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行草原一時的羯人就這樣敗了,彈漢山一戰,羯人死傷過半,部落聯盟首領石符更被生擒活捉。消息一經傳出,天下震動,草原上的各個部落紛紛派出使者前往長安拜見大漢天子表示臣服,避免成為下一個目標。
羯人的失敗讓很多人不解。一個打得鮮卑人差點滅族的強者,怎麽對上了漢人就顯得如此的不濟事。要說羯人也有二十余萬控弦之士,就算不能擊敗漢人,也不該敗得如此迅速。
羯人很強,但強的只是外在,憑借一時之勇稱霸草原,但內在的底蘊卻幾乎沒有,這點與大多數稱霸草原的部族相似。而漢人則不同,悠久的歷史培養出了漢人獨有的民族特質。
如果將一件難事擺在羯人與漢人的面前,羯人會選擇繞道而走,而漢人則會選擇迎難而上。選擇的不同,所帶來的結果自然也就不同。
與鮮卑人相爭時,羯人可以憑借自身的勇武令鮮卑人膽寒,繼而取得勝利。可在面對漢人時,羯人慣用的手段失效了,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羯人心生退意,自亂了陣腳。而漢人卻在這時抓住了戰機,趁著羯人人心不穩時發起了總攻,想要反抗的羯人被殺了,想要逃跑的羯人則被捉了。
羯人只是草原新興的一股勢力,若是沒有大漢插手,在解決了鮮卑人以後,羯人會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窮兵黷武,對大漢下手自取滅亡,還有一種選擇則是休養生息,派使者前往長安與大漢交好,借此吸取漢人的先進知識強大自身,從而延續羯人對草原的統治。當然這種選擇對羯人來講基本不可能。說句不好聽的,羯人中還沒有出現有遠見的領導者,即便此時大漢不主動招惹羯人,當羯人消滅了鮮卑人以後,他們也會因為一統草原而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進而對大漢發起挑戰。
將威脅消滅在萌芽狀態,這是劉協的一貫主張。這次出兵草原,名義上是為了鮮卑人出頭,但實質上卻是為了日後大漢收復草原掃清障礙,一個強大而又統一的草原並不符合大漢的利益,不管是羯人還是鮮卑人,又或是烏丸人,只要有強大起來的苗頭,那都將是大漢的打擊目標。
羯人的命運已經不言而喻,在羯人之前,羌、氐、匈奴、鮮卑等等族群的下場就是羯人的前車之鑒。而像石符這類羯人中的首領,不殺就已經是朝廷天下的恩典,再妄想其他那就純粹是找死。
石符很識時務,也可能是被呂布生擒活捉的經歷叫他失去了膽氣,在被漢軍俘虜以後,他就如同一剛過門的小媳婦似的,漢人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沒有漢人點頭,他是打死也不敢越雷池一步,這樣一來,倒叫本想要殺他震懾那些羯人俘虜的張遼不好下手了。
好在張遼也不是非要殺石符立威不可,石符也就逃過了一劫。不過相比起石符的幸運,羯人中各個部落的首領就沒有那麽好命了。羯人失敗了,原先的部落聯盟也土崩瓦解,不甘心就此失去權利的各部首領哪怕是如今做了階下囚也不肯安分,依舊幻想著能夠逃走。為了達成這個願望,這些部落首領暗中串聯,想要在漢軍中生事。只是還沒等這些人的願望實現,他們先成了漢軍用來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羯人的部落聯盟,參與聯盟的大小部落三十余個,張遼一聲令下,這些部落的首領連帶他們各自的家屬親眷,攏共差不多近千人,就被當著羯人俘虜的面給挖坑埋了。除此之外,羯人俘虜中的刺頭有近兩千人也被挑出來砍下腦袋築成了京觀。
與草原部族打交道就跟馴獸差不多,
光是施恩會被當成軟弱可欺,唯有恩威並濟,方可馴養成功。羯人剛被俘虜的時候桀驁不馴之徒隨處可見,就算不敢對漢軍動手,那也是橫眉冷對,一臉的不服。但在埋人、築京觀兩件事做過以後,再也見不到桀驁不馴之人,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如同綿羊般乖巧的俘虜。擊敗了羯人以後,張遼本想迅速出兵河北,從而減輕天子劉協那裡的壓力,但由於羯人新降,兵馬若是抽調多了,反倒容易引起反覆。但現在沒事了,羯人已經服了,不服也不行了,羯人中有可能會趁機生事的主都已經叫張遼給殺得差不多了,群龍無首之下,那些羯人就算想要生事也不是輕易能夠辦到的。
押送羯人俘虜的事情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作為生擒活捉敵酋的呂布,成了這次草原戰事最大的贏家。也正因為如此,羯人對其的敬畏要高於其他漢人將領。張遼便以此將看押俘虜的重任交給了呂布,順便還將高順留給了呂布,只要走了擅長長途奔襲的夏侯淵。
呂布對張遼的安排並無異議,他已經過了愛吃獨食的年紀,快奔五十的他如今對自己的生活很滿足。這次出征能夠生擒敵酋,已經讓他心滿意足。欣然接受了張遼的安排,呂布率領兩萬人坐鎮彈漢山,將羯人俘虜分批押送回大漢。
對於如何安置歸化的異族,大漢早已有了一套完善的流程,而羯人不同於鮮卑人,他們是戰俘,而不是像鮮卑那樣自願歸入大漢,那待遇自然也就不可能等同於鮮卑。羯人進入大漢的身份只有一個,那就是奴隸。
當然這個奴隸的身份也不是沒有半點盼頭,在勞役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後,便可以擁有自由身,得到大漢普通百姓的待遇。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盼頭的緣故,羯人並不抵觸大漢的這個安排。他們本就沒重獲自由多久,如今再次淪為奴隸,也不過是“重操舊業”,而且相比起從前做匈奴人的奴隸,如今這奴隸當得至少不必擔心個人的人身安全。
羯人的認命讓本以為會出事的呂布感到費解,倒是一旁的高順看得透徹,並不覺得意外,而這就讓呂布有些不爽了。早知道當初二人在一起的時候屬於半斤八兩,都是就知道打仗的主。而現在自己沒鬧明白可高順看樣子已經明白了,這不就等於是說高順比自己要聰明?
“伯平,你好像知道那些羯人為什麽認命?”
“……奉先,難道你沒懂?”高順斜了呂布一眼,反問道。
“我……當然知道,不過看你好像也知道,那你倒是說說,我看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樣。”呂布嘴硬道。
“……”了解呂布的高順白了呂布一眼,沒好氣的道:“羯人不反抗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他們本就是匈奴人的奴隸,重獲自由沒幾年,現在重新變成奴隸對大多數羯人來說並沒有什麽不適應的。二就是先前文遠乾的事情依舊對羯人有震懾的作用,讓這些喪了膽氣的羯人不敢造次。其實對這些羯人來說,做我們漢人的奴隸可比做匈奴人的奴隸劃算。”
“有什麽劃算的?不都是做奴隸嘛。”
“話不能那麽說,做了匈奴人的奴隸,那一輩子都是奴隸,包括自己的子女,生下來就是奴隸的身份。可做我們大漢的奴隸,那也是有個時限的,只要時間一到,他們就可以重獲自由身,他們的子女若是爭氣,將來說不定還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可咱們大漢要這些奴隸做什麽?難道要讓他們做炮灰?”一旁的張繡插嘴問道。
“伯鴛,你這話可說錯了。這些羯人的用處大得很,單是修路這一條,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相比起征召百姓,用這些奴隸是不是更省錢?”
“唔……那倒也是。”張繡聽後點頭同意道。
修路這個問題早已在漢軍眾將中達成了共識,一條好路對戰爭的幫助極大,而且朝廷對於修路這件事也一向熱衷。其實早在大秦時天下就已經有了“高速路”,被稱為馳道。秦始皇統一六國,便下令以當時的鹹陽為中心,向全國各地修築了九條馳道。只不過這些馳道是皇家禦用,只有皇帝出巡時可以使用,平常誰要是敢走馳道,抓到那就是死罪。
而劉協在穩定了關中以後,為了方便與巴蜀等地的交流,下令開放馳道,允許他人使用。當然若是遇到戰事的時候軍隊擁有優先使用權。當初這道旨意下達的時候引起不少人的反對,可問題是劉協不是個聽了幾句勸諫便改主意的主,而且放開馳道也並不是天大的事情。這馳道本是皇帝專用,現如今皇帝這個本主都不在意,那些旁人也就是說說,見劉協“一意孤行”,他們也就沒廢話了。
馳道的放開,大大提高了各地的交流。而且普通人走馳道免費,可若是大規模的商隊,那就需要繳納費用。時間就是金錢,但凡是有點頭腦的商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對於繳費這種事一點都不抵觸。因為縮短了運貨的時間,就意味著擁有更多的出貨機會。好比從長安到洛陽,要是按照以往的路線需要走一個月才能到達。而走了馳道以後,只需要半個月就可以到達,這剩下的半個月就意味著可以再出一次貨,原來辛苦一個月才能得到的利潤也就變成了兩倍。
商人繳納的費用一部分被用來養護原有的馳道,而剩余的則被用來修建新的馳道。大漢很大,僅靠九條馳道那是遠遠不夠。而且修建馳道的好處遠遠不是單單只有金錢方面,更重要的是各地交流方便了,對大漢的穩定也有幫助。
山高皇帝遠,距離京師越遠,越是容易讓人生出野心。原因就是交通的不便,就算朝廷知道了有地方發生叛亂,要派兵討伐也頗費時間,那時間都耽誤在道上了。而且就算趕到了叛亂地點,那些造反的人也早利用這段耽擱在路上的時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舊馳道的開放,新馳道的修建,將全國各地與朝廷中央連接在了一起,雖然速度是無法跟後世相提並論,但只要一個地方發生叛亂,不出幾天的工夫討伐大軍便會殺上門,有了這種反應速度,那些心懷野心的人也就不敢造次了。想要一展自己的抱負,除了為朝廷效力外,別無他途。
……
濮陽
羯人的敗亡對大漢是件振奮人心的大喜事,可對與劉協為敵的袁熙、蹋頓來說就不是件好事了。解決了羯人這個大患的漢軍主力隨時能夠自北方草原殺入河北,斷袁熙的後路,抄蹋頓的老窩。擺在袁熙與蹋頓面前的路就兩條,要麽向劉協乞和,保住自家性命,要麽一條道走到黑,在漢軍主力未至之前擊敗劉協,若是能夠生擒活捉劉協,那他們的命運就還有轉機。
可想要擊敗劉協談何容易。開戰也有段日子了,每日出戰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蹋頓此時已經顧不上去考慮保留實力,袁熙也是拿出了十成十的努力,可問題是劉協的漢軍大營就如同激流中的頑石,任憑蹋頓與袁熙將攻勢發起的多猛烈,就是衝不垮漢軍的防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了鼓舞士氣,激起將士們的敢戰之心,袁熙跟蹋頓可以說已經拿出了棺材本,可重賞誘惑,也要有命去拿才行。一開始看著一箱箱擺在面前的金銀珠寶,袁軍以及烏丸人的眼珠子都被刺激的通紅通紅,上了戰場也是嗷嗷叫著衝向漢軍防線。可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用的次數多了,也就沒了新鮮感,能產生的效果也就大打折扣。金銀珠寶雖好,可若是沒命去享受,那有跟沒有又有什麽區別?
剛開戰那會,兩軍之間的戰鬥打得很慘烈,互不相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袁軍以及烏丸人的攻勢開始變得越來越弱。原先憑借一時之勇還奪下了漢軍布置的兩道防線,可後來卻又被漢軍給重新奪了回去,而且再想要攻佔就沒有頭一回那樣容易了。尤其是在漢軍敲鑼打鼓的慶祝草原大捷以後,而且就是當晚,袁熙跟蹋頓巡營時幾乎同時發現軍中的士氣一夜之間仿佛就垮掉了。
人都是貪生怕死,沒有幾個一心求死。有人能夠坦然面對死亡,只是因為追求的不同,認為死亡要比活著更有意義。而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還是認為好死不如賴活著。
人心散了,隊伍也就不好帶了。隨著漢軍草原大捷,與漢軍為敵的河北袁軍軍心打亂,哪怕是田豐這樣的智者,面對當前的情況也是束手無策。他這時倒是可以騙人說這是漢軍的詭計,用以動搖軍心。可謊言總有被拆穿的時候,而且正在草原的漢軍隨時都有可能南下,一旦後方遭遇漢軍的消息傳來,他的謊言就將不攻自破,從此以後沒有人會再相信他田豐所說的任何話。
大勢已去啊!田豐仰天長歎,這場豪賭河北輸了。隨著漢軍的草原大捷,河北難逃一劫。挾勝歸來的漢軍主力是不可能放過眼前收復河北這個絕佳機會的,而由於先前引烏丸人進入河北一事,河北百姓對袁家已經頗感不滿,現在漢軍大規模來襲,這些百姓即便不主動投靠,單是袖手旁觀就足以要袁家的命。
引烏丸人助戰純粹就是一招臭棋!田豐很後悔當初自己沒有勸袁熙打消這個主意。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再後悔也是無用。眼下何去何處才是當務之急。
頑抗到底?結果估計也是一樣,最大的區別可能就是死的人要多一些。可除了頑抗到底,袁家還能有別的選擇嗎?袁家與曹家不同,而且現在的環境也與當初朝廷招降曹操時不同,朝廷會不會接受袁家的歸降都是個問題。
“先生,我欲與漢軍魚死網破,至死方休。”袁熙找到了田豐,說出了自己此時的想法。田豐無話可說,可又不能眼睜睜看著袁熙去送死,隻得勸道:“主公,三思而後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今袁家只剩下你這一支,你若是有任何閃失,又有何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袁家列祖列宗。”
“先生說錯了,還有三弟在,袁家的香火不會斷絕。”袁熙搖頭反駁道。
“三公子下落不明多年,生死未卜,更何況他是袁家子弟,即便真的還活在世上,可若是朝廷將袁家視為叛逆,那袁家也只能隱姓埋名,惶惶不可終日。”
“……那先生是想要勸我向朝廷乞降?”袁熙皺眉問道。
“……就算主公想要乞降,也要先考慮一下蹋頓的反應,他會不會同意你的想法?”田豐沒有回答,而是向袁熙提到了一人。只是袁熙聽後卻是苦笑一聲,“先生,不必問蹋頓的意見了,他已經不再軍中。”
“什麽?他去了哪裡?”田豐有些意外,連忙問道。
“昨日夜裡,他率領本部人馬出營溜走了。”袁熙神色平靜的答道。
“主公,你好像一點都不生氣?”
“大難臨頭各自飛,他想要自尋活路,那就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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