要從軍。”

　　“你是說，讓我做人質麽?”符昭信面目猙獰，挺劍向前道。

　　“這個。”慕容延釗仍不失風度道:“魏王問我是什麽條件。我轉達而已。至於許與不許，還請魏王殿下，給我一個答覆。”

　　“你能保證，閩王能信守約定?”符彥卿想了一會後，緊緊盯著對方問道。

　　“這個魏王可以放心。閩王要奪天下，自然不敢失信於天下。”慕容延釗拍著胸脯保證道。

　　“好吧。”符彥卿長歎一口氣，狠下了決心，躬身說道:“請代我向閩王致意。我願意投降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