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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條回古代》第56章 寂寥應是無漏身(2)
  雞鳴山,數十年前原是一座荒山,只有臨近村子的村民有時會上山砍些柴火,打些山貨,連正經的名字也沒有過。英宗之亂後,宗賢大和尚遊歷此間,在此建廟,因山上多雉雞鳥禽,故名雞鳴寺,而後山名也由此而來。

  因寺廟立在山巔,數十年間香客稀疏,殿中金身已然斑駁,門窗大都損壞,自宗賢圓寂後,如今寺中只剩下一個半瞎的老和尚了。

  這老和尚法名宗善,乃是宗賢的師弟,原本收有兩三個弟子,但皆因忍不住山中寂苦,早已還俗下山去了。他年老昏懦,素日裡靠著山腳下幾家村民接濟,時不時去城中化個緣,勉強能維持生計。

  山上清苦,少有人至,宗善老和尚多年養性,倒也習慣了。正月十七,鄧老先生又如約而至,帶著他唯一的老仆,依著慣例到山中參禪。其實,參什麽禪?念什麽佛?不過是心有執念,自欺欺人。

  他與鄧老先生相識於少年,幾十年來相知相交,曾見他激昂不羈,一朝成名,也見他仕途失意,落寞而終。人生沉浮過後,這位老朋友終究沒能釋懷少年時輕易許下的諾言。

  去年入冬時,宗善大病了一場,身子垮了大半,眼睛更瞎了。饒是如此,他扔摸著黑,提前兩日便給大殿右邊的精舍收拾了出來,那是鄧老先生主仆往年常住的地方。

  鄧老先生兩主仆上山那日,天上正飄著細雨,他窩在大殿裡一整天,一步也沒踏出過殿門,到得晚風乍起時,才隱隱約約見兩個人影子進來,心頭一塊大石落了下去,不由得苦笑道,“都這般年紀了,老師兄還仍舊不愛惜自己,山路可還好走?”

  “今年勉強還能上來,明年卻是不知了。”鄧老先生年過六旬,從前筆挺的背脊早已彎了下去,健壯的身軀也越發瘦弱,他兩主仆一大早出發,待得傍晚時才至,心下自是唏噓不已。

  兩人都半截身子入了土,想到夕陽晚景,難免有些傷感。古人言,老年戒之在得,他二人都是飽學之士,自然深知坦蕩放達的道理,但人生已是如此,過往波瀾壯闊,留下不少遺憾,終究無法舍得,故而才有如今年複一年,避世自欺的荒唐事。

  鄧老先生兩主仆住進廟裡,宗善素日的作息毫無更改,年年如此,倒沒什麽見外的。怎料到這日,本縣周縣令的嫡長孫冒冒失失上山來,也不進殿,隻吩咐他小廝進來問話。

  他那小廝卻毫沒來由,指著自己便是一頓臭罵,“老禿子,鄧老頭兒可在你廟中,快快叫了出來,我家公子爺有事要見他。”

  宗善雖名聲不顯,旁人見了他,不喊一聲老師父,也會敬稱一聲大和尚,那似這小廝這般無禮的。他年紀雖老,脾氣卻還在,當即沒好氣道:“此處乃是佛家廟宇,除座上孤佛外,空無一物,施主要尋人,不應來問老僧嘞。”

  其實不怪這小廝沒好臉色。縣令與鄧老先生相交數十年,知他秉性,臨上山時,意吩咐了周琳傑不必帶甚禮物,隻管揣著信輕裝從簡即可,怎奈周琳傑性子頑固,他自以為見尊長而空手去,頗不合禮道,自然備了好些東西帶上山來,這倒是苦了跟隨他的小廝。

  那小廝一路上累得精疲力竭,現在又聽老和尚一口禪機,隻當是老和尚消遣他,立馬便要動手。

  尚幸周琳傑還算知禮,他不過是有些潔癖,見大殿裡蛛網密布,布滿灰塵,而不願入內,是以才吩咐小廝進來問話。哪料到這小廝竟是個燥脾氣,沒兩句便要動手,

他在外邊瞧著,當即給喝住了,隻好立在殿門口親自問道:“小子周琳傑,奉家祖之命,特意給鄧老先生送信來。”  “你祖父是何人?”

  “家祖乃是本縣縣令周大人,大師雖在方外,想必也有所耳聞。”周琳傑這話頗有些自傲,他祖父周老大人,人稱清河先生,乃當今文宗。按理來說,別人問起,他當以清河先生之孫自居,但他頗有些瞧不上這老和尚,清河之名,士林之中自然如雷貫耳,這老和尚孤寡獨居,又怎能知曉他祖父的字號?

  哪知宗善聞言,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清河先生之後,請恕老僧眼拙。鄧公今日恰好去了無名谷賞景,怕是要等些時候才會回來,小公子且稍等片刻。”

  這老和尚居然有些見識,頗出周琳傑意料之外,意欲結交,但見老和尚一身袍子沾滿汙漬,邋裡邋遢,好似穿上身便沒洗過一樣,隨即便又恢復嫌惡的心思,隻道祖父聲名之隆,竟連孤山荒寺裡的老和尚也聽聞過他的名號。

  宗善見他主仆孤傲,也不理會。他早發下宏願,每日念南無阿彌陀佛萬遍,數年來未曾有一日中輟,今日被這兩主仆打斷,又得重新來過。

  周琳傑不願在殿中等候,便隻好在殿外繞圈,殿外雖有一方石凳,但經年未曾有人收拾,石凳上生了一沉厚厚的青苔,他見之欲嘔,寧願忍著腿酸也不願坐下。又等了好些時候,才見鄧老先生和他老仆回來,當即心下一喜,忙幾步上前相迎。

  鄧老先生,名朝陽,字貴溪,號妄歌先生,遂寧郡青石縣人。

  鄧貴溪少有才名,與周琳傑之祖周清河合成‘溪河才子’。當年英宗之亂後,為世宗皇帝重用,曾官至禮部侍郎,滿腹經綸,文章華國,被許為二十年後天下文宗。不意世宗晚年時,因諫言廢太子之事,觸怒天子,被貶官奪職。到如今天下久不聞他名聲,尚知他之人已是不多了。

  他與周清河志趣相投,年少時便多有文章來往,及至今上即位,周清河為上官不喜,便自請來了方義縣,為一百裡侯。與老友作伴,倒也算求仁得仁了。

  至於周琳傑,他自幼便跟隨祖父,學問沒學到多少,但把周清河迂腐的脾氣,倒是學了個十成十,及至周清河發覺,才知自己對這個孫子已然無能為力,後來曾有過打算,將周琳傑交給鄧貴溪教養。怎奈鄧貴溪自丟官後,便不再言文章之事,隻得作罷。

  故而,自來周琳傑便對鄧貴溪頗有些憤憤不平。你老頭兒有何本事?我祖父學問大家,不過瞧著與你有些交情,才讓你來教導本公子,你居然還拒絕?簡直不識抬舉。平日裡對鄧貴溪便沒多尊敬,這時見他須發皆白,身子越發孱弱,心下暗自幸災樂禍:才幾月不見,這老頭兒又老了不少,看來命不久矣。

  鄧貴溪一早便去了無名谷,谷中草木依舊,幾十年來未曾變過。他喜歡裡邊的清淨,每年上山後便都要去谷裡呆上幾天,但這兩年身子漸漸不由己,走上幾步便氣喘籲籲,他自己今年怕是最後一次到谷中去了,故而心下傷感。

  也是周琳傑倒霉,正撞上他心情不佳。他往常便很瞧不上周琳傑,這時見周琳傑帶了不少禮物來,當即臉色便沉了下去,一屁股坐在那長滿青苔的石凳上,冷冷道:“老朽來山中是為了清修,怎麽帶這些個俗物來,你即便不知,難道你祖父便不知嗎?”

  周琳傑面上訕訕,口中道:“鄧公說笑了,不說家祖與你乃是至交,便是小子以一晚生後輩的身份來拜訪你,也不可空手而來。若是叫外人知了,豈不會罵小子不懂禮?”

  “哼,老朽從前便說你迂,你還狡辯。今日看來,卻是沒說錯的。”

  聽他這話,周琳傑不由得鬱結,感情本公子好不容易帶這麽些東西來,還是錯了。接著又聽鄧貴溪言道, “你所來何事?可是你祖父有所安排?”

  周琳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了上去,口氣已沒了之前的恭敬,“這是我祖父給你老的信,小子給帶到了,你老收好。”

  鄧貴溪那老仆接了過去,撕開封口取出信件遞給他。他將信紙放得遠遠的,眯著眼細細讀了下來,怎料到一封信沒讀到大半,忽地將信紙揉成一團用力扔在地上,站起身來狠狠踩了幾腳,罵道:“周清河,偽君子,貪名逐利,終有報應。”

  周琳傑驀地見他發怒,當即駁道:“你老自甘墮落,自個兒躲在深山老林裡不敢為人知,便不需別人出頭嗎?哼,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他這話一說完,負氣轉身便走。

  身後鄧貴溪卻不依不饒道:“將你的東西都給帶走,別辱沒了這方清淨之地。”

  周琳傑聞言,雙拳緊握,忍了忍怒氣,隻好道:“東西便扔在這裡,你要用便用,不用扔了既是。”言罷,便加快腳步,匆匆離去。他深以為這老頭兒不可理喻,自家祖父與這樣的人相交,簡直是人生的汙點。所幸祖父不日便要離開方義,入朝為官了,遠遠離得此人,倒也能避免為人詬病。

  鄧貴溪直瞪瞪盯著周琳傑遠去的背影,口中癡道:“這脾氣真像啊,和他祖父一樣的臭。”

  他身後老仆適才也被自家老爺給嚇了一跳,見周琳傑已走遠,心下疑惑,便問了起來,“老爺,不知周公信中寫的是什麽?何至於你如此大怒?”

  鄧貴溪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清河兄已接受了朝廷的敕令,不日便要入朝為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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