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邊聲四起唱大風

　　老景信寫好，張成看了看，就是一封介紹信而已，又在末尾添了一些亂七八糟，外人不知所雲的東西，權當自己的印信。

　　張成把信交給老渠，“丟了也沒事，洪大人問話，你們照實說就行，二郎不要一塊兒出城，小心被人盯梢。”二人都不是小孩子，互相商量一下，老渠回去準備，秦大郎估計有話對二郎說，一塊去了後面。

　　“大人，此事若成，就是潑天的財貨，為何交給老渠去辦?”老景不解，富貴也是睜著兔子眼看張成，商人逐利，又是自己人，對發財的機會看得太重，何止不解，簡直就是不忿。

　　張成知道大家想法，思索著說道:“咱就認定掘窖紡織可行，你們想過沒有，一家一戶的生產，棉布式樣不統一，產量有限，要想大規模發展，就要派夥計到各地織戶家裡，介紹收購土布的品種規格，還要在當地開商棧，建立買賣關系，你們有這個膽魄能力麽?”

　　“老渠財力不足，讓他先行探路，那個什麽王二騾王家，又是布匹又是牲口的南北倒賣，是個積年老手，他敢跟靳家掰腕子，說明他路子野，膽子大，我想與他做個交易，咱們要想長期來雲中買馬，有本地朋友是最好的，要團結有生力量，擴大統一戰線，把他拉到咱的船上，姓靳的敢欺負我的人，這仇一定要報，

　　再說了。王家肚子再大，又能吃多少，老景你不是龍遊人麽，找會館嘛，大夥都可以湊份子入股，富貴老劉放心好了，大家自己人，只要站穩腳跟，我還有個大財路，等老渠的信吧，不急。”

　　老景會意，覺得自己急不可耐的吃相太難看，大人是在為大夥著想啊，真真的高瞻遠矚，高屋建瓴，想著自己該如何籌備，越看大人越覺得不類凡人，知道大人愛聽馬屁，溢美之詞滔滔而出。

　　既然拿定主意，大夥各去忙乎，張成看看天色，從早上就大風揚塵，漫天的灰黃色，回鋪子依舊教小丫踢腿撂拳，外面馬蹄驟響，“都說韃子來雲中了，百姓都在往城裡跑呢！”秦大郎送二郎出城回來，進門就嚷嚷。

　　“老渠出城沒有?”見秦大郎點頭，張成松了口氣，“蒙古韃子還是滿洲虜?走！看看去，殺幾個韃虜解解恨！”

　　張成興奮起來，摩拳擦掌，團圈轉，急不可耐，“這時候誰會讓你登城！”秦大郎譏笑，“我認識麻總兵啊，總得去看看。”張成徑直去牽馬，抱著小丫就走，秦大郎是不會去的，只等他灰溜溜回來看笑話。

　　張成穿城而過，街上已是家家閉戶掩門，巡邏的兵卒都已出動，不時能遇見一隊，巡卒見張成跨寶馬抱娃娃，還沒回神，張成張嘴就來一句:“總兵麻大人可在城內?邊牆在西門還是東門?”也不等巡卒回話，拍馬就走，搞得人家摸不著頭腦。

　　他混到城樓下，如何也上不去了，被一群大頭兵當奸細圍住呵斥起來，“麻大人讓我等他，有要事相商。”張成下馬，糊弄聞訊趕來的把總，好奇的打量邊軍裝備。

　　邊地太冷，一年四季要棉衣，雖然寒冬已過，從軍卒身上不合體的肮髒軍衣就知道他們是怎樣熬過來的，有盔甲的極少，都是一些頭目之類。

　　這些守城的步卒武器都是製式大刀，長矛大槍，奇怪的鉤扠，倒是有不少火銃，重銃炮這樣的火器，他搶龍天教老妖婆的火銃回來，洪大人看到就給他講過，火銃殺傷范圍也就是二十米左右的樣子，將鐵蛋和火藥都裝在搶筒裡，

打出去是散射狀，裝彈緩慢，只能做戰陣配合使用，不能單獨上陣，守城倒也合用。　　麻總兵此時就在雲中城，他在歸德堡巡視，探馬來報說林丹汗大軍壓境，陽和雲中之間萬馬奔馳，各堡驚惶，有報圍定墩台者，有報以數十騎引誘而大兵伏在山溝者，也不知到底如何，傳令各堡堅守勿出，急匆匆回了雲中坐鎮。

　　昨晚親兵耿傑突然帶了投誠的韃子回來，韃子說林丹汗先在歸化城住幾日，今移住大青山屹漢崖，離邊騎馬行走有三四日路程，那林丹汗一面差人往東哨探女真奴酋消息，一面差人往黃河套練船防避奴酋。

　　今早嶽守備又帶殘兵逃回，原來迎恩、滅胡二堡失陷，韃子從東口進來，搶掠臨邊村莊甚多，將男婦老弱盡皆殺死，內揀精壯者並馬騾驢牛羊，俱趕出口去，揚言:大明朝廷不守信義，今大市不開，停發賞銀八萬一千兩，事不過三，講要四次不與，我王言說，也不要此賞了，要與大明刀兵相見！

　　城中首腦弄明白情況，無不膽戰心驚，巡撫大人和喇嘛們不是在談麽，相逼何太急也，一時之間下傳上報忙的不可開交，麻總兵帶親兵來東門巡視，老遠就看見小黑和那抱娃娃的少年，不由得大怒。

　　“為何在此！刀箭無眼，還不回去！”總兵大人將馬扔給親兵耿傑，怒目直視張成，他可不會鳥這些公子哥，至於小黑更是顧不上了。

　　“大人，在家裡更怕啊，過來看著還踏實些，我也曾跟家中四叔學些文武藝，不想今日派上用場了。”張成賠笑，說著聚氣與掌，拍在甬道石欄上，“咣咚！”一聲大響，石欄條石裂開幾瓣，滾落石階。

　　我操！一圈兒人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小子，那個一直盯住張成的把總去斷裂的石茬子摸摸，瞅著張成左手發呆，這還是人麽，這條石一錘子下去也砸不斷啊！

　　“看來你沒把祖上的本事扔了，甚好！”麻總兵反應的快，哼哼一句，當先上了城樓，沈大人說張成是京師富貴家的混帳子，又看到他的功夫，認定他是將門勳貴家的，難怪騎著寶馬神駒招搖，說不定是皇上禦賜也難說，大明雖然重文輕武，一個武將勳貴子弟沒人放在眼裡，不過麻大人也是武官， 結個善緣而已，沒啥大不了的。

　　城頭上也沒啥可看的，堅城高牆，屹立天地，遠山似的邊堡隱約可見，狂沙路萬裡，張成側耳遠聽，胡笳互動，戰馬嘶鳴，邊聲四起，吟唱大風。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張成看看身周裝備寒磣的士卒，登高遠望的開闊心胸瞬間塊壘成堆，太塞心，我大明真的病了。

　　一馬奔騰帶起滾滾黃塵，漸漸出現在視野，馬上似乎馱著二人，將近邊牆時，發覺城門已閉，馬不停蹄，轉向西去。

　　馬速太快了，那馬兒大概體力已經耗盡，悲嘶聲裡摔倒塵埃，馬上二人也被拋出，來處煙塵未盡，又是一隊人馬轟隆隆而來，卷起漫天狂沙，紅纓彎刀皮襖子，明顯是在追逐那二人。

　　那隊韃子小隊有十多人，當先一個驢臉糙漢，懸刀背弓，看到那二人摔倒，哈哈大笑，卻不去追趕，帶隊逼近城門一箭之地，扯開皮襖，拍著黑乎乎的胸脯子，對著城頭嗷嗷的嚎叫，城頭士卒們張弓引箭，不敢大罵，咕咕噥噥的日麻皮。

　　驢臉韃子竟然張弓對著城頭來了一箭，張成怒不可遏，見麻總兵不發一語，問道:“大人，我要是殺了他們，那馬匹算不算我的?”

　　麻大人心裡沉重著呢，覺得這小子真是胡鬧至極，盯著城下皺眉，“敵情不明，不能浪戰，何必與禽獸一般見識。”

　　張成顧不得討便宜了，那驢臉韃子耀武揚威一番，挎上長弓，撥馬就去追那二人，張成急忙去城樓裡搬凳子，將小丫放在凳子上，狗韃子！拿馬來！心心念念全是馬，跳上垛口，縱身躍出雲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