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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條回古代》第48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王寶予因是和陳氏兄弟坐一塊,便也被論做同類,羞愧不已。他文采本就遠不如諸生,好不容易想了兩句好的,但都被人搶了先,絞盡腦汁再想到的都是些尋常詞調,上不得台面,自己又做不出新的來,愣在當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臉色青白,好不尷尬。

  這時卻見裡間蕊兒姑娘出了來,抱著茶壺給人一一添了茶。輪到王寶予時,一把丟了個紙團子過去。王寶予偷摸著攤開一看,只見是一首小詩,娟秀的字體很是優美,當下便念了出來,“號角連聲士氣昂,古今英雄戰場上。君王朝中等閑坐,隻待捷報自邊疆。”

  他話音甫歇,座上諸生不禁倒吸了口涼氣,詩中文辭泛泛,但滿篇讀來英氣凜然,著實令人敬佩。方七公子當即站上前來,抱拳問道:“王世兄此言深得我心,敢問王世兄今科是否參加?”

  王寶予少時讀書起步較晚,資質也屬中庸,是以拖到了今年,他舅舅陳中敏才讓他應試,這在外人看來,很是丟面的。方七這麽一問,他不免有些不自在,嘴裡長吐出口濁氣,答道:“是嘞,在下資質愚鈍,啟蒙較晚,今年才首次應試,遠不如諸位高賢了。”

  方七公子愣了愣,才知自己適才口誤傷了人,但他實沒有取笑王寶予之意,這時也不好解釋,隻又抱了抱拳道:“見諒見諒,他日有閑,小弟當上門求教。”

  眾人見方七公子這般謙遜有禮,舉止大度,不免又是暗讚一番,百年大族出來的孩子果然不同,瞧方七今日之氣概,二十年後不又是一位柱國之臣嗎?巴結者當即圍攏了來,把茶會推向了下一個高潮。

  ……

  王寶予沉浸於當日的茶會,終究沒能見到三小姐一面,好生遺恨,不由得重重長歎了幾口氣,二子見了,隻覺好奇,他這是怎麽了?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當下便問道:“橫哥緣何無故長歎?”嘴上這樣發問,心裡確已自問自答道:難道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卻見王寶予面上一紅,隨即低頭掩飾慌張,嘴裡不清不楚吐出幾個字,“沒什麽,二子弟多心了。”他這樣說,簡直是欲蓋彌彰,縱是邊上如透明人的五空,也瞧出不對勁了。

  二子畢竟是過來人,瞧到這裡,哪還不明白,不免打趣道:“原來哥哥你是起了好逑之思了,怪不得這次瞧著哥哥形容憔悴,神思倦怠嘞。”

  王寶予聽了這話,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被二子這麽一擠兌,自然再沒有隱瞞的理由,當即便一五一十把心頭所想給二子說了一遍。

  二子老油條的內核,聽一聽倒還罷了,五空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和尚,居然也聽得津津有味,全沒有出家人四大皆空的覺悟。二子見狀,心想還是不要帶壞了小孩子的好,便取了一角碎銀子,吩咐小廝帶著五空瞧新鮮去。

  五空不情不願,怎奈二子直接拋了一個白眼,“適才你眼睛都沾別人鋪子裡了,拉都拉不住,現在怎麽不去了,瞧著現在天色尚未黑下來,去玩上小會兒便該回來吃飯了,可別貪玩。”他隻比五空大一歲,說話的口氣卻像老輩子一樣,邊上小廝瞧著暗暗生疑,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口氣倒是老成,怪不得咱們大人和公子都對他禮敬有加嘞。

  王寶予見五空被支走,總算又松了口氣,續道:“說來二子弟怕是要笑話了,我與三小姐不過懵懂孩童時,做過幾年玩伴兒,已好些年沒再親近過,但我從未忘記了她,”說到這裡,落寞之余忽又變得自信肯定,

“我想,她也沒有忘了我。”  他本是個極內斂的人,能把這些話說出來,可見是真把二子當做知心好友。二子心下感動,忽又想到,這話本是不該出口的。現今不比後世,一旦這些情誼被外人知曉,便是有辱王三小姐的名聲,可王寶予既然說了出來,想必內心是極苦悶無處宣泄,又隱隱暗含期許的。王寶予對他多有恩德,他又豈能坐視不理?這兩小無猜既然互相心有所屬,欲成好事,那便只需過了長輩關了。

  然而長輩那一關又哪是容易的?陳、王兩家說來沒甚仇怨,但當年舊事,畢竟各有顧慮,兩家長輩都認為乃是奇恥大辱,十多年來,兩家明面上和氣,私下卻早已撕破了臉皮,若要結秦晉之好,怕是難得如願的了。

  二子不敢誇下海口,但鼓勵好友卻是容易的,“哥哥你既與王三小姐有緣,那也是前世注定的,雖說多波折,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人生還有很長,今科哥哥取了功名,再到王府提親去,諒來王大爺也不至於拒絕的。”

  二子嘴上雖是這麽說,心下卻惶惶,這兩人之間的感情,在他看來,那是不可思議的,然而卻又真真存在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王寶予內心裡沉寂已久,這時稍一攪動,不禁癡癡默念起來,“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好想見見她。”這話他說得低聲,二子卻能聽見,心裡想到要見一個活人,那還不容易嗎?能與這人長相廝守,偕老白頭,這才是難事嘞。想到這裡,當即笑道:“橫哥若要見王三小姐,不妨求我。”

  王寶予聞言,猛地一抬頭,不置信道:“二子弟可有妙計?”

  “妙計倒沒有,橫哥若是只需見見這位王三小姐,便只需去尋蕊兒姑娘即可。”

  “蕊兒姐姐?”

  “不錯,正是蕊兒姑娘。這位蕊兒姑娘乃是王三小姐身邊最得力之人,自然也是最熟悉三小姐行蹤之人,你請了蕊兒姑娘事先告訴你,有何不可?”

  王寶予聞言,面上一陣遲疑,久久不能下定決心,忽又歎了歎氣,“三小姐那樣的人,明麗溫柔,豈是我能配得上的?唉,罷了罷了,休提休提。”

  見他忽然又莫名其妙打起了退堂鼓,二子怒其不爭,駁道:“人世間若是講一個匹配二字,那還有什麽盼頭?橫哥這樣想,莫不是怯弱畏懼了?小弟曾在山中時,常聽老師父們講禪說,高低貴賤都是虛妄,萬事萬物講一個合字。所謂‘相合’非是‘相配’,此乃追溯心之本源,隨心而為,方是大道。”

  他一口胡謅,也不管是哪家的學說,但凡能見效的,都一股腦說出來。王寶予聽了,居然也有些意動,但仍舊猶豫不決,二子把這歸納為‘戀愛糾結症’,倒也沒逼著他,只是不住的鼓勵。對於年輕人,一般這個時候,強硬的手段總不如鼓勵、順從更見效。

  到了晚飯時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進了院子,向二人道:“橫公子,晚飯已準備好了,夫人吩咐,可以帶著李公子過去了。”

  王寶予見狀,隨口問了句,“舅舅回來了嗎?”

  “還沒嘞,老爺派人傳了話回來,說是要會見一位貴人,今夜晚些回家,叫夫人和公子們便不必等了。”

  聽管家這樣說,王寶予便帶著二子又去了正堂,那裡陳氏兄弟早已到了。因陳中敏庶務煩身,現下還沒回府,而陳夫人又是女眷,頗不方便,便隻好安排了陳氏兄弟來招待二子。

  陳氏兄弟早已聽過二子‘普元神僧’的名號,從前也遠遠見過兩面,但那時二子都是一身僧衣,勉強也有個小和尚的模樣,現在卻作書生打扮,看著稚氣未脫,幾兄弟自然便有些不服,憑他小小年紀,怎能讓自己父親、二叔以大禮相待?

  幾兄弟想到這裡,便欲出手考究考究二子,轉而卻又想到,曾有人說起,這小神僧乃羅漢轉世,身負法力,不可以常人踱之。自己幾個若是惹惱了他, 那可不好,便又另作了打算。

  眼見王寶予與二子進來,幾兄弟身子稍動,抱了抱拳道:“見過小神僧。小神僧如今這打扮,不是個和尚,倒像是秀才郎了。”

  二子見狀,心下一哂,這些個紈絝子弟怕是要找事兒,他也不懼,跟著王寶予的指點,找了個位置坐下,也笑著回道:“和尚也罷,書生也罷,都是皮相,幾位參不破,日後是要吃苦的。”

  幾兄弟被這麽反譏了一頓,不免有些沉不住氣,當下陳二哥強忍著怒氣道:“小神僧說的是嘞。在下在家時曾聽父親說過,小神僧乃是菩薩轉生,身具佛力,我兄弟幾人好生羨慕,卻不知小神僧能否展示一二呢?”

  王寶予聽到這裡,便再也忍不住,口氣嚴峻道:“大哥,二哥,小神僧乃是二舅的客人,”他一席話才剛開場,便聽陳小弟打斷道:“表弟,多管閑事乾甚?便是大嫂二嫂也不曾管得大哥二哥,你這是要代行父職母職嗎?”

  王寶予被他這話一噎,氣得說不出話來,二子擺擺手示意從容,依舊笑呵呵道:“在下倒還真有些溝通鬼神的秘術,現下施展開來,只怕嚇著幾位陳兄了。”

  “哪有什麽嚇著的?哼,這裡是太守府,我舅舅官威在此,有什麽鬼怪能放肆得了?”幾兄弟自是嗤之以鼻,繼續譏諷道。

  二子聽了,不以為意,慢悠悠抓起了邊上小盤子裡一顆杏仁果,細細咀嚼兩下,才道:“是嗎?幾位連巧兒姑娘都不怕嗎?在下當日給巧兒姑娘收殮時,曾見得她穿的是一身紅衣,最是陰煞積怨,幾位當真無所畏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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