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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論》獸之嗅 無知者之殤三
  排行老四的梅內.普塔赫皇子找張小福求神問卜的事兒,很快就被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知道,他做為嫡長皇儲,歷來對其他皇子的所作所為都有所戒備――甚至屎尿屁的事兒他都要盡在掌握。而張小福被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叫來問及此事的時候,倒也難得的沒耍滑頭,老老實實、由頭至尾的講了。毫不誇張的說,這暫時保住了他的命。

  “都是兒戲!”――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說。

  “保不齊有點用處。”――張小福尚能自在回應。

  然而,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的表情,就此卻突然降到了冰點,根本像是換了一張臉,這讓張小福一驚,不知所以。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趁此,乃是一字一句的對張小福硬生生說道:“你關心的事情太多了,張小福,記住,你在我眼裡永遠都隻是個俘虜!”

  不知緣何挨了這頓敲打,張小福尷尬的一撇嘴,想說什麽,終於忍住。

  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見張小福不再N瑟,才接著說道:“我剛剛收到了孟菲斯城那邊的消息,你來佔卜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罷!”竟然出了個考題,可誰都知道,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可從不跟人浪費時間猜謎語!

  咯噔一聲脆響,張小福才知道,今天竟然是有坎兒的!梅內.普塔赫皇子來搞封建迷信,對於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而言,原來,不過是填坑的熱身動作。怪了,坑是誰挖的呢?‘難不成我自己?’張小福心中納罕,他實有幾分故作聰明。

  ――隻是,孟菲斯城發完了洪水,到底還能有什麽古怪事兒,能讓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來興師問罪?

  張小福“哦”了一聲應下,強作鎮定,也不多說,這便趕緊裝出了一副神神道道來,嘴裡默念,手指跳躍,還就地開始打坐了一會兒――他可是自稱‘可佔卜前後五百年的光陰’,卻不過拖延時間,眼睛始終偷瞄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的情緒,似乎是想從那變化裡獲取到什麽信息,繼而揣摩出某種對策,混下去――不――混上去。對於此,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隻是報以冷笑而已。

  忽的,心頭一震,張小福猛然收了架勢,玉蠍子從阿西琳達千辛萬苦帶回來的消息果然珍貴,讓他在沒有任何思想建設的情況下,真的猜到了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所指,他難免忐忑、卻多少有些嚴肅的設問道:“那位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看來不老實呀?”隨著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難掩一愣,張小福的眼裡也就突然冒出了一股他這種人貌似難得才有的精光來――他可是個顯而易見的小人――怎麽配得上精光,但他愈發目光如炬的看著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那目光如隼,擲地有聲的說道:“我聽說,阿西琳達的鷹族蠻人出兵了,大軍已經抵達伊甸卡的濃比亞草原。”

  一個目光如炬,一個目光如隼,兩個腹黑的家夥算是棋逢對手!不過說真的,張小福腦子也是真快,他表面作勢,心裡想的卻是:‘壞了!若我猜中,事已發生,可不容易圓的過去!’

  “呵!”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歎息了一聲,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你知道阿西琳達?還知道鷹族――蠻人――以及他們的出兵?”但僅止於此,他是在克制、或者說掩飾自己內心的好奇。

  “我從更遠的東方來,自然路過那兒!”

  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於是認可這個來龍去脈,但摸摸嘴唇,仍隻是說道:“有意思,看來你的命還是挺寶貴的!”這暴露出了他原本的不懷好意――甚至殺意。

的確,他找到張小福的時候,正自暴怒――他這人越是暴怒的時候、表情越平靜,而滑溜的張小福一句‘阿西琳達’,如張小福所料,竟讓他軟了心,盡管他想嘗試讓自己的心繼續硬一會兒,但面對重要情報,竟至不行。也就先算了,不過仍需言歸正傳才好。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繼續堅持:“我們先說孟菲斯城的事情。”  張小福心思細密,稍微捋了捋,寒意便已浸入骨髓,卻仍然假裝並不在意的搖搖頭,歎息著、繼續順著自己的意志,自顧自說道:“殿下、將軍,請聽我一言,也恕我直言,我認為,伊甸卡之內,無論是兩河城邦,還是我們金塔王朝,或許都不是阿西琳達的鷹族蠻人之對手,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掌握了一種非常厲害的火油武器,更是因為文明的發達!他們的國家,建立有更行之有效的秩序!他們!殿下!將軍!”這對於張小福而言,是打了一張大牌,他既然已經猜到孟菲斯城的情況大概會是什麽――這對他很不利,他就需要把整個談話提升一個高度,以求超脫自己。

  “哦?”然而這下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卻再未有任何動容,他的心理防線再次的徹底完備,隻肯不耐煩的等待他最初問題的答案,他可不會被輕易牽住鼻子――即便張小福提到了秩序――提到了,他還是喜歡別人先正面的回答自己的問題,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問題――更何況他問的也不是微不足道的問題。要說,張小福是曾經用類似的方式敷衍過他,但當時尚且人生若隻如初見,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就忍了,不過,就忍那一次,再有閃爍其詞,他可真不樂意。

  這讓張小福無奈,隻能順從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其意,耷拉著腦袋,不情不願的說道:“我想,仍然盤踞在卡迭石堡的軍隊,應該是兩河城邦的白馬家族,那些‘赫梯’,可既然阿西琳達的鷹族蠻人從天而降,此刻,白馬家族必然要緊急撤回濃比亞草原備戰――聽說那裡才是他們的老窩兒,這種情況下,卡迭石堡只剩下銀雀家族微不足道的陸軍,閃米特人一系的這一支‘腓尼基’打仗本來也不行,那位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手下有您的數萬大軍,軍糧又因洪水盡毀,恐怕要打卡迭石堡的主意……”

  “他已經順利的攻佔了卡迭石堡,我剛得到消息。”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終於透了底。

  ――雖然已猜中謎語,謎底說出來,仍是一聲貫耳雷鳴!

  當時機關算盡,把孟菲斯城和軍隊這‘大禮包’,一股腦砸給了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本是要看個笑話。之後,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也確實因為洪水而倒了大霉,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也確實已經得到了拉美西斯大帝的口頭調令,重回巔峰,一切皆大歡喜(當然,沒人管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歡喜喜不歡喜)。可在這種情況下,拉美西斯.桑德拉了皇子竟打了個時間差,趁著其兵權還未被正式解除,決然的去拿下了卡迭石堡來,讓之前的智計百出都成了屁!

  “但肯定沒有找到足夠的存糧…”張小福下意識的辯解,當年出謀劃策讓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依計行事的正是他本人,卻這就淪為了‘罪魁禍首’,那曾經的‘好主意’這會兒看來畢竟成了‘餿主意’。

  “但卻算是立下了軍功!而且,輕易攻佔了父皇苦戰十年沒有拿下的堡壘,伊甸卡之迦南,最肥沃的土地盡入彀中,隻把鳥不拉屎的蘇爾城留給那裡的銀雀家族,是不小的功勞。”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冷冷說道,他自己其實也萬萬沒想到,這位庶出的弟弟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還有點魄力,殊死一搏,竟然翻起了這股怪浪,攻卡迭石堡――真他媽的有創意!

  這樣一來,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的軍權和孟菲斯城的管轄權,怕算是又賴下了。張小福嘗試在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和梅內.普塔赫皇子之間製造點小對立,好讓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返回首都底比斯城後日子不好過的小計策,也自然就根本就不成立――就都是兒戲。

  事已至此,又教張小福怎麽表態才好?他要是‘佔卜’不出孟菲斯城那位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的動態,肯定是要倒霉,而‘佔卜’的對了,這事兒又怎麽能跟他脫的了乾系?豬八戒照鏡子,除了裡外不是人,他張小福已經沒咒念。

  思慮再三,張小福覺得無論如何,他都得再蹦Q幾下,便稍顯急切的說道:“剛剛與兩河城邦簽訂的和平協議撕毀了,且不說兩河城邦會怎麽處理、當時參與和平斡旋的墜星城天啟宗會怎麽應對?拉美西斯大帝又會有何感想呢?”語氣甚至透出咄咄逼人,仿佛他一瞬間從一個弄臣變成了一個直臣。實話實說,這副直臣的嘴臉,反而更配他的妖冶面容多一點,卻不知道為何張小福總偏愛那一幅賤唧唧的模樣。當然,他剛剛才被點撥過,他在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面前永遠隻是個俘虜――都不算個人,而他口中這些話,可不是一個俘虜該說的,但越是這種時候,他認定,越得拚!

  ――可惜的是,說到拉美西斯大帝的感想,張小福也是判斷失誤了的,偏偏,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此時已經知道拉美西斯大帝對此的態度。

  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揮揮手,笑了,他笑了,他說道:“總之,從今往後,你不要跟別人提起這些,與梅內.普塔赫皇子之流來往,也要謹言慎行。恩!最好不來往。你的馬屁,興許會拍到我的馬腳上,那就不好了!”

  “或者,我可以真正向您展示我的陰陽之術,絕對能解決您的任何問題!”

  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卻連在意都懶得,依舊揮揮手,打個哈欠,說道:“你這個人真有意思。你那什麽…陰陽之術,我看恐怕是吹牛,但你確實有個好腦子,坦白說,跟你這個俘虜聊天,竟比跟我所有那些部下加起來,都有意思些。所以,今天就這樣罷,改天,我要問你一些關於阿西琳達的事情,你最近哪裡都不要去。”

  “我的陰陽之術,我可以現在就展示給您!”

  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人已經去了,他混到如今的地位,又在奪嫡――應該說――守嫡,難免的特點,就是多疑。

  要說,金塔王朝有著非常悠久的歷史,以象為徽的這族皇室,統治這片土地的歲月無比漫長,‘神’卻永遠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這畢竟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統治手段,無論對金塔王朝,還是對其它的政體。

  據稱,脫離了萬物皆有靈的原始信仰之後,金塔王朝的宗教真正起源於信奉萬能的唯一神‘拉’,由於‘拉’隻是‘真神’的一種原始發音,可以想見,這跟如今墜星城的天啟宗仍然堅持的一神論信仰是一致的,不過把這個唯一神的名字換成了‘耶和華’而已。在古早的時候,墜星城的天啟宗很可能真的是伊甸卡的某種集體信仰,至少,退一萬步,如今的墜星城天啟宗,必是這種集體信仰的某種延續。反正,應該有那麽一段時間,伊甸卡的大家,都認為,世間有一個至高無上的主宰者。

  倒是無關要緊!信仰終歸源自人類的想象,它雖然可能變化的很緩慢,但終歸會產生一些變化,且不停的變化著。隨著城市的增多,以及各種各樣的對立和各種各樣的訴求,其它的神也就隨之誕生了。與伊甸卡之阿雅那兒的兩河城邦四個肱骨家族――金鹿家族的巴比倫城及其‘迦勒底’、迅羚家族的阿卡德城及其‘阿卡德’、黑狗家族的尼尼微城及其‘亞述’、巨犀家族的烏魯克城及其‘亞摩利’――情況相似,金塔王朝的首都底比斯城建成之後,這個城市矗立起來的守護,卻是名為‘阿蒙’的神像――阿蒙.赫克普謝夫將軍的名字就取自這裡,而原來神通廣大的‘拉’神,則被降格成了太陽神,它的權利被限定為隻能管的了偉大的太陽。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很快,便有人將‘拉’與‘阿蒙’兩個神合體了,‘阿蒙’不再隻是底比斯城的守護,‘拉’也可能不甘墮落的要開展更多的生意,‘阿蒙拉’這個神橫空出世,他是太陽和底比斯城共同的神,底比斯城也就與太陽劃上了等號。不僅如此,‘阿蒙拉’神馬上便戲謔的擁有了自己的手下,最初是風神、雨神,後來還有大地之神和天空之神,甚至還有了自己的敵人。金塔王朝的拉美西斯大帝,就是在阿蒙拉的神殿內加冕的,供奉阿蒙拉神的祭祀,也一直是金塔王朝最有勢力的一夥兒。

  墜星城的天啟宗,千百年來,對伊甸卡人背棄信仰――背棄唯一神的旨意――而感到痛心疾首,認為其真神耶和華會降下天罰,讓這些不虔誠的子民們吃點苦頭,然而,終於還是包容著(也沒降下什麽像樣的懲罰來,反倒帶給了他們自己不少磨難),更似乎從來不曾打算為此開啟一場宗教戰爭。

  可是,拉美西斯.桑德拉皇子撕毀協議,突襲伊甸卡之迦南的卡迭石堡,卻讓墜星城的天啟宗徹底震怒了,剛剛因為送走了白馬家族的那些‘赫梯’而舒心一點的銀雀家族的希蘭女王,還未來得及虛情假意的再次叫苦連天,墜星城的天啟宗便已久違的組織起了軍隊,由士師掃羅率領,準備穿越沙漠,奔赴迦南的卡迭石堡討個說法――畢竟正是墜星城天啟宗的介入換來了這來之不易的和平,這太不給面子。

  對於墜星城天啟宗的動向,張小福的擔憂顯然是有道理的。

  然而,掌握金塔王朝最高權威的拉美西斯大帝,卻到底是作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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