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索瓦利亞的低地雖然一如既往的寒冷著,但真正的冬天畢竟已經過去,而且,即便在這兒最冷的冬天裡,也沒人――沒‘蠻’――見過這麽大的雪!隻是刹那,整個大地便像裹了一層厚厚的奶油,耐寒的針葉林、舒緩的小山丘都白皚皚的豐腴起來。
這簡直像童話故事裡的場景!
而狼王腓力血淋漓的頭顱,卻煞風景的挑在那象征了狼族蠻人權柄的長槍尖上,他此生的故事沒有一點浪漫色彩,與長槍鋼柄上刻畫的神柱所講述的亂神怪力,融為一體,終成雋永去。長槍由小狼王亞歷山大把持著,新的篇章,自然將由他來繼續書寫――狼族蠻人還是喜歡這麽稱呼他為‘小狼王’――只可惜這新的篇章也斷然不會有任何歡樂的童趣。
“生而赴死!生而赴死!”
眾人低沉的不停吟唱著,在小狼王亞歷山大的帶領下,緩步離開佩拉這血染過的王庭:他的左側是狼後奧林匹亞斯,這名醜陋而凶悍的女人,盛怒之下,終於‘如願’割掉了自己至親的頭顱――而且還是兩個(那狼王腓力新娶的妾也被她揪出來弄死,實在是多此一舉,那可是她親侄女),倒也因此,才能迅速扶正小狼王亞歷山大的位置,誰也不敢搶她的擁立首功;他的右側是利西馬科斯,這個從來多少都會被狼族蠻人勇士們瞧不起的、王庭佩拉的一名疑似同時患有肥胖症和巨人症的近衛,竟然具有超群的智力,拿狼族蠻人男丁假扮女子,忽悠了鷹族蠻人軍官,還一口咬斷過一名鷹族蠻人軍長的脖子――乃是最有價值的首級,這讓他得了個‘大嘴’的外號;而緊隨其後的,是草草包扎了傷口的安提柯,他今日的戰鬥打的最是艱苦卓絕,一隻眼睛怕是要瞎了,為了號召同族們起來反抗,他幾乎是以一己之力來以身作則,不懼千刀萬剮,驟然向鷹族蠻人設下的一個據點發了難,以一敵多,廝殺的頗為壯烈,理所當然的贏得了大家的敬仰――甚至畏懼,那深藏不露的出神入化之武藝,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反正,再沒人敢跟這個守門人開不三不四的玩笑,只剩下的一隻眼愈發的犀利著,自然而然就被叫了‘毒眼’的大名;最後,才是剛剛宣布效忠的狼族大統領安提帕特,他已步入中年,王庭佩拉這次陷落的經歷又讓他蒼老了許多,而作戰經驗遠比眾人豐富,迅速的清點了戰力,並盡量組織了大致的陣型,即便眼下中的大多數,是沒參加過正規軍訓的,卻也在他簡潔、明確的指導下,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明白了自己的‘工作性質’,至於他本人,無顏爭先,隻好悄悄落於人後了。
只見,這王庭佩拉原屬於狼王腓力的城堡內外,已是一派煞氣,狼藉滿地,狼族蠻人和鷹族蠻人的屍體,到處都扭在了一起,說不出的可怖猙獰,還可以看到,狼族蠻人之中,連很多婦孺也都起來反抗。倒是這樣一來,追隨小狼王亞歷山大的眾人,便更沒有人退縮,畢竟,婦孺――這些在戰鬥中肯定不具有優勢的――都已勇往直前,如此情景之下,那些狼族蠻人男子,心中恐怕隻有想說:國仇家恨、還是速速戰死來的痛快些!
小狼王亞歷山大就率這蜂營蟻隊,緩緩向鷹族蠻人的大營行進,連天雪片掩蓋著眾人的一切聲息。
小狼王亞歷山大幾縷銀色的劉海隨意散亂,露出的是冷傲的面容,那獠牙則給這面容增加了一股絕無僅有的狠勁兒。他濃密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神,凌厲的氣息勾勒於無形,
而他還隻是個少年人――‘少年蠻’――罷了,說真的,他的呼吸都惹人妒忌。 ――此刻,他心跳加速,到了難以抑製的地步,面色卻如常。
‘能贏嗎?’小狼王亞歷山大捫心自問,他向所有部下都傳達了必勝的信念,唯獨漏了他自己。
忽的,那鷹族蠻人的大營,火光乍起,依稀便是一朵騰空的蘑菇雲,緊接著,則是巨大的爆破聲響傳來、以及隱隱的熱浪。小狼王亞歷山大的私生子哥哥‘好夥伴’托勒密,果然不負其倚重,早已在四外徘徊。周旋日久,他已經熟悉了鷹族蠻人的作戰方式,知道其火油必然得集中存儲,而任何狠辣的武器從來都具備雙刃劍的特性,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在揮軍前,先發動了死士,愣是給這火油庫偷偷點了――風水輪流轉、隻是快了些!
早在鷹族蠻人開始轟炸王庭佩拉、狼族大統領安提帕特發起衝鋒的那刻,已在附近觀望的‘好夥伴’托勒密便已經準備投入戰鬥,可惜,狼族大統領安提帕特一乾人等不明就裡的闖入了鷹族蠻人的烈焰陷阱,而且,沒經歷過鷹族蠻人這可怕新式武器的他們,最終選擇的是填平背側火牆,撤回城堡,沒有一往無前,‘好夥伴’托勒密隻好放棄了那次機會,繼續隱蔽。後來,聽說狼王腓力投降,他撮著自己那被精心編織起來的兩撇胡子,都打算要率眾離開戰場,投靠小狼王亞歷山大去,他費勁的多方打聽,已經知道小狼王亞歷山大早就逃離。
被小狼王亞歷山大派出的、聚集周邊小村莊戰鬥力的塞琉古和狼族執政官帕迪卡斯,就在此情此景,與舉棋不定的‘好夥伴’托勒密偶遇。塞琉古和狼族執政官帕迪卡斯連夜奔走,但凡遇到狼族蠻人人眾,便要求他們互相轉告,要奉小狼王亞歷山大的號令,到指定地點集合,準備與鷹族蠻人誓死一搏。城堡周邊散落的、憋了一口惡氣而好戰異常的狼族蠻人居民,反正連房屋都燒毀了,真恨不得拿個板凳就趕來打一架――平時想當兵還沒這麽容易,而早前接到狼族大統領安提帕特勤王命令的所謂貴族們,都已心急火燎的趕到,正在王庭佩拉遠處進退失據、不知所措,更是一拍即合,兩人的工作進行的異乎尋常的順利。至於塞琉古選擇的集合點,與‘好夥伴’托勒密的埋伏點,根本就是一個點,大家英雄所見略同,也就會師。
聽說本已身處維爾基納的小狼王亞歷山大,在狼王腓力投降的情況下,仍毅然決然的返回了王庭佩拉,這位‘好夥伴’托勒密知道,有死無生的時刻到了,他出身也算高貴(狼王腓力的私生子、且出生在所謂貴族的門庭),且已經宣誓向小狼王亞歷山大效忠,那便不是童言無忌!塞琉古盡管在他看來仍然隻是個不值一提的守門人,但既然如此之老實――還結巴,且考慮到小狼王亞歷山大信賴他,便推心置腹了起來,扼要的講述了自己這段時間來,承襲了小狼王亞歷山大的作戰方式,與鷹族蠻人追兵打遊擊積累的經驗,塞琉古於是心中雪亮,勝利關鍵節點就在於鷹族蠻人所使用的新武器:火油!
塞琉古等這一上位時刻實在太久,尤其是狼族蠻人的所謂貴族們也都已經趕到,他這個八輩貧農――獵戶,想要翻身,敢叫日月換青天一回,正在此時!心中算來算去,便決定把自己的命給賭上,就成了負責引爆火油庫的一乾死士的頭領!這是一場死亡表演秀,他可不想以任何一種方式演砸。
天幸,由於雪太大,放松了警惕的鷹族蠻人早已不再守夜,都貓回了營寨裡取暖,而‘好夥伴’托勒密,連日來把鷹族蠻人的排兵布陣研究了個徹底,聽從了其指導的塞琉古,自然很順利的摸了進去,並把火油庫給找到。隻是,不幸,他唯一沒想到的是,這火油庫炸起來太厲害,他本躲得算遠,精於射箭的他,瀟灑的連珠向火油庫射出了數十隻火箭後,就順便幻想起一會兒該殺五十個好還是一百個好了,然而,之後的戰鬥竟跟他再沒什麽關系。
――已像粗暴的扔掉了一人的拐棍,即便那人本來還勉強有些獨立行走的能力,卻也會因不習慣,一腳跌下去。
當小狼王亞歷山大加入戰團後,原本如潺潺低語的‘生而赴死’已經變成了竭嘶底裡,被俘虜在鷹族蠻人營寨裡的那些狼族蠻人勇士聽到,很快就自發的暴動――已經連命都不想要、其余便去他的罷!沒有武器算什麽?帶著手銬、腳鐐就炸了鍋!鬼知道,狼王腓力為何選擇了屈膝!
於是,再也沒有誰能說的清楚,狼族蠻人現在究竟有多少人參戰,更沒人看的明白,鷹族蠻人是如何如何應對的,雙方全憑本能行事,僅通過毛色來分辨敵我,就在這營寨裡,打成了一鍋粥。
小狼王亞歷山大披堅執銳,他雖然較其他狼族蠻人男子而言,稍顯瘦小,以至於非得憑著一幅好記心來征得同胞們的愛戴,但戰鬥技巧終歸是經過了丹尼索瓦利亞高原、冰雪原的千錘百煉,力量更毫不遜色,舞動起手中那隻沉重異常的精鋼長槍,竟如蛟龍出海,威風八面。他摒棄了長槍慣用的、過多的刺擊技巧,以防止這超了尺寸的大家夥刺入敵人身體後,不容易拔出,然而蜻蜓點水,走了棍棒、長鞭的路子,揮舞如銀蛇之間,槍頭仍能準確到刺中敵人的雙眼及咽喉要害。才不一會兒,連同陣營的,都跟他拉開了十米遠的距離,只因那杆長槍,此時已旋轉成了竹蜻蜓,不但根本不讓人近前,連漫天大雪都沁不進去,且槍尖微顫一次,便是一條人命!再加上這長槍過重,對手連格擋都難做到,瞬間便可突破其防禦,挨著一下至少是錯骨斷筋。
但見‘狼王’如此神勇,其他‘狼蠻’除了奮勇爭先,哪兒還有別的!
小狼王亞歷山大的私生子哥哥‘好夥伴’托勒密,已經殺穿了敵陣,前來匯合。除了是個近乎職業的指揮官,他當然是個好戰士――他可是個‘標準蠻’。尤善於投擲標槍,身背七八隻,除此別無它物,乃是吃定了這門手藝。而氣定神閑之下,先行觀望形勢,便能瞬間謀劃出帶走七八個死鬼的連擊。一隻標槍脫手而出,身子也隨標槍而動,身子一動,剩余的標槍則如冰雹般鋪天蓋地,一走一過,隨手將這些標槍從屍體上撿回,還一隻都不肯浪費,循環利用。他在這亂鬥中如一隻飛舞的蝴蝶――或者說蛾子罷――他這漢子可沒蝴蝶那麽秀氣,根本就沒有活人能跟他打過照面。
油腔滑調的‘大嘴’利西馬科斯,也是條好漢,技巧先不提,力氣還真是不小――他±峭躚搶醬蟪母瓚錁妥鑰淞蘇饊酰⑵鷙堇矗憧嘉瓚腥說氖遄髡劍切┯プ迓聳勘甯褡乘恫槐壤親迓瞬疃嗌伲遠急紉戀榭ㄈ舜罅艘桓齔唄耄叢謁媲跋襇〖ψ鈾頻模媸志土唷U饈翟謔翹耍蝗嗽敢庾采險飧鱸中牽蛭壞┳采希約荷雜脅簧骶突岜凰涑扇巳飭饜譴福腖藍疾皇且皇卑牖岫氖慮欏U餳一鋶D暝誄潛だ鋶淶苯潰枷熱胛鰨暈餼褪歉齟餱櫻臼潛凰ィ秈斕紫碌拇餱傭頰餉戳髏セ崳涫酰緱渙撕萌俗叩牡饋
更別說只剩下一隻眼的安提柯――‘毒眼’安提柯,這個家夥不但臉上寫著狠角色,身上每條帶疤的肌肉也都是這麽闡述觀點的,自打他左右開弓耍大刀的時候,就已經成了絞肉機,下手快到讓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麽死的。現在盡管只剩下一隻眼,然而看來就算兩隻眼全瞎了,恐怕也能打的這幫鷹族蠻人哭天搶地!被殺的抬不起頭來,就跟被切了菜一樣,鷹族蠻人們真的受不了,逼的拚死也要搞個伏擊,甚至使出了撒土――但其實是雪沫――的陰招,想止住這狂魔的步伐,然而‘毒眼’安提柯都毫不在乎,總是身形一挫,片葉不沾身,再下殺手, 更加乾淨。
連狼後奧林匹亞斯,都已經殺死二三鷹族蠻人士兵!
鷹族蠻人這夥人恐怕做夢都沒想到,勝利的果實竟然隻能享受那麽一小會兒,本已投降的狼族蠻人沒過幾天,就變臉成了‘瘋子’,那打起來的架勢,分明是弄死一個不賠、弄死兩個賺了,連婦女兒童都是一般赤膊上陣。反水的事出倉促,又是狼族蠻人幾乎押上舉國之力的生死存亡之戰,鷹族蠻人已根本不可能再有獲勝的希望。心理防線垮塌,接下來便是一邊倒的屠殺。
如果不是小狼王亞歷山大牽掛,埋在雪坑裡、渾身燒傷的塞琉古,怕是要從此住在盒子裡並擁有一個牌位了。他被翻出來的時候,不但已經徹底毀容,連聲線也都變的及其低沉和沙啞,可再難聽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麽了――他還有口吃――饒了聽眾吧!‘爛鬼’塞琉古也就這樣傳開了大名,就是老婆不再好找,這讓他多少有點兒悔不當初,他射箭的絕技都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露,卻已經是斷子絕孫的節奏!時光不能倒流,他本人隻好認命,以至於,後來別人叫他‘爛鬼’的時候,他還呵呵笑著答應,他可真‘憨厚’,隻是笑起來的樣子不好恭維而已。
小狼王亞歷山大雖然此後仍然以安提帕特為狼族大統領、以帕迪卡斯為狼族執政官,以防止整個政體崩潰,但經此惡戰,除了他的私生子哥哥‘好夥伴’托勒密,另有‘大嘴’利西馬科斯、‘毒眼’安提柯、‘爛鬼’塞琉古等三個苦哈哈,想當然成了狼族蠻人新銳的中堅力量,嶄露了頭角。
“追殺!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