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迭石堡內,兩河城邦鹿、馬、雀、羚、狗、犀六大家族正在召開一場以歡樂為主題、氣氛卻很嚴肅的宴會,這戰爭打到現在,打的兩河城邦幾家歡喜幾家愁,而且,和平協議簽訂後,大家也再不能像先前那麽戳力同心,可謂各懷了鬼胎。即便尋根究底,大家都是閃米特人種一系,卻仍然難免彼此算計。
“各位舉杯,慶祝和平!”年輕的尼布甲尼撒大領主作為金鹿家族的領袖、兩河城邦的宗主,首先發言,並率先飲下了葡萄美酒,其他人等皆附和。金鹿家族麾下稱‘迦勒底’的這一支閃米特人,包括那些擁有城池的大貴族、擁有堡壘的中貴族、擁有田莊的小貴族、以及從事各行各業的平民百姓,不算奴隸,浩浩蕩蕩百萬眾,常備軍更是最多、最盛,雖然首都巴比倫城,所佔地盤不過只在伊甸卡之阿雅一隅,卻無疑代表了兩河城邦最先進的生產力、最先進的文化和最先進的社會利益分配機理。所以,別看尼布甲尼撒大領主隻是剛剛繼任不久,吐口痰都如銅釘墜地!
尼布甲尼撒大領主的父親――那波帕拉沙爾大領主,在卡迭石堡的拉鋸戰中,已經因年邁離世(年邁指大約四十幾,可不是每個伊甸卡人都能像金塔王朝的拉美西斯大帝那般龜鶴遐壽),這位少年人於是臨危受命,承擔起了指揮鹿、馬、雀、羚、狗、犀六大家族協同作戰的重要職責,最終談妥合約,也絕對算是一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功績。這場拉鋸戰實在持續了太多年月,嘔心瀝血之余,很多老一代都魂歸天國的懷抱,是應該將帷幕落下去。
而尼布甲尼撒大領主如今也就二十歲出頭,即位之時自然是更加年輕,卻由於作戰英勇、決策英明,人長得也標致,早已是軍隊底層士兵的偶像――沒錯――他是領導這個品種中的偶像級。可以看到,他身上簡直集合了各種最完美的雄性特質,高大到恰如其分,健壯到適可而止,光滑的小麥色臉龐上帶著點兒刻意修飾過的慵懶胡茬,一頭烏黑的浪漫卷發,更顯出了滿臉輪廓的英俊,尤其那雙烏黑的眼睛。這都讓他的地位,在當年,穩固的異常順利。
目下,尼布甲尼撒大領主唯一的美中不足,不過就是金鹿家族的首都,那恢弘的巴比倫城裡,把持宗教事務的祭祀們,有些不滿意。為了給金塔王朝施加一些壓力,尼布甲尼撒大領主並未遵循傳統,宣布信仰‘迦勒底’的守護神馬杜克以及其脈絡上的各路神明,反而‘返祖歸宗’,開始尊奉兩河城邦這閃米特人種一系最古老的教義――墜星城的天啟宗,以便於墜星城的天啟宗,能久違的以一種名正言順的姿態,介入到這場爭端裡。
這‘返祖歸宗’,也實在是‘特立獨行’!墜星城的天啟宗崇尚一神論,雖可直接追溯到閃米特人種一系共同的先祖亞伯蘭與耶和華的立約,但天災人禍,以及盤根錯節的林林總總,導致的閃米特人漸漸分崩離析,墜星城的天啟宗,早幾輩子前,已不再流行,甚至慢慢銷聲匿跡在了沙漠、戈壁。而且,如今墜星城的天啟宗,尊奉的正朔,乃是曾經率眾避難於金塔王朝、並最終選擇重返回故土的士師摩西一支――‘希伯來’閃米特人――而已。‘希伯來’的真實語義已經無從考證,對於墜星城的天啟宗自己個兒,那斬釘截鐵是‘篤信耶和華之人’,可對於閃米特人的其他分立而言,則往往又有‘外來者’之涵意。
但墜星城的天啟宗,又確有神跡,那沙漠、戈壁中的蔚然好一片綠洲,
活人無數,又久未牽扯兩河城邦複雜的格局,可謂日精月進,‘希伯來’此刻已然任誰都不能小覷。尼布甲尼撒大領主便覺得那一神論或在不久的將來更有出息,且卡迭石堡十年戰役,正需要新勢力來壓一下天秤,便秉持了實用主義,隻不過是希望他的金鹿家族更上一層樓。巴比倫城裡的那些祭祀,抽個時間,敲打敲打就行。 白馬家族的穆瓦塔裡單於喝完這頭杯酒後,突兀的哈哈大笑,而他大約是連祖宗都不肯祭拜的,遑論神明,隻兀自說道:“可惜呀!金塔王朝的士兵弱的像草,哢嚓哢嚓,我還沒殺痛快。”白馬家族遊弋在北方的濃比亞草原,在伊甸卡的世界裡,唯一一個保持了遊牧特性,逐水草而居的人,在兩河城邦的字典中,被叫做‘赫梯’,其閃米特人的血統已經十分稀薄,說穿了,更像是外族融入到了閃米特人的文化圈裡,至今,那裡都沒有發達的城邦文明,加之婚俗赤裸、原始,穆瓦塔裡單於也因此常被諷刺為‘光臀單於’。然而其民風彪悍,卡迭石堡戰爭中,他們的長槍戰車和彎刀快馬,也確實是金塔王朝唯一的忌憚,真有點惹不起。穆瓦塔裡單於又是壯年,聲如洪鍾、眼如銅鈴,十分粗野,是個虯髯絡腮、重環垂耳的猛士,妻妾兒女成群,也就總不太拿年輕的尼布甲尼撒大領主當回事――他覺得這大領主甚至不如他的隨便一個兒子有本事、空長了一幅好面皮。
“穆瓦塔裡單於別著急,寒冬將至,狼蠻又要駕臨了,屆時您大可殺個痛快。”說話的是希蘭女王,語帶譏謔,甚至差點想用‘蠻子殺蠻子’這種惡毒的玩笑挖苦一番,她是在場吉光片羽的一位女性家主,代表靈雀家族,而靈雀家族,可是卡迭石堡十年戰爭的最大苦主――金塔王朝所侵略的迦南,正是銀雀家族的世代領域!
如今所謂和平協議,兩河城邦的受損僅僅是名義,實際上,是銀雀家族的迦南,從此不能再包括聖母河三角洲的那片土地,被真正肉痛的割讓出去。卻不能到此為止,眼下這卡迭石堡,又被白馬家族這位‘光臀單於’看上,竟賴著不走,這又是一個三分之一,治下僅余蘇爾城一座孤零零的首都。希蘭女王心情不爽,耐不住亂懟幾句,很是自然,合情理。且如此發言,便顯的她與金鹿家族的尼布甲尼撒國王,穿一條褲子,無間的親密。
而伊甸卡之迦南這片土地,真要刨根問底,都不在青、白的兩河流域,青、白這兩河主要流經的是阿雅,那最多算是迦南的鄰居。迦南這片土地上以銀雀家族為圓心的‘腓尼基’,縱然也算是閃米特人的開枝散葉,卻已很難說他們還是不是農耕文明的延續。他們最出名的傳家本領,是到深海中采集一種貝殼,提煉備受追捧的紫色染料,便具備著得天獨厚的海洋屬性,人民更偏好於選擇經商逐利。
銀雀家族攜伊甸卡之迦南這塊著實不小的土地,以聯姻為主要手段,削尖了腦袋擠進兩河城邦的序列,不外乎是求個大樹底下好乘涼,要的是商路通順,要的是歌舞升平,如今,終歸落了個樹倒猢猻散的窘境,這真喪氣。但說實在的,兩河城邦畢竟以鹿、羚、狗、犀這伊甸卡之阿雅四家為嫡(最初根本就是阿雅城邦,銀雀家族和白馬家族逐一入夥,才折中叫了兩河城邦),銀雀家族縱然比白馬家族在血統上更‘閃米特’,關系也更加千頭萬緒,仍難免被視為旁系,打仗能幫到這份兒上,已經是不容易。
至於,希蘭女王口中的丹尼索瓦利亞狼族蠻人,可不是穆瓦塔裡單於的原上草、而是心頭刀了――甚至是整個兩河城邦頭上的達摩克裡斯之劍。狼族蠻人蹂躪起白馬家族的濃比亞,比之金塔王朝蹂躪銀雀家族的迦南,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穆瓦塔裡單於最煩別人的忤逆,就算‘赫梯’真被狼族蠻人又一次錘到地縫裡,那也不許別人嚼舌根,他又是個緊撚兒的炮仗,一點就著,便要發作,好好罵一罵這個小婊子――希蘭女王在戰爭之初還是個年輕美麗的姑娘――現在也隻有三十幾。
愛留攢花大胡子的薩爾貢大領主卻深知其中關竅,趕緊打圓場,並說道:“我等一衣帶水,莫要傷了和氣,穆瓦塔裡單於,北方之事,我的軍隊可是隨時願意為您效力!”他是迅羚家族的魁首,首都阿卡德城,雖與金鹿家族的巴比倫城、黑狗家族的尼尼微城、巨犀家族的烏魯克城同在阿雅,血統上根正苗紅,往北一箭之地就已是濃比亞草原,狼族蠻人從丹尼索瓦利亞入侵伊甸卡,他與白馬家族才真可謂唇亡齒寒、唇齒相依。
然而,這位一臉故作高深、事實上奸滑畢露的薩爾貢大領主縱然說話一套一套的,卻一直以惡賭鬼著稱,一上賭桌,完全不是他,贏了還則罷了,若輸,非得昏天黑地。而賭徒,任何形式的宗教總將視其為邪異,他信哪路神明,都必然得不到神明的取信。三角眼眼窩凹陷,五短身身材乾瘦,一臉髒兮兮,活脫脫的惡棍,哪兒像個掌權柄者?可是什麽樣出格兒的事兒都做的出來!
自有‘圖財害命阿卡德’一說流傳至今,迅羚家族的首都阿卡德城,據傳是上蒼專為收容閃米特人的敗類而建立,這些閃米特人也懶的、或者無顏再取一個雅致的別名,直接以首都之名‘阿卡德’自居。說不好聽的,正是暴戾恣雎的‘阿卡德’們,漸漸生成了窮兵黷武的迅羚家族薩爾貢大領主座下,為數不少的雇傭軍。他們介入起兩河城邦的任何事務來,不講政治、不講情面、不講規矩,卻總像是一份兒二八下帳的無本生意。為了迅羚家族能參與卡迭石堡一役,銀雀家族可是緊緊的勒了勒褲腰帶,卻也真沒指望他能打出什麽花樣,不下黑手就行!且此刻薩爾貢大領主出言斡旋,關鍵是想繼續把他的買賣做下去的私心蠢蠢欲動,可不是發現了什麽良心。
金鹿家族血氣方剛的尼布甲尼撒大領主,對迅羚家族的薩爾貢大領主最是看不慣――縱然口口聲聲說著同氣連枝、張嘴閉嘴說著服從領導,到頭來,卻總是無金銀不行,再加上這個薩爾貢大領主的統治地位來的也不正,純憑武力,而非血統,尼布甲尼撒大領主暗自常常把他斥為‘雜種領主’。隻是,這會兒雖然想揶揄幾句,可又擔心把控不好尺度,在伊甸卡之阿雅,及迦南和濃比亞,這兩河城邦裡,金鹿家族畢竟隻是宗主,而非共主,尼布甲尼撒大領主對此還有一絲清醒。
“此戰艱辛,難得有此歡愉,大家少磨牙罷!”說話的是凶神惡煞般的提格拉特.帕拉沙爾城主,臉上有一道貫通顴骨和下顎的可怖刀傷,頭髮都被掀了一半去。他是黑狗家族的持鞭人,他治下的這隻叫‘亞述’的閃米特人,大都是勤勞肯乾的農民,胼手胝足,都城尼尼微城非常富庶,實力也不容小覷,但始終並不稱治――他沒上大領主的尊號、而隻稱城主,且死忠於金鹿家族――他本人還是金鹿家族前任大領主那波帕拉沙爾的姑爺、現任尼布甲尼撒大領主的姐夫哥。這樣一來,眾人也隻敢偷偷笑話他是狗腿子,當面笑話他,恐怕就要被狠咬一口了。他說完,兀自又幹了一杯酒,便不言語。此戰他損失不小,卻沒什麽油水,煩悶是難免的,但也不願意攪擾尼布甲尼撒大領主的興致。
趁此機會,尼布甲尼撒大領主於是再次起身,對提格拉特.帕拉沙爾城主讚許的說道:“我的好哥哥,您說的對,難得有此歡愉,大家再進一杯!”於是大家又再飲,假意的歡鬧之中,尼布甲尼撒大領主杯中酒忽然灑落,倒在胸口金色雄鹿的刺繡上,殷紅一片,手忙腳亂之中又是嗶哩啪啦的杯盤滿地,頗為狼狽,他卻終於笑了笑不以為意,拿手隨便摸摸胸口的酒漬,隻無聊說道:“看來我是醉了!”
“那我們也一醉方休吧!”穆瓦塔裡單於早就忍不住,白馬家族既然來自伊甸卡北方的草原濃比亞,嗜酒如命是天性,加之菜肴豐盛,就開始悶頭大快朵頤。
酒至半酣,巨犀家族的漢莫拉比大領主忽然起身,便要告辭,他是唯一一個在宴會上始終保持緘默的,而他在卡迭石堡十年戰役中,也常常緘默著,投入十分有限。此刻,戰爭剛一結束,他便急著還都烏魯克城了,倒是誰也沒有苛責他,甚至難掩流露了點同情,不僅僅是因為漢莫拉比大領主年邁,是標準的老一輩,更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他一直被治下的瑞穆.辛叛亂滋擾,正疲於奔命。因為卡迭石堡的十年戰爭,首尾難顧,因為巨犀家族所代表的‘亞摩利’這一眾閃米特人還堅持著層次分明的貴族政體,權利分散,少有常備軍,非得全靠臨陣從‘亞摩利’的各大小貴族那裡以古法募集,瑞穆.辛叛亂自然就沒能有力、良好的鎮壓下去,屁股著火,當然坐不住。
宴會之後,照理便是舞會,則又是另一番景象。鹿、馬、雀、羚、狗、犀六大家族治下,當然有不少參與此戰的大小貴族們――他們與六位尊貴的大領主之間關系千絲萬縷、錯綜複雜,也就無法一一詳述了,而大家聚集一堂,兒女個個風流倜儻,哪兒管的上迦南血流成河?和談已成,正好縱情享樂,繼續思考‘聯姻’這‘國際戰略高度’的大問題。
穆瓦塔裡單於――這位白馬家族的執‘赫梯’之牛耳者――盡管不太會跳伊甸卡之阿雅、迦南上層最愛的交誼舞,卻儼然成了舞會的主角,也儼然真的成了卡迭石堡的新主人。他要來各色美酒,混成酒池,招呼眾人痛飲不止,他還大聲嚷嚷、大言不慚的說道:“‘赫梯’也要學種地!”希蘭女王被此舉氣的發瘋,著實想衝上去抽他幾個耳光,好教他知道卡迭石堡――乃至迦南――至少大部分的迦南――仍是她的治所,這個地方還跟銀雀家族姓。‘真想讓他快快滾回濃比亞草原去!’然而她知道自己的處境,她還欠著這位穆瓦塔裡單於一千輛戰車,這是早年包圍了金塔王朝的拉美西斯大帝後、伏擊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的援軍時所許下的,但如此獅子大開口、哪兒能湊齊?而這竟然成了這家夥賴著不走的借口。希蘭女王隻好偷偷隱蔽在舞會的角落裡。
“女殿下!”尼布甲尼撒大領主找到了希蘭女王的所在,溫柔的打了招呼,上前攀談起來。論輩分,希蘭女王是尼布甲尼撒大領主嫡親的小姨,他的母親正是希蘭女王的長姐,然而這輩分或許也可以論成嬸嬸或者嫂子――金鹿家族與銀雀家族可是世代聯姻。
因為衣衫被美酒玷汙,這尼布甲尼撒大領主剛剛換了行頭。只見,他頭帶寶石冠,這對他一頭波浪的黑色卷發和分明的五官都起了極好的烘襯作用,身著的是一件華麗的單肩長袍,露出了布滿刺繡的打底衫,則配著他小麥色的肌膚又十分得宜。手上的戒指和手腕上的鐲子熠熠生輝之中,端的是好瀟灑。而他也正盡力擺出著一個絕對上位者的姿態,氣勢雍和,盎然高雅,隻不過,他應該是還在學習的過程中,這姿態裡,不知是哪兒,總有一絲不對勁。
看到尼布甲尼撒大領主,任何女人都要頓時柔情了起來,希蘭女王也不例外,她雖然已三十多歲,發飾卻總編織的有些少女情愫,便極有了別致的韻味,且良好的繼承了銀雀家族一貫的姣好容貌和身段,可謂伊甸卡數一數二的美人。她漫不經心的擺弄了靚麗的長裙,於是,身披的外袍因繁複的穿戴方法而自然形成的百褶翩翩起舞,攪擾的周身環佩也叮鈴鈴的作響,她輕聲說:“瞧瞧這舞會,簡直是一場災難,簡直是蠻人的篝火晚會,就差光屁股跳舞了!”竟然直接淺開了黃腔,話鋒直指白馬家族的穆瓦塔裡單於――那‘光臀單於’。
“就讓他先得意一會兒吧!”尼布甲尼撒大領主柔聲說,極力克制著什麽,倒是斜眼看了一眼已進入瘋狂狀態的穆瓦塔裡單於――他已經泡在酒池裡洗澡了!當然,濃比亞草原上來的‘赫梯’,恐怕比這更瘋狂的事情馬上也能做得出來!“等您交付了那一千輛戰車,他若不走,我便拿劍請著他走。”尼布甲尼撒大領主許下了承諾,卻有聽之任之的嫌疑。
“我本次出海的船隊還要一個月才能返航,屆時才能勉強湊齊物料――那可是一千輛戰車呀!是萬人軍團的配置!哪兒那麽容易?我卻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希蘭女王小聲抱怨,如花開承雨露般嬌滴,她心裡當然並不太認可尼布甲尼撒大領主稍顯虛偽的承諾,那顯然還不夠,所以‘萬人軍團的配置’這一句,她不但隨意誇大,更加重了點語氣,卻見尼布甲尼撒大領主仍然不打算深談此事,察言觀色一番,便先轉了話題,說道:“你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我倒是為此做了不少準備,但還是得你挑個喜歡的,你覺得如何?”
尼布甲尼撒大領主聽了,眉頭一跳,被那輕佻的語調觸動,便向希蘭女王舉杯,說道:“真是多謝您費心了!祝願我們兩家永遠為伴!”神色難掩曖昧,卻也不著急飲酒,隻說道:“我也隆重的邀請您到巴比倫城來做客,我還想多聽聽您的船隊在海上的見聞,世界真是大呀!”說完,又感歎片刻,才一飲而盡。
巴比倫城做為金鹿家族的都城,青河、白河交叉盤繞,使它成為整個伊甸卡最富盛名的城市,城內作坊、城外農莊鱗次櫛比,人口雖然比不上金塔王朝的首都底比斯城,但卻要富庶的多,如果為伊甸卡評選最佳旅遊目的地,巴比倫城當之無愧,絕對位列第一!銀雀家族的蘇爾城、巨犀家族的烏魯克城、黑狗家族的尼尼微城都不敢望其項背,迅羚家族的阿卡德城根本就不值一提,沒城的白馬家族隻能一邊涼快去。
但也正如尼布甲尼撒大領主所言,巴比倫城再宏偉一倍,也並不代表一切,世界確實大的很!
金塔王朝和兩河城邦所在的伊甸卡,包括了金塔、阿雅、迦南三個富饒的地區,以及維比亞、索比亞和濃比亞三個較為落後的地區。
其中,金塔王朝以象為徽的皇室始終控制著整個金塔,簡直久遠到連最優秀的史學家都記不清,並在如今這位拉美西斯大帝的上下鑽營裡,徹底切斷了其西側的維比亞、南側的索比亞――對金塔王朝來說那是奴隸和原料的重要來源地――與閃米特人大本營的任何聯系,如今又佔據了金塔東北側迦南的部分――聖母河入海口的三角洲地帶,把整個聖母河納為己有,領土已非常龐大。敢於稱帝,無可非議。
相比之下,兩河城邦則松散的多。鹿、羚、狗、犀四個家族集中的伊甸卡之阿雅,是青河、白河主要的流經地帶,其分別治下的‘迦勒底’、‘阿卡德’、‘亞述’、‘亞摩利’恰好也正是閃米特人最肱骨的實力,阿雅便如閃米特人神聖的故裡。而所謂兩河九曲、唯富阿雅,阿雅大約是整個伊甸卡最豐腴的地帶,仿佛都能養活整個世界,由四家共享,而非獨佔,也屬應當。至於銀雀家族,則主要控制著阿雅西南側的迦南――但如今隻是部分了,正如前文所敘,他們這‘腓尼基’,是靠廣泛的聯姻,才被逐漸承認起來的,阿雅和迦南之間的界限,也常因這種‘睡眠關系’而不時幻變,模糊的很,倒算是一種格外的親密。白馬家族的‘赫梯’生活的濃比亞,可還在阿雅以北,那裡是大草原,原則上,都不屬於城邦文化,其實也的確是到了這一世代,才因種種原因,正式加入了兩河城邦的、仍帶野蠻性情的新貴。
伊甸卡之內,另有獨處東南部沙漠地帶的墜星城,依靠無數神跡和堅貞不渝的天啟宗信仰,則是離群索居之所了,他們內部倒是習慣於把迦南看做是‘應許之地’,但這實在是個過於敏感的話題,不提、不提。
而伊甸卡之外,天地則更為廣闊!北方就有丹尼索瓦利亞,那裡的人,已經被直言不諱的叫做了蠻人。兩河城邦經常與那裡的一支佔據丹尼索瓦利亞低地、高地的狼族蠻人打交道――卻總是吃虧的很。要知道,狼族蠻人不過是丹尼索瓦利亞眾多蠻人部族中的一隻,考慮到這狼族蠻人的全部人口其實還沒有伊甸卡隨便一座都城多,想來,如果伊甸卡有朝一日跟整個丹尼索瓦利亞對立,怕是要吃更大的虧了,但誰知道呢?
除了丹尼索瓦利亞,伊甸卡西北隔海相望,是幾近傳奇的尼安德特蘭。其東側,穿過滔天的巨浪,又是從不通音訊的阿西琳達,那都是尚未探索之地。
――什麽樣的人,才能踏遍整個世界呀!
尼布甲尼撒大領主非常清楚,伊甸卡人――無論來自金塔王朝還是兩河城邦――甚至墜星城的天啟宗士師,相比於整個世界,都太過渺小了。
但希蘭女王似乎不太在乎世界有多大,她接著尼布甲尼撒大領主的話題,湊趣的與尼布甲尼撒大領主的空杯碰了一下,調情似的講道:“那就這麽說定了,還是先嘗後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