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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蠱布天下》三百六十三
前世她便是這般謀劃的,利用沈德強的癡迷收攏所有極品生絲,從根源上斷了蔣家進貢的布匹,逼得那隻老狐狸不得不進京。而只要他能離開青城,再動手就要簡單很多。她可沒有沈金山那種惺惺相惜的情愫在,直接把他屍體扔下一處食人魚聚集的山崖。那處山崖地處虎牢峽深處,出來的路九曲十八彎且暗礁密布,連裡面魚都遊不出來。她也是偶然現那處所在,命人將食人魚喂養起來。在動手之前幾日,她命手下停止喂食。蔣先養得好,前世扔下去的時候他人還沒斷氣,餓了幾日的食人魚如蚊子見了血般蜂擁而上,瞬間便把他撕咬的屍骨無存。

 當然當時的一切她是交給手下人辦得,她做人很有原則:手上從不沾血。

 可惜最後蔣雪玲破壞了她的原則,而手上沾血後,果然厄運隨即而來,她遭到了小王爺狂風暴雨般的報復。想到前世最後的結局,簫矸芝心中湧起濃濃的不甘,頓時沈金山那點懷疑也就不算什麽。

 “不可能是我。”停止胸膛面對沈金山,她冷冷地說道。

 居移體養怡氣,簫矸芝前世最後幾年也算見慣了達官顯貴,經歷了富貴榮華,此刻氣勢全開,根本不是沈金山這等久居青城終生經商、錙銖必較的人所能撐得住,緊緊一個照面他便被震懾住了,坐在輪椅上做垂耳聆聽狀。

 或許她早就該這樣子,震住沈金山,還真能省去不少麻煩。

 “前來稟報倉庫失火之人……”

 “是縣衙的衙役。”沈金山邊上同樣被她震懾住的沈府管家恭敬道。

 而這幾個字卻讓簫矸芝茅塞頓開,“縣衙為何會派人來稟報?不是我說,這些年阿爹沒少孝敬縣衙,這些孝敬十有**落入了縣令腰包。而本縣縣令又是怎樣的人?為人小心謹慎,但又心細如,且本人又沒那般陰狠。”

 “那他為何不幫著救火,且方才我派人出去,現外面宵禁看得很嚴,我們的消息根本傳不出去,更別提跑出大半個城前去滅火。”

 雖然早已猜到,可聽沈金山說完此點,簫矸芝還是心裡一咯噔。

 “看來就是我想得那樣,此事應當是廣成王出手。”

 “廣成王?他不也是重傷在身,如今在蔣府養傷,連朝廷欽差都沒能把他請出來。”

 皇命都請不動,那看來傷得不是一般厲害。站在沈金山的角度,他完全不敢想象,這世上還敢有人公然違抗聖旨,畢竟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甚至暗地裡他也不是沒想過,如果小王爺傷得再嚴重點,直接在蔣府一命嗚呼,以後這青城不還是他沈某人的天下。

 或許是心底有了這點盼望,沈金山從沒想過小王爺會幫簫家。或者說他壓根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他跟蔣先鬥了大半輩子,如今勝負已然見分曉。他不過是憑著一口氣,死不承認簫家的敗落,可簫家已然頹敗至此,若是蔣家那邊再多個小王爺做靠山,那他豈不是再無任何一絲希望?

 “以阿爹這些年送去縣衙的那些孝敬,明知道簫家最後一點東西失火,縣令都不派人去救,而只是找個人來悄悄傳話。此人地位,肯定不一般。而如今青城內有這般地位的,除去朝廷派來的欽差,也就只剩下蔣府後院養傷的那位。”

 “可那位不是從虎老峽……那日本州所有精兵強將一擁而上,你不也說自己親眼所見。”

 沈金山忙說出自己猜測,事到如今他剩下的只有妄想,以及妄想所衍生出的希望。他甚至不知道若沒了這層期待,自己要怎麽活下去。

 “我的確親眼所見,”簫矸芝肯定道,“可現在回過頭來仔細想想,萬箭叢中被扎成隻刺蝟,只怕人當場就不行了。結果非但沒傳來訃告,這些時日蔣家也沒怎麽緊張,想必小王爺有什麽奇遇。以皇家之強大,他身上有件護身的甲胄也不為過。”

 護身甲胄……沈金山恍然大悟,“我簫家庫房中最值錢的寶貝,莫過於前朝飛將軍所用金線軟甲。當時抄庫房的可是小王爺,可他查抄的東西不該上繳朝廷?”

 “上繳朝廷?”簫矸芝語氣中全是嘲諷,“你這些年莫非是白活了?連青城縣令都敢收人孝敬,那位的身份昧下再多也不敢有人明說,區區一件金線軟甲算什麽。”

 想到沈金山對那件金線軟甲的寶貝程度,簫矸芝唇角嘲諷越濃烈。頓了頓,她喃喃道,“沒想到最後救了他一命的,竟是我簫家傳家之寶。”

 沈金山也想到了此點,他頹然地跌倒在輪椅上,始終無法接受現實。

 “為何小王爺會對蔣家這般好?明明我簫家也不差什麽。”

 語無倫次半天,突然間他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盯著簫矸芝,“我知道簫家差什麽了,怪我,沒能生出個蔣雪玲那般的女兒。為什麽你不是蔣雪玲,如果小王爺喜歡你,今日就是我們坐在金山銀山上,數著金銀笑話那隻老狐狸如何落魄。”

 說到最後他太過激動,竟撐著虛弱的身體半站起來,一雙因極度消瘦而皺巴巴的手青筋暴露,死死揪住簫矸芝前襟,看向她的目光如看待殺父仇人般。

 “為什麽,你就這麽不中用。”

 她不中用?簫矸芝笑了,沒再多解釋什麽,她扭動身子直接揮開沈金山。力道之大讓對方直接跌回去,輪椅也往後退了好些,直到撞到門檻才停下來。

 劇烈的撞擊後,沈金山一仰脖子,直接暈倒過去。

 “老爺。”管家急忙衝上前,自他腰間掏出藥瓶,取出一粒給他灌下去,而後扭頭痛心疾地看向簫矸芝,“姑娘,無論如何老爺他都是你親爹。您心中有怨,方才一口一個你,不喊他阿爹也就罷了,怎麽能在他虛弱時下如此重的手。”

 看到沈金山暈倒,簫矸芝也愣了,這畢竟是她親爹。可管家的聲聲指責,卻讓她迅從懊悔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是他先要打我,拿我當仇人看。”

 “那你……”主仆有別,此刻管家明知道她不對,也說不出太重的話。

 他說不出,有人卻說得出。眼見管家“你”了半天說不出後面的話,門外突然傳來聲音,“你阿爹如今還病著,還能殺了你不成?再者,從來都只有父母管教子女,沒有子女忤逆父母的。好歹你也是讀過書的姑娘,青林書院學那些都進了狗肚子?來人,把姑娘押下去,嚴加看管。”

 一直被沈金山囚禁在後院的孫氏突然出現,旁邊跟著她獨子,也是沈府嫡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或許是這段時間接連變故,這位繼承人眉宇間一掃往日紈絝,變得沉穩許多。

 “母親。”

 簫矸芝隨口喊道,膝蓋都沒動一下,竟是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了。

 “傷了阿爹不說,連阿娘都不放在眼裡,還不把她拖下去。”沈府大少陰沉地吩咐後面跟來的家丁。

 在簫矸芝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些這段時日被她成功策反的家丁走上前,反剪起她的手,三兩下將她五花大綁。

 “上刑,前段時日她如何待我阿娘的,雙倍奉還。”沈府大少爺尾音中透出一股囂張。

 而隨著她這句話說完,簫矸芝的苦難正式開始了。前些時日正是她最抑鬱的時候,她將所有的不得志報復在了孫氏身上,恢復記憶後前世在京城見識過的百般手段通通用了上來。而這些,如今全部雙倍甚至更多地還到她身上。

 不出兩天,骨子裡本就帶著傷的她就已經被折騰到不成人形。

 與她的悲慘境遇相反,阿玲這邊確是順風順水。勤能補拙,於經商一途她起步晚,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後宅中饋以及蔣家生意逐漸踅摸出了門道。其實她能這麽快適應,除卻遺傳自蔣家先祖的天份外,也與蔣先毫不藏私的指導有關。蔣先那是誰,打會說話就開始做生意,天分與後天努力俱佳的完美商人。他幾十年積累下來的經驗,各種手段他早已融會貫通。一般小商賈雲山霧繞之事,他一打眼就能看個明白,三言兩語說個通透。

 闔府就這麽一個姑娘,不教她教誰?名師出高徒,阿玲所學乃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法子,加上她肯學,進度簡直是一日千裡。

 萬事開頭難,入門後她逐漸輕松下來。終於在青城綢市開市前一晚,她破天荒地在晚膳前忙完了今日所有事項。

 “玉哥哥,我做到了。”

 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伸到一半的懶腰突然頓住,她這才現:好像玉哥哥這幾天都沒有再黏她。

 再仔細想想,最開始決定冷冷的前幾天,玉哥哥好像一直在她跟前轉悠。雖然他竭力地表達著自己的不在意,可她還是能感覺出他情緒不高。隨著她冷落的時間漸長,他的焦灼也越嚴重。可不知從哪天起,突然他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是不是她冷過了?

 從沒有過此類談情說愛經歷的阿玲有點慌了,且這種驚慌有蔓延趨勢。還沒等慌多久,青霜端著補湯進來,柔聲道:“姑娘,明日天不亮就得前往碼頭,老爺吩咐今日早點歇息。”

 明天還有正經事,阿玲陷入驚慌的心收回來。玉哥哥的事不急於這半天,為了這次綢市她準備了那麽久,中間歷經那麽多波折,無論如何明日都不能出差錯。

 天公作美,開市當日是個晴天。

 一大早,朗日從東山背後竄出來,照得千裡鑒湖如一塊巨大的鏡子。走近一看,水面波光粼粼,清澈的水面下遊魚在水藻中自由的穿梭,偶爾頑皮地吐泡泡。

 天蒙蒙亮便趕到碼頭的阿玲這會童心大起,撂著裙子蹲在水邊,隨意撿起跟蘆葦戳著水裡的泡泡。

 “青霜快看,這泡泡浮出水面,像不像珍珠?”

 旁邊沒有任何聲音,她也沒太意。本來開市在即,這會應該是最緊張的時候。可方才來到後,她已經隨阿爹將周圍全部檢查一遍。蔣家本就有籌備綢市的習慣,因著這是蔣先出任青城會後第一屆商會,本來的十足鄭重又加了幾成,以父女兩人的細致竟然沒有挑出任何問題。

 前面準備時充分而認真,這會綢市開市也只是水到渠成之事,臨到頭她沒有半點緊張。

 不僅是她,蔣先也是如此。半生經商而且還是皇商,他深諳為人處世之道。越是大事越要提前開始準備,準備時多付出些努力,等事到臨頭也就不疾不徐。因著心中有數,重要關頭愈從容,關鍵時刻表現反而比那些繃緊精神的對手要好。

 他一直是這樣做的,當然也會這樣教自己的女兒,這會就是他命青霜服侍阿玲出來散散心。本來他還沒有這般放松,可最近那狼崽子突然不纏著自家閨女了,雖然納悶,可他也少了好些後顧之憂。

 阿玲本不想出來,可阿爹都把話說得這般明白,同時這套道理李大儒也換種說法跟她講過。天地君親師,其中兩項都要她出來玩,那她只能恭敬不如從命。

 剛出來時她還有些緊張,可鑒湖邊難得好景色,一直緊張忙碌了好些時日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潛伏在骨子裡未泯的童心抬頭,她玩心大起,開始拿蘆葦戳那些遊魚。

 遊魚左右晃動,吐出來的泡泡越來越多,興奮之下她動作幅度越來越大,安置在身側的裙擺慢慢下滑,眼見就要落到水裡,一直靜靜站在她後面的那人出手了。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截玄色的衣袖。

 “玉哥哥。”

 扭頭,她聲音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更多地則是驚喜。仔細算起來,他們已經有足足五日未曾謀面,足足十日沒有好好說過話。

 終於聽到她甜甜的聲音,這是消氣啦?雖然他依舊不清楚她何故生如此大氣,可她並不是那種刁蠻的姑娘,肯定是他哪裡做得不好。

 玄色衣袖下的手牢牢抓住少女火紅的衣擺,上面繡花映在衣袖暗花上,一個張揚一個低調,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東西,卻有幾分相得益彰之感。少年長舒一口氣,順著衣袖看向她的面龐。

 晨光下她皮膚白到幾近透明,被紅色衣襟映得多了幾絲血色,美豔到不可方物。

 這丫頭竟是很適合紅色,這般張揚的顏色,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

 心裡各種激動,面上他依舊是一派矜持,“玩時小心些,衣擺落下去無礙,仔細人落水。”

 阿玲小雞啄米般點頭,想到他對她的冷落,神色間帶上幾絲小心翼翼。好像是她沒把握好度,把他給惹惱了。再聽他這會冰冷的語氣,應該還在生她氣?

 寬袖下一雙手不安分地搓來搓去,阿玲組織著語言。

 “玉哥哥……”

 “恩,各地商賈已經齊聚,過去吧。”

 堵住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少年很自然地幫她整理好衣襟,然後向下拉起她的手,將一對玉鐲帶在她手腕上。

 這對玉鐲引起了她的注意。今日場合太過隆重,她也要配一些貴重飾。為此阿爹早有準備,從蔣家庫房拿出一對祖母綠玉鐲。黃金有價玉無價,以蔣家百年積累之豪富,這對祖母綠玉鐲也算是排上號的寶貝。鐲子是就著整塊上好的籽料打造,她尚未及笄身量有些不足,帶著頗為寬松。方才嬉戲時,她唯恐出什麽意外,就將鐲子退下來交給青霜保管。

 可這鐲子又怎會出現在玉哥哥手上?聯想到方才她說話時周圍的默不作聲,莫非他那時候已經到此?

 想到這阿玲視線不自覺地往旁移,試圖找出青霜。

 “青霜還有些事,走了有一會。”

 還真是他!那她方才欺負魚,還有將泡泡說成珍珠的傻樣不都被他看在眼裡?

 尷尬之下阿玲低頭,恰好碼頭邊傳來響亮的擊鼓聲。

 “綢市要開了。”趕在她前面少年說道,聲音一如既往地冷冽。

 終於要開了,她準備了那麽久。瞬間阿玲忘卻所有尷尬,雙手提著裙子疾步往高台處走去。

 在她身側,少年與她並行。表面上看起來目不斜視,其實躲在各不起眼處的暗衛卻驚奇地現,他們小王爺眼神似乎出了點問題,怎麽老往蔣家姑娘身後瞄。你要喜歡人姑娘,那肯定去看臉啊,看後面是什麽意思?

 只有跟著他最久的陳陽琢磨出了其中門道,王爺的確是在看後面,可他關注點一直在蔣家姑娘的裙擺上。他這,是唯恐姑娘家今天裙子太過繁瑣,走路時不小心扯到哪,跌倒或者晃悠,弄出什麽意外。

 京城那麽多名門閨秀,說是姹紫嫣紅也不為過,可眼高於頂的小王爺何時正眼瞧過?偏偏蔣家姑娘,不僅讓他上了心,甚至細枝末節處也要關心。這何止是喜歡,簡直是喜歡到了骨子裡。

 想到恵大長公主前些時日通過皇帝之手來的密令。那位尊貴的主也不是什麽苛刻之人,相反她很寬容。只是誰家做娘的,眼見別家孩子十三四開始議親,十五六就成婚,自家兒子都年過弱冠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沾,一副有隱疾的模樣會不著急?

 不管是小王爺那混世魔王鬼見愁的名聲,還是他自己對待女色上的不令辭色,都讓恵大長公主將標準一再放低。一年又一年,到如今她的要求很簡單:兒子能看上。

 本來她都不抱期待了,沒想到一趟青城之行,萬年鐵樹突然開花,“龍陽君”轉了性子,這怎能讓她不驚喜。身處大夏絕對統治階層,大長公主想知道一個商戶的底細,那簡直再簡單不過。暗衛原先對各皇商明察暗訪的密檔第一時間擺到公主府案頭,看到蔣家百年來各種積善之舉,她已經對這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姑娘有信心。在某些時候她跟兒子的想法一樣,咱們皇家已經是天底下最大的豪門,公主府與廣成王府更是哪哪都不缺權勢,誰嫁進來都是高攀。娶妻什麽的用不著門當戶對,更不存在錦上添花一說,最重要的就是喜歡。

 就是這麽任性!

 可任性之余她還有皇家人的多疑和謹慎,畢竟統共就這麽一個兒子,還是陪著她辛苦過來的,娶個媳婦怎麽能掉以輕心。

 有密檔還不夠,必須要知道本人啥樣。所以本次南下審理吳有良叛國謀逆一案的欽差還肩負一道使命,那就是查探皇商蔣家千金的底細。

 欽差要是早來三個月,滿青城定都是簫矸芝的美名。可他們來的這時候,正是簫家倒台,簫矸芝名譽掃地,而通過幾次爭端阿玲賺足人心之時。用蔣家炭保住一季收成,又靠蔣家勢力從簫家拿到豐厚的毀契銀子,出來的生絲更是要交給蔣家,就這樣滿青城哪個人會說蔣家姑娘不好?

 不僅百姓說她好,阿玲本身的表現也足夠給力。為了接手蔣家生意,也為了籌備青城綢市,她簡直把兩輩子欠缺的努力都用上了。

 於是在欽差眼裡就出現了這樣一幅奇景,明明是個商戶人家的姑娘,卻是萬民稱讚、幹練有為。論本事論品德,比起京城那些高門大戶傾力培養出來的閨秀,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不信,有小王爺震著,他們也不敢隨意捏造,只能把所見所聞原原本本地寫好,洋洋灑灑一厚摞送回京城。

 京城的恵大長公主也知道這份奏報有水分,可有水分那又如何,能把人糊弄過去也是本事。總而言之,這姑娘肯定不是個差的。

 她就說自家兒子眼光不會差,看來很快就會喝到兒媳婦茶了。

 大長公主表示很滿意,而她滿意了,太后和皇上也沒法不滿意。沒辦法,誰叫這大夏最尊貴的兩位,一位曾為了兒子含淚把女兒送進了廣平王府那個火坑,另一位更是從小聽娘說、本人又親眼目睹皇姐為他付出了多少。偏偏這般付出的女兒(皇姐)從來不居功,而且還恪守禮儀,從不給他們找麻煩,這讓兩人連補償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人只是想要個出身低點的兒媳婦,並且這兒媳婦各方面都很優秀,簡直是草窩裡蹦出來的金鳳凰,他們還有什麽理由反對?

 在阿玲不知道的時候,大夏最為尊貴的三人都已經認可了她。在認可後,大長公主就給陳陽了道密令:一定要保護好她未來兒媳婦,以及有機會多促成兩人感情。

 沒辦法,大長公主婚姻不幸,她希望自己兒子可以圓滿些。

 後面這點陳陽也不懂,只是此時此刻,看著這般緊張的小王爺,他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大長公主吩咐。

 青城百姓富庶,商賈更是富到流油,多年下來形成了鬥富等奢侈的習性。蔣先雖本性務實,有些事情依舊不能免俗。

 既不想違背自己的原則,又要迎合本地風俗,同時給大夏四面八方前來青城的商賈一種財力雄厚的印象,同時借此震懾,這的確是個難題。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事雖困難,但卻難不倒執行力無比強大的蔣先。

 不就是簡樸又奢華麽?再簡單不過!

 一大早,大夏南來北往的商賈來到鑒湖碼頭時,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金子!整個碼頭全是金子。先不說正中央九尺高台全是金光閃閃的顏色,就連高台上延伸下來的路,也皆由金磚鋪就。

 這就是蔣先想出來的辦法。所為奢侈,不就是花錢多,我蔣家全用金子總可以了吧?至於簡樸,待用完後這些金子會悉數搬回蔣家庫房。其實整個過程,也就是將庫房裡那些沉積多年都快要長毛的金子搬出來透透氣。

 透氣的效果就是,那些外地來的商賈完全被蔣家驚人的財力震懾住了。都說淮南那些大鹽商有錢,可如今看來蔣家這進貢綢緞的皇商也不容小覷。那可是金子,平日他們捧在手心裡的金子,竟然就被這麽隨隨便便拿出來鋪路。踩在金磚鋪就的大道上,他們覺得渾身輕飄飄的。

 而青城本地商賈則是暗叫一聲——俗!

 祖祖輩輩富庶,本地商賈早已從最初的比金銀比吃穿用度,變成了如今的比底蘊,比誰更雅致更有品位。舉個例子,張三拿出一箱金元寶,比不上李四弄張有些名頭的畫。一張畫比不得金銀能抵吃穿,但大家之作往那一擺,整個格調立馬提升。

 當他們不知道那九尾老狐狸打得什麽如意算盤?這金光閃閃的不過擺出來看看,到頭來還不得收進蔣家庫房?弄那麽多金子,俗!簡直俗不可耐!

 在念叨著俗的同時,他們難免想到了其它方面:這麽多金子,會不會違製?

 為何天下只有一把龍椅?難道只有皇帝打造得起?不!龍椅雖貴,但稍微顯赫些的王公貴族,拿出打個椅子的金子還是不在話下,那般氣派的東西為何普天之下獨此一份?

 這就是規矩!

 士農工商,每一階層又無形中劃分出許多小階層,哪種身份可以用什麽都是有規矩的。蔣先雖是會,但歸根結底也只是個商人,他能用這麽多金子?

 “阿爹。”

 站上高台正中,居高臨下阿玲對四周情況一覽無余。雖然表面上目不斜視,可她目光焦點難免集中在先前沈金山的黨羽身上。

 今日最有可能出變故的便是他們!

 察覺到其中有人露出疑惑,寬大衣袖下的手往邊上揪揪,她以微不可見的聲音說道。

 “恩?”

 預料中阿爹慈祥而溫和的聲音沒有出現,阿玲下意識地扭頭,就看到一張俊美無鑄的臉。日出東方,稍有些泛紅的照樣打在他臉上,光暈照得他如下凡的神祗般。

 此時此刻她心底不由升起迷惘,先前如何忍住對他冷若冰霜、視而不見?這般俊美的少年,無論做錯什麽,單是看到那張臉便能輕易原諒。

 這種念頭一旦升起,便在阿玲心裡扎了根。李大儒、阿爹甚至陳志謙都曾教導過她,看人不要只看表面,最主要的是看心性。她為自己這般想法感到羞赧,一直存留在心裡。直到後來入京見到大長公主及太后,聽他們說起玉哥哥童年趣事。

 “打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偏又生得那般好看,讓人明知道該罰,可看到那張臉露出無辜,又委實下不去手。”

 彼時她已知曉玉哥哥種種囂張情緒,默默腦補著他無辜時的神情,再見面前兩位尊貴之人,她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當然這都是後話,此時此刻不止阿玲,扭頭看向她的陳志謙也有同樣的感受。

 這丫頭真心適合紅色,晨光下一襲紅衣的她,稚嫩中帶著絲嫵媚和張揚,美豔到不可方物。這般美貌又完全合他心意的人,過去幾****是怎麽忍住不見的?

 想到這他心思難免躁動。玄色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強忍住那股子將她擁抱入懷的衝動,決絕地扭頭,余光就看到正向高台處走來的那群人。

 領頭之人一身華麗到極致的冠服,周身氣勢更是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凡人。見到他,高台四周從大夏四面八方趕來的商賈紛紛沉寂下來,正襟危坐一副恭敬之姿。切莫說這些商賈走南闖北見過大場面,就算沒見過大場面的,今日來的可全都是做絲綢生意的,來人衣裳上精致的花紋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這衣料這刺繡,沒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根本不可能穿上。

 來人必定出身不凡!

 這是所有人的認知,而在場只有陳志謙認出了來人身份。

 “靖王!”

 站在金光閃閃的高台下,一襲玄衣的陳志謙睥睨地看著緩緩走來的靖王,話音中頗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雖然來人身份地位比他要高,但此時此刻他沒有絲毫要行禮的意圖。

 走到台階處的靖王臉上神情出現瞬間龜裂,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弟弟平王的心境。

 但他可不是平王那蠢貨!

 迅穩住神色,他正正官帽,對著高台上桀驁不馴的少年笑得一臉春風和煦。

 “本王途經青城,恰聞此地有盛事,便停船前來湊個熱鬧,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廣成王。叨擾之處,還望海涵。”

 伸手不打笑臉人,堂堂一個王爺都已經這般放低姿態,換做常人早就借坡下驢。可陳志謙偏偏不是尋常人,面對靖王的作揖,他不閃不避全盤接受,再開口時嘴卻像淬毒似得:

 “既然已經知曉會叨擾,那就不要來。來都來了,擾都擾了,一口一個本王擺出高姿態,嘴上卻說著什麽海涵,在場這些商賈誰又敢真追究你過失,簡直虛偽至極。”

 靜靜混在人群中的李大儒眼前一亮,小王爺這番話簡直說出了他的心聲。先前他許多歪瓜裂棗的徒弟,就是這樣被當權者強塞進來的。嘴上說著嚴加管教,可那些王公子弟,尤其是紈絝的王公子弟,哪個背後不有一個無原則寵溺的靠山。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有些人就愛仗著權勢欺負人,偏偏還做出一番客氣姿態。

 邵明老和尚這徒弟教得不錯。

 前面小王爺種種努力未能換來李大儒的絲毫認可,可今日他這番毒舌卻是歪打正著,直直說進了阿玲這位師傅的心坎,讓其不由開始對他慢慢改觀。以至於到後來兩人成親時,他臨陣倒戈開始勸誡蔣先。

 不畏強權、剛正不阿,小王爺當真不錯。

 離京日久、寄情於江南山水的的李大儒全然忘記了小王爺先前有著怎樣狼藉的名聲。雖然他只是個侯爵,論爵位遠遠不及太上皇親子的靖王、平王之流,可對上這些人他卻從來都沒怕過。

 何止是不怕?當眾被鬧個下不來台的靖王心下苦澀,這些年到底誰才是王爺、誰才是王爺?

 余光看著周圍氣派的裝扮,他本被簫家女信中所提及的豐厚利益引至此地,然而在被陳志謙這般不留情面地羞辱後,再行事時他反倒多了幾絲賭氣的成分在。

 “既然廣成王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那本王也有話直說。論理,青城不過是州府治下縣城,緣何一縣綢市開市,所用排場竟如此高。這般多的黃金,可是違製?”

 來了!先前對蔣家這般排場羨慕嫉妒恨的少數商賈神情振奮。簫家失勢以來,這些商賈夾著尾巴做人,日子不可謂不難過。可在青城綢市開市前夕,他們突然從簫家接到消息,讓他們當天便宜行事。

 直到方才他們還雲裡霧裡,可伴隨著靖王的職責,他們總算明白過來。

 靖王他們雖未見過,但也算有所耳聞。他是太上皇諸子中最有才能的一個,當年未禪位時,其名聲甚至比身為東宮太子的今上還要響亮。這些年退居陪都後很得太上皇倚重,依托太上皇前些年的積累,他背後勢力也算不容小覷。

 總之,這是個很靠譜的人。

 那咱們要不要上?

 就在這些人交換眼色,蠢蠢欲動之時,碼頭上傳來官府官員到達時才有的鼓樂之聲。眾人循聲望去,身著朝服的三人同時出現,先前審理吳有良謀逆案的兩位欽差在知州潘成棟的陪同下向此處走來。

 在他們後面跟著的,則是由本州兵卒抬著的整套華麗異常的依仗。

 見到這幅情景,靖王心中咯噔下。

 果不其然,畢恭畢敬地行禮後,作為引薦人的潘成棟走到蔣家父女跟前。因為有李大儒這層關系在,他與蔣家關系親近,這會說起話來也比較隨意。

 “虎父無犬女,蔣家姑娘捐助的迷彩軍衣在這次西北戰事中立下汗馬功勞,聖心大悅,不僅擢升其為郡君,更是破格允其用公主依仗。”

 西北戰事?她怎麽從未聽說過?

 稀裡糊塗從縣君連升兩級,直躥到郡君的阿玲面對前來賀喜的潘知州,整個人完全懵了。

 時間倒回到幾天前,當陳志謙確認阿玲對他的冷落和逃避,開始猜測各方面原因,糾結半天始終無果後——

 他決定:究竟是何原因不重要,現如今最關鍵的是如何哄好那丫頭。

 對於哄女人,小王爺沒有丁點經驗。他先前遇到的那些女人,要麽對他比如蛇蠍,要麽看重他的地位對他曲意逢迎。於前者他正好省事,於後者他也向來不屑一顧,直接暴力解決。

 什麽憐香惜玉,那是遇到阿玲後才學會的詞。

 雖然很不想承認最後這點,但他還是清楚那丫頭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如果哄不好她,有蔣先那麽個極力不想女兒脫離自己羽翼的親爹在,兩人的事希望更加渺茫。

 必須得哄好,可問題是怎麽哄呢?

 小王爺向來務實,甜言蜜語他會說,但不屑於說,他只知道拿出實際行動來補償。

 最直接的補償便是讓意圖燒毀簫家倉庫的簫矸芝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並且嚴令青城縣令不許救火,直接把簫家暗中最後那點家底燒個精光。

 但這只是個開始,不過是曲曲簫家,他還沒放在眼裡。深覺這點東西拿不出手,他又另外想了辦法,而這辦法就要關系到阿玲的鋪子上。

 時至今日阿玲隻開了一間鋪子, 就是賣那種花花綠綠布料的鋪子。剛開始他沒將這種料子放在眼裡,不過是新奇點罷了,與他從小用過的進貢珍品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麽。可即便如此,那丫頭開的鋪子,他也願意多家關心。在鋪子修繕期間,他也跑錢忙後出力不少。

 這過程中,他不僅跟那丫頭多了很多接觸,還從她話中獲取許多有用的訊息。

 其中最引起他注意的一點,莫過於其中一種綠色的衣料,人穿上後站在樹林中竟然看不出蹤跡。

 年幼便在追殺中度過,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料子用途有多大。

 綠色迷彩可以隱匿在樹林中,那西北大漠中,黃色可否隱形?

 稍微想想他便知曉結果。

 廣平王府,也就是他的父族多年來扎根西北,根基深厚,一直是皇帝舅舅的一塊心病。而他的生父,也就是廣平候,滿心愛慕青梅竹馬的表妹,只是礙於做了駙馬,只能委屈其做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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