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著,其實和死人也沒甚區別,有的人瞎了,卻比絕大多數未瞎的人更美。
一定會有人說我瘋了,就像我覺得杜初瘋了一樣。
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去打仗?這豈不是瘋了?
至於剛才那句話,那是因為你們沒見過兩個人。
一位是花家的七童,哦,你可能要在另一個世界見到他,另一位則是眼前這位姑娘。
西湖,陰雨綿綿。
江南的梅雨,總是下個不停,雨珠打散了湖面,朦朧了景色。
小樓和平而寧靜,就像四月的杭州。
鵝黃薄衫,像一朵盛開的秋葵。林雨音燃了一爐香薰,一片片整理雨前收集的花瓣。
她現在已不用人照顧,也能行動自如。
至少,在這房間裡的確如此。
“有的人兩眼透亮,卻和瞎了沒什麽區別,他們被仇恨被欲望蒙蔽了雙眼。
有的人雙目失明,卻洞悉知微,看透了人間百態。”杜初歎道。
林雨音溫柔的笑笑道 : “杜哥哥哪學來的這番話,安慰人可不該是這樣的。”
他摸摸鼻子道 : “想到了一個人,有感而發而已。”
林雨音好奇道 : “是誰?他也看不見東西嗎?”
杜初道 : “一個愛花的人,一個瞎的像隻蝙蝠的男人,一個是君子又是呆子的人。”
林雨音噗得笑出聲來 : “那這人可真有意思。”
杜初道 : “的確很有意思,不只他自己有意思,他覺得世上萬物都特別有意思。”
林雨音將一片花瓣放在唇邊,感覺自己要醉倒在花香裡。她道 : “他也喜歡花?”
杜初道 : “他的名字裡就有花,他愛花簡直愛過了他自己。”
林雨音道 : “當初覺得外面的江湖神秘又精彩,到處都是俠客和美人,因此總想跑到外面去。”
杜初笑了笑,想起那個調皮的雨音,他道 : “現在呢?”
林雨音皺了皺眉 : “江湖險惡,我簡直一步也不願離開這座小樓,我隻想賴在母親的懷抱裡,醉死在花叢中。”
可惜梅雨過後,百花也將凋零。
杜初道 : “外面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將來我帶你去。”
林雨音微笑道 : “那好,杜哥哥帶我,我卻是願意去的。”
杜初道 : “秦嶺太白山,京都長安,神河洛水,阿拉善草原……我都快迫不及待了。”
林雨音被他說的心動道 : “哥哥去時可別忘了我。”
杜初道 : “那是當然,不過,我卻要先去一趟明州。”
林雨音驚道 : “去明州做什麽?那邊仗打得可厲害,哥哥你不許去。”
杜初道 : “我此行就是去從軍作戰。”
林雨音皺眉道 : “杜伯伯逼得你?”
杜初道 : “不是。”
林雨音又道 : “那是為什麽!”
杜初苦笑一會兒道 : “我也不知道,大概我有個俠客夢。”
林雨音道 : “雖然我也不懂,但俠客和從軍又有什麽關系。”
杜初道 : “你的確不會懂,甚至我也不懂,大概和我夢裡的世界有些關系。”
林雨音道:“已經決定了麽?”
杜初道:“兩日後出發。”
林雨音站起身小心往床邊摸索,杜初趕忙去扶著她。
只見她從枕下取出一枚黃色紙符,
塞到杜初手中,輕聲道:“這是娘親給我求的護身符,哥哥你帶上吧,記得一定要平安歸來,家中還有好些人惦念著你。” 杜初心中溫暖,把她攬在懷中,笑著道:“放心,等我回來,到時帶你去看好眼睛,咱們再一起周遊四海。”
……
人與人總是不一樣的,但她們並非又完全不同。
平日靜美的富春江在連日陰雨的摧殘下也變得渾濁而洶湧。
敷文書院就像一位飽學的鴻儒,將整個富春城都帶的更有文人氣息。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富春城的大街小巷總能遇見幾位奶聲奶氣背誦詩歌的娃娃。
杜初趁著最後一天,趕來書院和柳先生以及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妻道別。
他也總算見識了女人間的差異,柳凝聽說他要去明州時,竟替他開心,連連誇他上進,一邊的環兒更是漲紅了臉,差點沒跳起來。
這讓他把一堆安慰的話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杜初道:“你就不怕我死在戰場上,讓你做一輩子寡婦。”
柳凝笑著道:“若真是如此,為你守一生寡又何妨?如果你像以前一樣,不知上進,碌碌無為,嫁你和守寡又有什麽區別。”
我們絕對有代溝!杜初心想。
他嘴上道:“那你們倆也不用興奮成這樣罷,好破壞氣氛啊。”
柳凝道:“那是我們信任你,信任你的武功,信任你的才智。”
環兒躲在柳凝身後,偷抹一把眼淚道:“我爹爹就是死在泉州戰場上,公子多殺幾個倭賊,也算是替他報仇了。”
杜初驚道:“哦?竟有這回事。”
柳凝道:“大唐與倭寇征戰多年,死在倭賊手裡的大唐軍民早已不計其數。”
杜初道:“那這明州我更是非去不可。”
柳凝忽然道:“你可知道現在書院的學生怎麽看你?”
杜初苦笑道:“別賣關子,你直說就是。”
柳凝笑笑道:“短短兩日你的詩和字已經傳遍了杭州府的文人圈子,你可是學生們崇拜的對象。”
環兒道:“尤其是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近到書院的姑娘,遠到洗花樓的頭牌,可都日日夜夜想著你呢。”
杜初道:“你們怎麽把這詩給傳出去了,不過也好,我最喜歡漂亮姑娘了。”
環兒一邊偷笑道:“想得美,你和小姐的婚約也一同傳了出去,這才是最轟動的,江南文人可都籌謀著要將你撕成碎片呢。”
杜初瞧著隻著貼身薄紗的美人,詭笑兩聲道:“那我是不是得把你倆先給吃了,以防萬一。”
柳凝霎時臉紅,輕呸道:“做什麽夢,等你功成名就再想這些醃髒事兒。”
她從櫃中小心拿出一本書道 : “這本《洗心妙法》是爹爹要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你正當突破先天之際,應該用的到。”
杜初兩手撫上柳凝細腰,輕聲道 : “你沒有什麽要給我的嗎?”
食髓知味者,更難忍風月之事,更何況蜂妖翹臀,美色當前。
柳凝身體輕顫幾下,推開他道 : “你莫要輕薄於我,等你我成婚,任你欺負便是。”
杜初心中竊喜,笑道 : “我要是忍不住了呢?”
柳凝糾結一陣,抓住杜初的手往胸前凝脂一撩,趕忙又甩開他,羞紅著臉躲進了閨房。
只剩下呆愣的杜初,和尖叫的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