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一陣響亮的聲音傳出,打破了這片奴荒世界的沉寂。
在這奴荒世界的一角,坐落了許多連成一片的房屋,確切的說是草屋,破陋不堪,根本不像是能夠居住人的地方,卻就那麽突兀地三三兩兩的走出了許多人來,很快就形成了一個人群,目測至少有千余人。
很難形容這是一群什麽人,有男人也有女人,衣衫大多都破爛到不能完全地遮蓋住軀體,有的甚至被考上了枷鎖,腳鏈,手銬,鐵球,五花八門,匪夷所思,令人震撼。
他們的身體大多極瘦,面色饑黃,發絲蓬亂,雙眼凹陷,顯然是從睡眠中被驚醒,帶著麻木且空洞的眼神,就這麽慢慢地聚集在了一起。
人很多,卻出奇的沒有絲毫哄鬧,隻是就那麽如同行屍走肉地站著,慢慢地將目光匯集在了一起,下一刻,仿佛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他們本來麻木的目光中出現一絲慌亂,隱藏著深深的懼怕。
似還是深秋,天氣依舊寒冷,他們拽了拽毫無彈性的破爛布衣,仿佛在下一刻可以變長,從而抵擋住一絲寒氣,然而終究是徒勞,隻是哆嗦地勉強站著。
他們的面前是一座青石板砌成的平台,數十丈長數丈寬,平台之上豎立著十來個木樁,木樁很粗糙,更可怖的是每個木樁之上都懸掛了一根牛尾般粗細的“精致”皮鞭,清晨未乾的露水從上面滴下,透出陣陣寒意。
在那其中的一個木樁之上,赫然捆綁著一個中年人,或者說是一個老人也不為過,畢竟那花白的頭髮,深深凹陷的眼球,外加上他此刻血跡斑斑的破爛白色布衣,完全看不出一點點中年人應有的表象。
啪!又是一聲撕心的聲響,伴隨著一道低沉的哀嚎,那站在被捆綁的淒慘老人邊上,手中拿著皮鞭的小眼睛塌鼻子中年人,終於揭開了眼前這一群人的真實身份。
“許老奴,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是老一輩了就可以肆意妄為,敢偷我的東西,這就是下場,老資歷算什麽?再老也是奴隸,一群卑微的連豬狗都不如的奴隸罷了。”
塌鼻子冷哼了兩聲似乎覺得還不解氣,再次狠狠的抽了許老奴幾鞭子,許老奴低聲哀嚎幾聲,終於疼暈了過去。
原來這是一群奴隸,卑微的奴隸。
寒風似乎更加冷冽了,與塌鼻子厚實的棉襖形成鮮明的對比,四周圍觀的衣不遮體的奴隸們顫抖著牙齒,哆嗦著身體,那一道道鞭打似乎也落在了他們的身上,恐懼蔓延,他們開始慌亂起來。
那塌鼻子見奴隸們露出畏懼,似是滿意了不少,又見許老奴已經昏迷,也覺得沒了意思,當即昂著頭顱,再次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可是快要臨近一座相對與四周的草屋來說奢華到極致的木質房間時,塌鼻子昂起的頭顱頓時低了下來,挺直的搖杆也彎了下去,露出諂媚的笑,小心翼翼的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不知何時來了一個人,一個氣勢不凡的中年人,他背著身子,卻猶如一座厚重的山嶽,令人不敢接近。
塌鼻子突然也在這並不算冷的房間裡哆嗦起來,顫聲道:“黑,黑手大人,您怎麽來了?您要是有什麽吩咐直接派人告訴小的一聲就好,怎敢勞您大駕啊!”
那中年人冷哼了一聲,在塌鼻子更加傴僂的身軀前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板著的肥胖大臉,顯得與之前那偉岸的身軀格格不入,好不滑稽。
塌鼻子可不敢笑,甚至不敢有笑的想法,
見眼前的大人物臉上寒冰未化,頓時一個激靈,在隱藏著的肉痛中從房間裡翻出一個小木箱來,恭敬地遞了上去。 “塌鼻,好好教育這群奴隸們,能乾活的好好鞭策,不能乾的就調教好了賣掉,我供他們吃喝,可不是叫他們吃白飯的。”
似是這木箱子起到了效用,那中年人,也就是被稱為黑手的家夥終於不再寒著臉了,陰沉道,隻是他那貪婪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過已經被他打開的木箱子,似乎在目測價值幾何。
塌鼻不敢怠慢,在這黑手面前塌鼻子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誠惶誠恐,與剛才在奴隸們面前的不可一世判若兩人,應承道:“是是,黑手大人您英明,小人才教育過他們,都老實的緊呢!”
“那就好”黑手似是惜字如金,沒有多言,重新蓋上木箱子的蓋,打量了眼前幾乎接近匍匐的塌鼻子一眼,不再理會,大步離去。
……
另一邊,石台上,這些奴隸們倒也不全是麻木不仁的,幾乎是在塌鼻子前腳離去的那一刻,數個黑瘦的中年漢子便趕忙圍了過去,將許老奴解救了下來。
“許老哥,許老哥你醒醒。”
“許大哥醒醒啊!”
“老頭兒,老頭……老爹,你別嚇我”各種擔憂的聲音響起,其中有一個很顯眼,是一個少年。
少年不大,似乎也就十四五歲左右,很瘦削,臉色是營養嚴重不足的饑黃,破爛著衣衫,提著左腳已經露出了一個大拇腳指的草鞋,在寒風的肆虐下凍得通紅,唯獨那雙大大的眼睛,透著銳利與淺淺的鋒芒,很明亮,在他的身上完全不見絲毫本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稚嫩。
他顯得很著急,不斷地呼喊著,雙眼已經紅了起來,抱著許老奴,右拳緊緊地握著,對於許老奴的稱呼也從“老頭兒”變成了“老爹”,顯然,是許老奴的兒子。
“荒兒,咳咳。”許是少年的呼喊起了作用,許老奴慢慢地蘇醒過來,咳嗽兩聲,用手輕握少年緊攥著的拳頭,緩緩的搖頭,直到少年的拳頭最終松開,這才傳出了虛弱的聲音。
“荒兒,扶我起來,還要下地乾活嘞!”
“許老哥,你都這樣了還幹什麽活兒?你今天的活兒我們哥幾個包了,你就好好地休息一天吧!”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健碩的漢子站了出來,皺著眉,硬是將許老奴向著草屋推去。
“是啊,活兒有我們幾個,許老哥你好好養養傷吧!”其他幾個奴隸漢子也說道,“許荒,還愣著幹什麽?還不送你爹回去!”
不錯,少年叫許荒,最後一個字是許老奴引用這個世界的名字所起,“嗯,謝謝王叔,謝謝徐叔,謝謝大家!”他向那些漢子們道了聲謝,扶著也不再苦撐著的許老奴向自家小草屋走去。
許老奴傷的不輕,塌鼻子似是為了宣揚他的權威,也可能是為了殺雞儆猴,打的格外賣力,當許荒解開許老奴的破爛衣衫時,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紅的黑的一齊流淌下來,令人震撼,觸目驚心。
“老爹……”畢竟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見到自己的親人傷的這般嚴重,怎能不心痛,許荒頓時哽咽起來,鬥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隨時就要落下。
“好了荒兒,老爹沒大礙”見許荒悲痛如此,許老奴欣慰的同時連忙安慰道。
“可是我,都是因為我……那大餅其實是我偷的,卻要老爹你……”
“嘿,我說你小子還好意思說”許老奴佯裝大怒,“你說你偷就偷吧,隨便偷個大餅竟然就是塌鼻那家夥進貢給上司的,害的老子給你擦屁股,奶奶的腿兒的坑爹貨”說著就作勢要拿著草鞋板子向許荒打去。
許荒一怔,見奴隸主們發下的確保奴隸被鞭打後不至於死去的劣質外傷藥已經替許老奴擦完了傷口, 尷尬一笑,深看了許老奴一眼,奪門而去,落荒而逃,“老頭兒,那可不怪我,誰知道那麽一個破餅竟然是貢品,難吃的要命呢!下次送我我都嫌棄。”
看著許荒離開,許老奴低罵一聲臭小子,臉上的笑意這才慢慢沉寂下來,他定定地看著草屋那可憐的小破窗,良久,仰頭看了看半空,眼中帶著思索,喃喃道,“荒兒,看來該是時候告訴你一些事情了。”這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傷痛。
這是一對情深的父子,兒子喊老爹老頭兒,老爹也毫不介意,相互的關心,相互的依偎,零散在一次次玩笑的取鬧中。
似是被這父子情深觸動,那草屋院落中屬於奴荒的常年枯黃的荒樹上,不知何時來了一隻荒鳥,瞅瞅的叫著,好不歡快,為這個荒涼的奴荒世界平添出幾分生氣。
然而這不過是一時淺顯的表象,奴荒真正的殘酷從來都不會消逝,對於那些卑微的奴隸來說,這種殘酷更是被無限放大,煎熬,卻無奈。
白晝漸行漸遠,黑夜慢慢降臨,作為奴荒更為蕭煞的時刻,奴隸們反而可以放松下來,哪怕是僵屍般橫七豎八地躺在那狹隘髒亂的草屋中,也終於可以得到片刻安寧,沒有咆哮,更沒有鞭打,做一個好夢,或許就是他們最後的奢望權力。
是麻木順從,還是反抗命運,人與人之間,根本相似,卻大相徑庭,一切都是命,卻又不全是命,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屬於奴隸的那一段描寫真實有效,源於美國人所羅門.諾斯普著的《為奴十二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