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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對不起!》第14章 黃南酒吧遇江浩,江浩父母認出黃南
  周五夜裡十點,京城繁華地帶的洛卡林酒吧,稀稀疏疏的坐著幾位顧客。

  吧台上,昏暗的燈光下,有一個孤獨的身影。一位身著製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背對著人群,低著頭往自己的嘴裡倒酒。吧台服務生給他滿上後,他又是一口就灌了下去。因為沒有看到同伴,服務生不敢冒然不停地給他添酒。萬一喝醉了,倒在酒吧,沒有人接他的話,酒吧又要費心安置這位酗酒的人士了。

  “先生,發生什麽不痛快的事情了嗎?”服務生問道。

  黃南抬頭望了一眼服務生,努力擠出一點笑臉,用迷離的眼神盯著他,說道:“沒事兒,我喝兩杯就沒事兒了!你……你不用擔心我,我就算喝醉了也很老實的,不會鬧事兒!”

  服務生第一次看到喝多了還這麽鎮定的顧客,對著黃南說道:“先生,就算發生天大的事兒,過了今天,也就沒什麽了!我媽常跟我說,隻要沒有涉及到生死的事兒,都不是事兒!您說是不是?”

  黃南看了看服務生的姓名牌,說道:“盧志平,盧志平,你這麽小,就看的這麽透,厲害!厲害!”說完,放下酒杯,朝著服務生豎起大拇指。

  服務生見狀,忙謙虛道:“先生您說笑了,我也就一服務員,而且這話是我媽說的,不是我!”

  “服務員,服務員怎麽了,服務員也是值得尊敬的,沒有你們,顧客來了誰提供服務?都是服務員,我們都是服務員,就連國家機關裡那些有模有樣的公務員不也是服務員,他們要為我們這些老百姓服務。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黃南說。

  服務生聽完,摸摸後腦杓,嘿嘿道:“理兒是這個理兒,可人家就高人一等。你看有幾個人敢在機關裡面對著公務員大喊大叫的,可是我們每天都會被顧客呼來喚去的,明顯低人一等。先生,您少喝點吧,再給您倒一杯喝完酒別喝了。我看您酒量也一般,今天已經喝了五杯了。”

  “好,我聽你的。我尊重你……你……你也要尊重你自己。我們……我們都是服務員,自己要先看得起自己,不要去管別人怎麽看。”黃南的這句話剛說完,一隻手從後面拍到了肩上。

  “黃大哥,還真是你!”來者江浩,和幾個同事一起來酒吧放松了,“剛才在後面我聽到有人在講大道理,聲音還特別耳熟,但是想著黃大哥這樣的正經人家不大可能來這種地方。可是我越聽越像,沒想到還真的是你。”

  黃南望著眼前這位大帥哥,看著面熟,被灌了酒精的腦子迷迷糊糊,想不起來叫什麽,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臉的迷惑:“是我不正經呢,還是……這酒吧不正經,還是都不正經?哎吆,這位大帥哥是?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只見江浩先走開到一幫年輕人中說了兩句話後又走過來,挨著黃南坐下,讓服務生倒了一杯酒,對著黃南說:“我說黃大哥,咱倆至少見了兩次了,你就算是臉盲症,也不該忘記啊,來罰酒一杯。”說完,就讓服務生給黃南倒上酒。

  服務生猶豫了下,和江浩說道:“帥哥,這位先生已經喝了五杯了,他酒量看上去也不行,您看他已經喝醉了。”

  江浩看看服務生,又瞅了一眼黃南,說:“沒事兒,再給他最後一杯,喝醉了我送他回家。”

  黃南平時很少喝酒,第一次喝這麽多酒,現在意識已經完全模糊了:“你送我?萬一你把我賣了怎麽辦?萬一你把我的腎摘了換蘋果怎麽辦?萬一……萬一你趁著我醉酒猥褻我怎麽辦?”黃南打了個嗝。

  黃南一連串的怎麽辦讓江浩哭笑不得,“哥,你真不記得我了,江浩,你忘了在去西藏的火車上,我坐你對面了?你忘記你審判的我哥的案子了,那個正當防衛打死人的,被您判無罪了。”

  此時,黃南喝下去的酒的後勁兒全上來了,“江浩,西藏?我什麽時候去西藏了?我怎麽忘記了。”還沒說完就直接趴桌子上呼呼的睡著了。這下,服務生和江浩都愣了,醉的也太快了!

  “哥,哥,醒醒,醒醒!我送你回去!”江浩拍拍黃南的背,又推了推他,隻是這黃南一醉方休,已經徹底沒有意識了,動都不動。

  江浩本來是陪同事一起來酒吧樂呵樂呵的,結果還沒和同事開始呢,就遇到了醉酒的老恩人黃南。酒是喝不成了,江浩和同事們解釋了下,就先行告退,他要把黃南送回家。

  服務生說這位先生的帳還沒結,江浩就把黃南的帳結了。服務生還是有點擔心地看著江浩,剛才醉酒的人根本就沒認出來他是誰,萬一真如這位先生所言,江浩把他帶走後,偷摘了他的器官怎麽辦,人是在酒吧帶走的,酒吧得負責任的!於是責任心很強的服務生攔住了江浩:“帥哥,您真的認識這位先生嗎?”

  江浩看著服務生,說了句:“我不認識他,我給他結帳,我傻啊!”

  “可是,可是這位先生沒趴下之前好像不認識您,萬一……”服務生沒說下去。

  江浩這才明白服務生的擔心,笑了笑,“不錯,酒吧有你這樣的服務生真省了不少心。這位先生之前是法官,審過我家的案子,因為他和你一樣負責任,所以沒有誤判,我們一家都很感謝他。”說著,江浩把身份證也掏了出來,拿給服務生看,“這是我的身份證,您可以記下地址和姓名,萬一以後看到有關這位先生被害的新聞報道,你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找我。”

  服務生依舊在猶豫,江浩有點不高興了,“哥們,你不會是在想我的身份證也是假的吧?這世界上還有一點信任嗎?做點好事兒怎麽就這麽難!那幾位你認識嗎?”江浩指著和他一起來的同事。因為自己平時很少來酒吧,不過同事們倒是經常來。

  “嗯,他們幾個經常來。”服務生順著江浩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幾位常客。江浩喊了一嗓子,“劉凱!”

  其中一個人扭過頭來,看著江浩,喊了一句:“你丫怎麽還沒走呢!你不是有事兒嗎?”江浩朝他打了個手勢,劉凱走了過來。

  “怎麽了?”

  “他懷疑我是壞人,要把這位先生給殺了。”江浩指著服務生說。

  服務生連忙搖頭,“我沒那麽說!”

  “他確實不是什麽好人!”劉凱開玩笑地說道。

  “我去,別鬧!這個趴下的人以前是法官,是個非常非常優秀的法官,與我家有恩,以後再跟你說詳細的事情。現在他趴這兒了,我把他送回去。這服務生不相信我,剛才我把身份證給他看都不相信。”江浩說。

  “法官?法官還來這地方!是不是你有問題?”劉凱依舊沒有放過調侃江浩的機會。

  “哎吆,劉凱,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鬧!你百度一下,黃南,就是他!全國優秀青年法官,不過他去年辭職了。”江浩有點急了。

  “不鬧了,不鬧了。小盧,這是我朋友,我們都是從事法律工作的。不行,你就再給我們拍兩張照,萬一有問題,還有個證據!”劉凱認真地對服務生說。

  聽到他們兩個這麽說,加上之前江浩掏出身份證,又給這位法官先生付帳,服務生不再懷疑了,“不了,不了,我也是擔心這位先生出事兒!沒別的意思,冒犯到你們,希望能夠見諒!”

  畢竟服務生也是為了顧客著想,所以江浩和劉凱也沒怎麽著,倒是覺得服務生很值得敬佩。劉凱幫著江浩把黃南扶上出租車,上了出租車後,江浩不停地搖黃南,哥,哥,醒醒,你家住哪兒啊!第一次喝醉酒的黃南已經完全沉寂在酒精帶來的無意識狀態,哪還能聽得見江浩的問題。無奈,江浩隻好讓出租車司機把黃南拉到了自己家。

  到家已是夜裡十一點多鍾,江浩的父母剛剛睡下。聽到開門聲,江浩的母親起身到了客廳。看到兒子背著一個人,嚇一跳:“這是怎麽了兒子,這是誰啊?”

  江浩小聲地說:“媽,一朋友,喝多了,怕他回去不方便,就先帶回來了!沒事兒,您去睡吧,我能處理的來。”

  羅媽媽可不放心,有點責備地口吻:“你沒事兒吧,喝了多少?”

  “媽,我一點都沒喝!不信你過來聞聞。”江浩一邊背著黃南往臥室走,一邊說,順便朝著母親吹了一口氣。

  “你個熊孩子!快把他扶到你哥的屋去。反正你哥也不在家,讓他睡你哥的床吧!”羅媽媽一邊去倒水一邊說。

  “那怎麽行,他現在喝醉了,萬一出點什麽事兒怎麽辦!還是讓他到我屋子吧,我那屋子床大,也不影響我睡覺,即便出事兒,我也能照應一下!”江浩說道,因為已經很晚了,他沒有跟母親解釋這人的來頭。

  “也是。”說完羅媽媽走到前面給他打開了臥室的門。

  江浩把黃南放倒在床上,然後開始給他脫鞋,脫外套。羅媽媽端了一杯溫開水放在桌上,又去拿了個大的臉盆放在床底下,跟江浩交代了下:“他要是吐的話,讓他吐在臉盆裡,一會兒給他喝點水。半夜得起來看看,給他翻翻身,別睡過去了。萬一有事兒的話,趕緊叫我們,讓你爸開車送醫院!”

  “好來,媽,您趕緊去睡吧!我看著就行,不行我就叫你們!”江浩說。

  羅媽媽出去後,江浩也趕緊去洗漱了,洗漱完後端了一盆水過來,用濕毛巾給黃南擦了擦臉。當他給黃南脫襯衣和褲子時,一把就被黃南給抓住了,把他嚇了一跳。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生我,為什麽?把我生下來,又整天打我罵我,他們生我幹嘛!就是為了打我罵我瞧不起我嗎?”說著說著黃南的鼻涕和淚就流了出來,江浩趕緊騰出另一隻手抽出紙巾給他擦。剛才還睡著呢,怎麽突然就說起話來了,這喝醉酒的人還真是千姿百態。

  “我不就喜歡男人嗎,我招誰惹誰了,為什麽總要在背後罵我?我想啊?我也不想喜歡男人,我也想和你們一樣都喜歡女人,為什麽要讓我喜歡男人?為什麽?你說為什麽啊!讓我這麽活著有什麽意義?我爸嫌棄我,喝酒喝死了,村裡人都躲著我,罵我變態……嗚嗚……好不容易上大學談個戀愛,還沒一起生活過,朋友就被他媽的親爹給逼死了!我他媽活著就是遭罪的嗎……”

  “好不容易考上公務員,又被同事們背後說閑話,我不結婚又不違法,礙著她們什麽事兒了!我他媽想一個人啊,我也想找個人過日子啊!可是我他媽找誰啊,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就被親爹弄死了,我還敢找誰啊!你說,我能找個女人,把人家給白白耽誤了嗎?啊?我被評優秀,又不是我想評的,我評上了,也被嚼舌頭。有本事你們就做好業務,總在背後戳人脊梁骨算什麽……”

  江浩聽著黃南邊哭便講述自己受過的委屈,不禁在想,這黃大哥看上去那麽樂觀,積極向上,難不成一直都是在強顏歡笑,壓抑自己的情緒。他究竟經歷了什麽,從小到大都是在什麽用的環境下生活的?

  “嗚嗚……我害死了那個就知道打我罵我的爹,是我害死了他!我媽現在在村裡也抬不起頭來。我到底來這個世界上幹什麽來了!嗚嗚……”

  “哥,黃大哥”,江浩輕輕地拍了拍黃南,“哥,別太傷心了。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來喝點水。”說完,扶起黃南的頭,給他抿了點水進去,再把他放下。

  “希望,有什麽希望……嗚嗚……活著真沒意思……”黃南居然還能接著江浩的話說,這也讓江浩吃了一驚,你這到底是清醒還是迷糊啊?說話還這麽有條有理的。

  “好好睡一覺就什麽事兒都沒了啊,哥,睡了啊!”江浩也已經困了,黃南還攥著他一隻手沒放呢!他嘗試著掰開黃南的手,沒想到這家夥勁兒還挺大,剛掰開就又攥上了。這是要鬧哪樣啊!難不成他真的喜歡上我了,江浩內心突然有單害怕了。雖說曾經在去往西藏的列車上,他曾經有過獻身報恩的念頭,可那次也是在特定的環境下,現在早就沒有這想法了啊!萬一他要真喜歡上我可怎麽辦,媽呀,闖禍了!自己是直男,總不能為了他把自己掰彎吧,想想都可怕!江浩趁著黃南不注意,再次脫手後,立馬給他蓋上被子,逃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可能因為背黃南背的累了,江浩一上床,脫了衣服蓋上被子就睡著了。凌晨3點左右,江浩被黃南哼哼呀呀的聲音吵醒了,睜開眼後趕緊打開燈。眼前的一幕把他嚇壞了,黃南已經從床上掉下來了,嘴邊的嘔吐物中明顯帶了血,猩紅一片。江浩趕忙穿上衣服,去敲父母臥室的門。羅亦銘很快穿好衣服開門出來了,應該是睡前羅媽媽已經和他交代過了。羅亦銘父子倆先把江浩臉上的髒東西給擦了擦,然後穿上衣服,由江浩背著下樓,羅亦銘去開車。羅媽媽收拾屋子,沒有再跟著出去。

  羅亦銘直接把車開到了最近的三甲醫院急診室門口,讓江浩先背進去,自己停好車再過來。凌晨三四點,急診室人並不太多。喝醉酒的人比一般人難背,而且會比平時重很多。江浩雖說有一米八的身高,可這黃南也一米七八左右,雖不胖,可也實在不輕。加上黃南還在很痛苦地呻吟,江浩一進急診大廳就開始大叫,醫生,醫生,快點,快點。值班護士見狀趕緊上前詢問,得知是喝酒導致的胃出血後,趕忙找了一個床位,讓江浩把黃南放在病床上,然後去辦手續。等江浩辦好手續後,羅亦銘也正好進來,兩人一起到了黃南的病床前,醫生已經過來了。經過診斷後,醫生給黃南開出藥方。江浩去開藥後,護士過來給黃南扎針輸液。黃南還時不時地輕輕呻吟一聲,羅亦銘這才有時間仔細觀察江浩這位醉酒的朋友。怎麽看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江浩看到父親一副怪異的眼神望著黃南,湊過來輕聲說到:“眼熟吧!你絕對見過,而且認識。”

  羅亦銘又對著黃南左看右看,還是想不起來,搖了搖頭,很乾脆地問江浩:“是誰?”

  江浩一副很失望的表情看著老爸,歎了口氣,“我說爸,你的記性也太差了。你還記得我哥的案子嗎,這不就是當年的主審法官嗎?”

  “啊?”,羅亦銘再次對著黃南的臉望去,一邊看,一邊點頭,是,是,真是他,我竟然沒有印象了。“去年讓你給我說服他,讓他進我們的律所,你可是沒完成任務啊!江浩,你還記得吧!”江浩還沒回答,就見黃南突然抓住身邊羅亦銘的手,說了聲:“爸,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爸,對不起!”

  羅亦銘一驚,這一句話,他知道了眼前這位曾經讓他大兒子避免刑責的法官已經沒有了父親,而且把自己當成他的父親了。他不好將被抓住的手撤出來,他朝著黃南的臉看去。江浩看著老爸奇怪的盯著黃南眉毛處,自己不免也好奇地盯著黃南的眉毛處看,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疤痕在黃南的眼皮和眉毛之間。再看老爸,又盯著黃南的下巴看,他也跟著老爸的目光到了黃南的下巴,下嘴唇下面也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傷疤。此刻,羅亦銘眉頭緊蹙,眼睛盯著黃南的臉一動不動。

  “爸,爸!”江浩感覺到不對勁,他從未見過老爸如此嚴肅。

  羅亦銘被兒子叫的醒過神來,並沒有回答,這邊一隻手還被黃南握著。他慢慢地起身,朝著黃南另外一隻扎著針的手看去。他看不清楚,於是讓兒子幫他瞧一眼:“江浩,你慢點把他的手掌翻過來,看看他的手掌中間是不是有一個小黑點?”

  江浩雖然不解,可還是輕輕地從手腕處托起黃南的手,然後彎下身低下頭從下往上看黃南的手掌。屋裡光線不是特別亮,他又用另一隻手打開手機,讓手機光照在黃南的手掌上。他看到了,黃南的手掌上確實有一個不太大的黑中透紅的點。他朝著羅亦銘點了點頭。

  看到江浩點頭,羅亦銘眼睛盯著黃南的臉,半彎著腰杵在那兒一動不動。江浩有點懵,但是看著老爸的眼神,他意識到眼前這位躺在床上的人已經不單單是那位救過哥哥的法官了。

  “快給你媽打電話,江浩,快給你媽打電話,讓她打車過來。”羅亦銘突然對著兒子說。

  “爸,現在還不到五點,天還不亮呢!讓我媽出來不安全。很著急嗎?黃大哥是你,不,和咱家有其他什麽關系嗎?”江浩問道。

  羅亦銘的一隻手還被黃南握著,他用另一隻手從包裡拿出車鑰匙給兒子,“車在車庫地下一層B區,你去把你媽帶過來。來了再告訴你怎麽回事兒!路上注意安全,慢點開!”

  江浩回家時,羅媽媽已經在樓下小區門口焦急地等著了。在江浩回來的時候,羅亦銘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開往醫院的路上,江浩迫不及待地問母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羅媽媽也不知道,羅亦銘沒跟她詳細說,隻是告訴她趕緊收拾下準備到醫院。

  江浩把在醫院時,父親羅亦銘的舉止包括看黃南的手,以及眉毛與眼皮之間、下巴上的傷疤,還有掌心的黑點告訴了母親。羅媽媽聽到傷疤時已經激動不已了,不停地重複著:“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江浩一邊開車一邊問母親,“黃大哥到底是誰?”

  羅媽媽已經激動地說不清話了,眼淚婆娑。她已經不顧平時的形象了,直接拿手不停地擦臉上的淚水,止不住的淚水成股地流出,羅媽媽一邊擦一邊顫抖地說:“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當年都是我的錯,才讓他走丟的,我以為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江浩見狀也便不再問了,他從媽媽的言語中基本也判斷的差不多了。隻是父母之前從未向他和江宇提起過,原來他們還有一個哥哥。車很快就開進了醫院,停好車後,江浩帶著母親到了急診室黃南的病房。

  羅媽媽帶著一副淚臉衝進了病房,看到羅亦銘正坐在病床邊,手被躺在病床上的人握著。羅亦銘朝著羅媽媽點了點頭,濕潤的眼眶中透著無與倫比的喜悅和難以抑製的激動,多少年了,經歷再大的事情,他都能鎮定自若可是這次,他顧不上了。即使江浩已經回去接他老婆過來,有差不多快一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了,他依舊難以掩飾自己的情感。看到老婆婆娑的淚眼,他知道江浩肯定已經跟她說了詳細的情況。羅媽媽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病床上的黃南,緩緩地走過去,從在車上聽到江浩的話,到進醫院,甚至於看到了病床上的黃南,她都不敢相信這一切真的發生了。二十多年前丟的孩子,找了那麽久都沒找到,如今竟這等巧合地走進了自己的家。為什麽昨晚自己沒有看清楚呢?她帶著自責,走向黃南,低下頭,盯著黃南熟睡的臉,她也看到了眉毛下方和下巴的小疤痕。那是黃南小時候在屋子裡玩兒的時候,搬著小板凳不小心摔倒後,頭磕到了板凳沿兒上留下的疤。當時差一點就碰到了眼睛上,也算是命大。羅媽媽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黃南的頭髮,眼淚都掉到了黃南的臉上,順著黃南的臉流到了枕頭上。江浩在一邊看著父親和母親,他知道此刻什麽都不用說,說什麽都多余!他給母親找了一個凳子,讓母親坐在了黃南另一邊。羅媽媽早已忘記了幾年前,自己的大兒子江宇因為救人而殺人被抓後,在法院開庭審理的時候,自己坐在旁聽席上看到的主審法官就是眼前的這位熟睡的黃南――自己的親兒子。

  這時一名護士進來了,看到黃南的病床兩邊一邊一個滿含熱淚的中年人,還站著一個表情沉重的年輕人,不禁疑惑。剛才就是她給扎針輸的液,不就是喝酒導致的胃出血嗎?不至於這般傷感吧!“我說三位家屬,他沒什麽大事兒,就是酒喝多導致的胃出血,輸完液就沒事兒能出院了!你們不用太傷心難過了啊!”羅亦銘夫婦都對著熱心的護士微笑著點了點頭,江浩開了句玩笑,“他們是喜極而泣,喜極而泣!”護士看了看這三位家屬,不解地走開了。

  熟睡中的黃南時不時還呻吟兩聲,不過已經沒有了哭泣,也沒有了訴苦。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殊不知他的周圍已經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江浩找不到多余的凳子,就站在邊上,站累了,就坐在病床邊上。他的內心也處於一種說不明道不白的處境,這個世界太奇妙了,是何等的因緣,才能導致他這位從小就被拐走的哥哥自己主動地送上家門,卻渾然不知。曾經有過兩次不深不淺的見面,一次是旁聽席上自己看了他幾眼,他未必看到自己;一次是火車上近距離的接觸,聊天;這次更是零距離接觸。如果沒有昨天自己不經意的“善舉”,可能父母這一輩子都不會找到曾經丟失的兒子,自己也不會知道他居然是自己的親人。

  上午十點半左右,黃南被病房新入住的一位病人的吼叫聲吵醒了。他猛地一驚,眯著雙眼,左顧右看,看到兩邊各一位陌生的中年人。再看床尾處,一副熟悉的面孔,卻又記不起是誰。頭還有點疼,他想用手摸摸自己的頭,剛要伸手,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握著一邊的中年大叔,一隻手上扎著針管,手臂被中年婦女握著。什麽情況?做夢?不太像。我怎麽在醫院,這兩位是誰?他用疑惑的眼睛看看四周,沒有熟悉的人。這是怎麽了,從小到大都沒住過院,這是第二次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上一次是去年離職之前發燒住院,醒來時看到的是宿舍同學肖國偉,可這次看到的……

  羅媽媽最先發現黃南睜開了眼,慌忙說:“醒了,醒了。”羅亦銘剛才打了個盹,睡著了,聽到妻子這一聲,立馬精神了。可是這兩位親生父母面對二十多年未見的兒子,卻不知道怎麽開口。江浩半坐在病床上,扭過頭來,看到黃南迷惑的眼神,還有欲言又止的父母,先開了口:“哥哥吆,你總算醒了,你把我們嚇死了!”

  黃南雖說覺得眼前說話的這位有點眼熟,可還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他的眼鏡落在了江浩的臥室,出來的急,江浩沒有顧得上拿他的眼鏡。“不好意思,你是?”

  “爸,媽,我怎麽說也見過他三次了,他還是記不住我,怪不得找不到家呢!記性太差了。黃大哥,還記得去西藏的火車嗎?誰坐你對面了啊?還記得幾年前那個沒讀大學的大帥哥見義勇為殺了人,被你判無罪了嗎?趁著腦子不清楚,使勁兒想想!”江浩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

  黃南閉上眼睛想了會兒,終於想起來了,曾經在火車上見過這位小夥子,那位見義勇為的和他是雙胞胎兄弟,“是你,想起來了,你還有個雙胞胎哥哥還是弟弟!”

  “你要還記得我叫什麽,我就免了昨天替你付的酒錢。”江浩說。

  “昨晚?對不起,我昨天可能喝多了。我怎麽在醫院,是你帶我來的醫院吧!真是對不起,給你添了這麽大的麻煩!我也是第一次喝醉,沒想到喝成這樣了,以後再也不喝了!再也不敢喝了!還驚動了叔叔阿姨,叔叔,阿姨,真對不起,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黃南一般說,一邊撐起來低頭致歉。

  羅亦銘夫妻倆趕忙將他按在床上,不麻煩,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江浩可不想這麽簡單就繞了他,“怎麽不麻煩,你們都不知道他有多重,昨晚把你背到出租車上,又從出租車上背到我家裡,累的我現在腰還沒緩過來。你昨晚哭哭啼啼地,還抓著我的手不放,要不是我機靈,都掰不開你的手,弄的我一宿沒睡好。今天凌晨兩三點,你又從床上掉了下來,吐了一地,要不是我爸,你現在還在我家裡吐血呢!”

  羅亦銘見江浩滔滔說個不停,瞪了他一眼,“這麽點小事兒,被你說的跟見義勇為似的,你該好好加強鍛煉,小小年紀,背個人就腰疼,以後你老爹我要生病了,你還背的動嗎?”

  江浩剛要反駁,羅媽媽也開始責備他:“江浩,你確實該鍛煉了。自從你上班後,就沒見你運動過。”不過雖說父母兩個人都擠兌江浩,可內心卻是非常感激兒子江浩的,不光是因為江浩把失散這麽多年的兒子給帶回了家,而且在這種父母都極其尷尬,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明事實時,江浩作為與黃南年齡最接近的人,可以很輕松的聊天打破尷尬的氣氛。

  江浩委屈地看著父母,“我是你們親生的嗎?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你倆居然胳膊肘子往外拐!”

  倒是黃南很不好意思,“叔叔,阿姨,你們錯怪他了,我得好好謝謝他――江浩,謝謝叔叔阿姨才是。”剛才聽到了中年婦女叫了這位年輕人的名字,他趕緊記下了。

  “誰是外人,那裡來的外人,都是自家人,哪來的胳膊肘子往外拐!”羅亦銘看著兒子江浩說。此時此刻,他和妻子都不知道該如何告訴黃南,他就是他們二十多年前被拐走的兒子。

  江浩算是看出來了,這夫妻倆是誓死要維護這位沒有共同生活的哥哥了。幾個人就這麽有一處沒一處地閑聊著,直到黃南吊瓶中的藥水打完了,護士拔了針頭。黃南問江浩,“江浩,昨天酒吧花了多少錢,還有今天的醫藥費是多少?不能讓你幫了忙,還倒貼錢!”

  “別這麽見外啊!哥,又不是外人。你說是吧,爸?”江浩這次叫哥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哥了,而是以親哥的心理在叫。雖然他有個哥哥江宇,可是江宇實在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從小就那麽不食人間煙火。這下終於來了個人間的親哥,雖然年紀都這麽大了,不過看上去比江宇正常多了,不自覺地覺得美滋滋的。

  “是,都是自家人,別那麽見外!”羅亦銘本想說出黃南小時候的名字“浩浩”,可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口。他們當初給黃南取名為浩宇,意為浩瀚的宇宙,小名浩浩。雙胞胎兒子出生後,為了紀念被偷走的浩宇,他把浩宇的名字拆開,分別為雙胞胎兒子取名江宇、江浩。

  “那怎麽行呢,叔叔!我比他大那麽多,他還叫我哥,我就更得還了。要不我總覺得欠一個人情,心裡會惦記著不踏實!”黃南起身下床,想從口袋掏錢包,卻發現自己的外衣並不在身上。他在自己的身上摸來摸去,逗樂了江浩。

  “別自摸了哥,你的衣服還在家裡呢!凌晨出來的急,沒給你穿!走吧,起來一起回家吧,你的眼鏡也在家!”江浩刻意沒有說我家,也沒說我們家,而是模糊處理用了一個家字,他希望黃南敏銳的神經能夠感覺到。

  黃南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更不可能感覺到江浩這麽細微的一個用詞。聽江浩這麽說,也隻能再回他家一趟了,隻好再次對江浩一家表示歉意,跟日本人似的,一邊低頭一邊說:“實在是抱歉,給你們添了這麽多麻煩!”

  江浩把車開出來後,羅亦銘把他換了下來,讓他和黃南坐在後排,妻子坐在副駕駛。江浩一路都在調侃黃南,羅亦銘和妻子則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通過車前鏡看看後排的黃南,說說笑笑中,車開到了一家酒樓門前。現在正值中午,這四個人連早餐都沒吃,肚子早就餓的咕嚕咕嚕地叫了。在家做的話,還得去買菜,等一切都弄好至少還得差不多兩個小時。所以,羅亦銘充分發揚了一名大男子主義的風格,直接把一家人帶到了自己經常光顧的鴻福酒樓。

  下車發現是飯店,黃南不免內心一緊,本應該我來請客的,這一家人為了我跑前跑後,又陪了我一上午,再不懂事兒也該知道這個禮節!可是自己的錢包卡甚至手機都在自己的外衣口袋裡。哎!這下可真的是欠下了這家人一個大大的人情債。

  羅亦銘停好車,四人一起進了酒樓。酒樓的服務員早就認識了羅亦銘,衝著他打招呼。吧台內,一個中年胖婦女見羅亦銘帶著兩個年輕認和一位中年婦女,笑著上前迎客:“羅先生,帶全家人來了!今天是要包間還是在大廳?”

  “來個小包間吧!”羅亦銘說。

  “好來!”說完,胖婦女就把羅亦銘一家人引入了一間別致的小雅間。這位胖婦女是鴻福酒樓的老板娘,因為羅亦銘是常客,又是大客戶,所以她親自上陣,以示重視。整個上午,以及剛才在路上,羅亦銘都在斟酌該怎麽向黃南說清楚整件事情。他清楚的知道黃南和自己一樣是法律工作者,而且做過法官,具有法律人縝密的思維和非常人的理性。而且他清楚黃南的性格,當年羅江宇的案子判完之後,他一直想找機會感謝黃南,都被黃南給拒絕了。在對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直截了當的說,對方未必會相信,甚至即便是相信了,依舊會抗拒這個事實!他不清楚黃南現在的家庭情況,家裡還有那些人。如果告訴他真相,他肯定會陷入非常矛盾的境地。養父母和親生父母,他要顧那一方,無論他顧那邊,都會割舍不下另一邊。對他而言,不可能有兩全其美的選擇,任何一個選擇都是一種傷害。從事了這麽多年的法律工作,一直都在探求最接近客觀真相的法律事實,可如今,真相卻是這麽的殘忍!

  “求實,”江浩看著雅間門口的牌子念到,“怎麽這名字起得跟紅色革命似的,怪不得整個酒樓裡都是紅色基調!”羅亦銘聽到兒子的聲音,也抬頭一看,還真是,太巧了,是巧合還是天意呢!

  四人坐定,服務員拿了兩個菜單。羅亦銘讓兩個兒子點菜,黃南很靦腆,非常不好意思,一直推托。羅亦銘看著這位自己未曾給過父愛的兒子,自覺虧欠太多,以責備的語氣說:“都是一家人,千萬別客氣!前些年,江宇還是因為你才沒有被定罪判刑的,否則他這一輩子可能都要背著罪人的檔案。你幫了他這麽大的忙,我這當爹的請你吃頓飯總可以吧!你說是不是小琴?”小琴是羅媽媽的名字。

  “那是,請你吃一輩子飯都還不了這份情!你可千萬別把我們當外人,這江宇和江浩就是你的親弟弟了,江浩,你要把浩浩……把黃南當成自己的親哥哥,知道嗎?”羅媽媽慌亂之中說漏了嘴,趕緊改了過來。她才明白原來眼前這位就是當年主審江宇案件的黃南法官,當時自己還在下面琢磨,如果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好了,這樣可以命令他判江宇無罪。如今,他居然真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這件事兒,她知道丈夫沒有直接說,肯定有不說的理由。丈夫考慮問題向來周全,此時一定要聽從丈夫的安排。

  “自從在火車上遇到黃大哥後,我就在心裡把他當成親哥哥了。你說是不是哥?想起來我就氣,哥,當初在火車上,我替我爸邀請你到我們的律所工作,你居然拒絕了我!弄得我沒有完成爸的任務,被他沒收了很多俸祿。”江浩盯著黃南說,他也能體會到父母此時的難處,面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知道該怎麽捅破這層紙,他們的內心一定非常痛苦!

  “是我的錯,我的錯,江浩,叔叔沒收了你多少俸祿?要不我給你補上。”黃南說完,又對著羅亦銘說:“對不起,叔叔,我知道您的律所,在京城很有名氣的。實話說,我是不想因為那件事而讓您對我有所報答。還是當時我和江浩說的話,我隻是做了我的本職工作而已。我於您而言,沒有恩的基礎,所以不能接受您的報答。否則我就屬於無功受祿,倒是我欠了您的人情了!您說是不是,叔叔?”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又給繞回來了!今天咱不談這個了,請你吃頓飯總行吧,否則讓我們兩個中年人愧疚一輩子,你舍得嗎?黃南,我可跟你說,人家羅大律師說這家鴻福酒樓徽菜做的特別地道,他經常帶著客戶過來吃,還說客戶們都對這家的徽菜讚不絕口!對著我們把這家酒樓都誇成這樣了,還舍不得帶自己家的人來吃!”羅媽媽故意生氣的說。

  “話不能這麽說,小琴,你這是汙蔑我。你和兒子也從來都沒有向我提起過要來吃飯啊!再說了,這家是徽菜做的好,你們也不見得喜歡吃!”羅亦銘辯解道。

  “這事兒還要我們提嗎,你應該主動啊!再說了,吃都沒吃過,你怎麽知道我們不喜歡吃,不要給自己找理由!你說是不是江浩?”羅媽媽笑著調侃羅亦銘。

  “是啊!爸,我是你親生的兒子嗎?”江浩幫著媽媽說話。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羅亦銘趕緊認錯,他招架不住這娘倆。

  看著這一家人其樂融融,黃南很是羨慕。

  “小黃,你還沒表態呢,剛才也說你了,不能總跟我們見外,聽到了沒?”羅媽媽看著黃南說道。

  “阿姨,我聽您的,怎麽能讓您和叔叔愧疚呢!我點幾個硬菜,讓叔叔出出血!”

  話雖如此,羅亦銘夫妻倆還是很傷心,親生兒子管自己叫叔叔阿姨,還跟自己這麽見外,擱誰身上也痛心啊!

  黃南點了一個松鼠桂魚和虎皮毛豆腐,江浩點了個梅菜扣肉,羅媽媽點了道清炒菜心,羅亦銘誇黃南有眼力,這家酒樓的虎皮毛豆腐做的非常正宗,他和羅媽媽一樣,也點了一道素菜,素炒三菇。剛點完,細心的羅媽媽叫住了服務員,“不行,不能這麽吃,孩子剛從醫院出來,得吃清淡點,有粥嗎?有的話來碗粥。黃南,今天隻能委屈你一下了。為了你的身體,你還是吃點沒油水的吧,還有把你的松鼠桂魚換成清蒸鱸魚吧!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們再來吃松鼠桂魚,行嗎?”

  “阿姨,沒問題,有吃的就行!我不挑,能吃的都吃!”黃南開玩笑說道,不過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畢竟是大病初愈。

  上菜的速度很快,因為黃南是因為喝酒導致的胃出血而住院,羅亦銘要開車,就沒有叫酒,而是叫了四罐旺仔牛奶,羅媽媽還特意讓服務員把其中的一瓶去溫了溫。

  邊吃邊聊,羅亦銘和羅媽媽都在不停地問黃南的情況,這夫妻倆夫唱夫隨很默契,聲東擊西,旁敲側擊的了解黃南現在的家庭情況,家裡都有誰,小時候的經歷,這些年都是怎麽過的。總之,他們想更多地了解自己的兒子在這二十幾年過的怎麽樣,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當他們聽到黃南說起父親經常酗酒打罵母親和自己時,就連江浩的眼裡都泛起了淚花,羅媽媽更是直接拿餐巾紙擦臉上的淚,自己的兒子被別人拐走不說,還被別人打,自己卻無能為力,什麽都不知道,內心除了愧疚和自責,別無其他。羅亦銘強忍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黃南並沒有全部說出,很多更慘的經歷他覺得不適合對外人說,畢竟江浩一家隻是外人。黃南後來的經歷羅亦銘和羅媽媽基本都聽說了,江浩這個小八卦有事兒沒事兒就跟他們念叨。隻不過當初大家都把它當成外人的談資,誰能想到當初被談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家人。

  整頓飯基本就是黃南的答記者問,羅亦銘夫妻倆作為記者連環發問,江浩補充發問。飯吃完的時候,黃南的過往也都交代的差不多了。吃完飯他才意識到吃飯期間,光顧自己說了。羅亦銘夫妻倆為何如此關心自己的過去,為何要問的如此的細致,他們的關心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陌生人的尺度。剛才吃飯的場景曾經在他的腦海裡出現過,他努力去回想,為什麽剛才的情景如此的熟悉,我究竟是在哪兒遇見過?左思右想,終於想起來了:拉姆拉錯湖邊,就是這個畫面。可是他們究竟是誰,有什麽企圖嗎?可是對於我,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他們能圖我什麽,我身上沒有值得惦記的東西啊!

  羅亦銘又把三個人載回了家,黃南到家後就催著江浩找自己的外衣和眼鏡。沒有眼鏡的世界,是模糊的。戴上眼鏡後,黃南才真正看清楚羅亦銘和羅媽媽,還有江浩的模樣。江浩的相貌比較熟悉,畢竟火車上對他的印象很深刻。羅亦銘夫妻倆,似曾相識,但是想不起何時見過。算了,還是先回家吧!他穿上大衣,向江浩一家人告別:“叔叔阿姨,江浩,非常感謝你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報你們!如果你們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盡管開口,雖然我知道可能幫不上你們什麽忙!昨天的酒錢和今天的醫藥費我改天一定還給你,江浩!中午的飯錢就當是叔叔阿姨請我這晚輩了,我再次謝謝叔叔阿姨,江浩。已經給你們添了那麽多麻煩,我就先回家了!”

  “你這孩子,又說見外的話,都說了以後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把我們當成自家人。”羅媽媽責備黃南。黃南不好意思地笑笑,剛想要離開,又被羅亦銘叫住了。

  “小黃,你先等下!既然你說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盡管開口,我們這兒正好有個忙,也不能叫忙,算是個請求,希望你能考慮考慮。”

  黃南看著羅亦銘嚴肅的樣子,不知道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您說,叔叔!”

  “是這樣,經過江宇的事情,還有今天的事情,我們都覺得你特別好,特別想讓你成為我們家的一員。”羅亦銘看著黃南不解的眼神,接著說:“我們想認你做乾兒子,當然我們不能強迫你,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下!就像你說的,不知道怎麽回報我們,想幫我們的忙,如果這算是一個忙,我們希望你能幫,相信你也能做得到!”羅媽媽和江浩都沒想到羅亦銘會以這樣一種方式來讓黃南融入這個家,都盯著羅亦銘看。

  黃南更沒有想到羅亦銘會讓他認他們做乾爸乾媽,他們家都已經有兩個兒子了,為何還要再加我一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羅亦銘是律師,他做事肯定經過了周密的思考,他到底想幹什麽呢?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別扭扭捏捏了,否則總這麽猜對方的真實意思也不是事兒。於是,黃南直接問羅亦銘:“羅叔叔,我是晚輩,要是有什麽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您見諒。我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有點不太正常,您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我知道我自己幾斤幾兩,我身上肯定不存在值得叔叔你一家欣賞的東西。我不是一個聰明人,腦子反應也不快,我不擅長猜測,也猜不出來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所以,還希望叔叔,您能直接直接告訴我,究竟有什麽事情您隱瞞了,也許您不好意思開口,也許您可能顧及到我的感受,怕傷害到我。但是請您相信我,我也是奔三的人了,雖談不上多成熟,但至少也見識過一些場面,不論您說什麽,我都能承受!”

  看到黃南態度如此,羅亦銘剛打算照直說,羅媽媽搶在了前面:“別站著了,都坐回來吧!這事兒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

  等大家都坐回了客廳後,羅媽媽讓江浩去給每個人倒上水。自己整理了下思緒,問黃南:“你對小時候發生的事情還有印象嗎?你現在能記起來的事情最早的是幾歲的時候?”

  黃南想了想,“五六歲吧!”

  “五六歲!怪不得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你今年應該是二十九歲,你的生日是六月一日兒童節那天。25年前,我帶著你去早市買菜。早市人比較多,我怕你走丟了,拉著你的手。當我和賣菜的老板討價還價,付錢時,不自覺松開了你的手。當我付完錢準備走時,才發現你已經不見了。我趕緊順著人流在菜市場找,又到管理處讓他們用喇叭喊,讓管理人員幫我找,報警,警察當時說不到24小時不給立案。那時候不像現在那裡都有監控,我和你爸還有所有能叫到的親戚朋友跑到各個汽車站火車站去攔截,可還是沒有找到,我們知道你十有八九是被人販子給偷走了。我和你爸在整個城裡找了兩年,又到外地找了一年,我們把你的照片貼遍了城裡讓貼和不讓貼的地方。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是我把你弄丟的……都是我的錯!”羅媽媽抑製不住又哭了起來。

  江浩的眼淚也出來了,黃南已經完全楞在了那裡,他做好了各種思想準備,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羅亦銘拿了一張餐巾紙給羅媽媽擦了擦眼淚,沉重地說:“你叫浩宇,羅浩宇。我和你媽辭職找了你三年,沒有任何的線索。為了找你,我們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還找親戚借了些。開始親戚還借給我們,可是後來大家都覺得沒有希望了,就不再借了。當時真的山窮水盡了,沒有一點希望。我和你媽就決定回來重新找工作上班,不再專門跑外地去找你,盡力恢復原來的生活。後來你媽懷了江浩和江宇兄弟倆,我們就把希望放在了這兩個孩子身上,我們真的覺得折騰不起了,千錯萬錯,是爹媽的錯!你被偷走後,我和你媽整天提心吊膽,你媽還得了失眠症,到現在還得靠著安眠藥才能睡好覺。我們怕那些人販子把你的手腳故意弄殘了,把你拉到街上去乞討,甚至做夢夢到你被他們挖眼睛,摘器官……浩宇,我們不敢奢望你能原諒我們,但是還是希望你不要不認我們,更不要喊我們叔叔阿姨!”羅亦銘說完,眼淚也流了出來。

  黃南還沒有開口,江浩說了兩句:“哥,其實我也是上午才知道的,當我看到爸爸盯著你眉毛下和下巴處的傷疤時緊張的表情,尤其他讓我翻看你的手掌是不是有個黑點,確認後,他更是激動不已,讓我當時就叫媽到醫院。這麽些年,他們並沒有忘記你!你看我和哥哥的名字,江浩,江宇,分明就是把你的名字拆開後起的。爸媽當時那麽做也有他們的苦衷,我作為弟弟,也希望你能諒解他們, 他們也不容易!”

  三個人都盯著黃南看,等待著黃南表態。黃南並沒有哭,雖然對於這個結果非常意外,不過他的心卻異常冷靜,他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大腦是空的,眼神也是空的。等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你們憑著我眉毛下和下巴的一個傷疤還有手掌心的一個黑點就能肯定我是你們二十多年前被人販子偷走的兒子嗎?”

  黃南的問題讓羅亦銘出乎意外,確實他隻是憑著這三個特征確定黃南是他的兒子。

  “你的背上有沒有一個比較大的瘊子,在你背上靠近右肩胛骨的地方?”羅媽媽問道。

  黃南驚訝的眼神讓羅媽媽確認了這個答案。

  “要不這樣吧,為了慎重起見,你要不介意的話,我們做個親子鑒定吧!現在做親子鑒定也不複雜,你覺得如何,浩浩?”羅亦銘直接改口叫他的小名了。

  “行,叔……”剛要說出叔叔,黃南意識到不大合適,他的右肩胛骨下面確實有一個瘊子,他一直都想去掉,可去掉兩次後,又重新長了出來,他便放棄了。這三個特征都符合的人應該是極少的,不過做個親子鑒定確實更讓大家放心。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現在該如何稱呼你們了!我還得回去跟我母親確認下,問下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好的,不急!二十多年都等過去了,也不在於這幾天。不管最終鑒定結論如何,我們都希望你能把我們當成自己人。”羅亦銘說。

  “好的!”

  聊完後,黃南堅持要回家,羅亦銘讓江浩開車把他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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