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和鮮血，殺戮與和平。

　這是世界永恆不變的真理。但凡由人類佔據主導地位的世界，全都無法擺脫這真理。

　凱特琳微微輕歎，放棄了勸阻兩人的念頭，聰明如她，自然能看出那兩個人前進的方向是打算去幹什麽，正如李杜心中所想，一個混亂的比爾吉沃特才符合大陸整體利益。

　最起碼按照目前的世界格局是符合的。

　只有當德瑪西亞或者諾克薩斯這兩個巨人其中一方徹底倒下，人們才能抽出心思處理其他問題。

　表面上毫無動靜實則神經緊繃的黑手們正嚴陣以待的防備可能發生的大洗牌，順便等待自家老大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站出來帶領大家傾巢而出。

　從本質上講，男槍與船長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他們對經營勢力這門高深學問的掌握程度都幼稚的很。

　鐵鉤幫是一盤散沙，做事全憑一股狠勁和人海戰術。黑手黨雖有那麽點團結和紀律，但離開格雷福斯這個帶頭大哥，也不敢肆意妄為。

　這對好運姐來說就是可以善加利用的致命缺點。

　她毫不猶豫的行動了。

　死神的邀請函已經在半路上，今晚比爾吉沃特注定無眠。

　*

　格雷福斯感覺糟透了，他臉上又被砸了一拳，然後重重地栽倒在普朗克的甲板上。生鐵做的手銬勒進他手腕裡。

　他被人鉗著胳膊抬起來，跪在崔斯特旁邊。有個滿臉麻子的海盜架住他，不讓他趴下去。

　他的眼睛腫得對不上焦，眼前肌肉暴突的壯漢像隔了一層毛玻璃，忽近忽遠。

　“再來啊，你小子會揍人嗎?”格雷福斯大著舌頭說。

　他根本沒看清對方的動作就仰面躺在地上。劇痛在全身上下各個關節炸開。鐵鉤們又一次把他拎起來，摁在甲板上跪著。

　格雷福斯吐出牙齒和一嘴的血，笑著說:“小崽子，我老媽都比你有力氣。而且她五年前就死了。”

　海盜拉開架勢準備再給格雷福斯一下。剛要發力，普朗克就叫住了他。

　“行了。”

　格雷福斯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打晃，眼前一片昏花，但他仍然試著把焦點放在普朗克身上。過了好一陣子格雷福斯才勉強看清，普朗克的腰帶上掛著那把崔斯特想要的匕首。

　“崔斯特，對吧?聽說你手很快，而我一直都很看得起手快的賊。”普朗克走近崔斯特，看著他說:“但是，你不該蠢到敢來偷我的東西。”他蹲下來，轉頭直視著格雷福斯的眼睛。

　“而你，如果你腦子再大那麽一小寸，本來是有機會給我乾活兒的。可現在不可能了。黑幫教父?黑手黨?我只是懶得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

　他站起來背過身去。

　“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也並不會強迫別人在我面前卑躬屈膝。我想要的，不過就是那麽一點微不足道的尊重而已。可你們倆，卻敢騎在我的脖子上拉屎。不可原諒。”

　他的手下聽到這話，開始圍上前來，就像是一群饑腸轆轆的鬣狗終於等到了飽餐的機會。但格雷福斯才不會求饒。他們想都別想。

　“幫個忙，”格雷福斯朝著崔斯特的方向努了努嘴，“先宰了他。”

　普朗克嗤笑一聲。

　他對一個船員點點頭，那小子跑到一邊，敲響了船上的鍾。不一會兒，城裡的十幾口鍾依次應聲響起。醉漢、水手、商販……許多人被騷動吸引，湧到大街上。這是要殺雞給猴看呢。

　“全城人都在看著你們倆，是時候了。”他大聲地命令手下:“把死神之女帶上來！”

　船上一陣歡呼，嘍囉們跺得甲板隆隆作響。一門年代久遠的火炮被推出來。雖然炮身上長滿了銅綠，可它依舊是個美人。

　喧鬧而響亮的鍾聲同樣刺激到了黑手們，於是這群人自發地聚集在地盤邊緣，那時與鐵鉤們勢力接壤的分界線。

　格雷福斯瞥了一眼崔斯特，他垂著腦袋，悶不吭聲。他們把他的牌全搜去了，一張不落。還有他那頂花裡胡哨的蠢帽子——海盜群裡的一個無賴恬不知恥地戴在了自己頭上。

　格雷福斯認識崔斯特這麽多年，他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可此時此地，束手無策，他被打敗了。

　好得很。

　“你完全是活該，狗雜種。”格雷福斯咆哮著說。

　崔斯特抬頭看著他，眼裡帶著怒火。

　“我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那樣——”

　“你丟下了我，隨我爛在監獄裡！”格雷福斯打斷他。

　“我和我的人想把你弄出來，結果他們全死了！”他迅速地回擊，“柯特、瓦拉赫，還有布裡克，一個不剩，全是為了救你！你這個豬頭！”

　“但你還活著。你想過為什麽嗎?因為你就是個懦夫，沒錯，你就算有再漂亮的借口也沒用。”

　格雷福斯的話深深地擊中了他。他不再辯解，最後的一絲鬥志也消散殆盡。他的肩膀無力地垮下去——他徹底完蛋了。

　雖然崔斯特平日演技一流，但格雷福斯不覺得他現在是扮出來的。這讓格雷福斯心頭的怒火開始退去。

　他突然感到無比疲憊。精疲力盡，而且衰老無能。

　“我們都會下地獄，並不只是我的錯。”他無奈地說，“我沒騙你，我們確實盡力去救你了。但是沒關系，我說的這些你愛信不信。”

　格雷福斯漸漸有些動搖。過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其實相信崔斯特的說法。

　“真要命，他是對的。”

　格雷福斯從來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來做事，而每當他搞得過火了，崔斯特就會來收拾爛攤子。他總有後路，讓兩個人能夠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

　但是那天格雷福斯沒聽他的，從此也再沒聽過。所以，現在格雷福斯把他們都害死了。

　也許格雷福斯的心裡還保留著那麽一絲翻盤的奢望，碼頭區動靜鬧的這麽大，黑手們就算平時表現得在無能，這時候也該有反應了。

　就算群龍無首， 也總有那麽幾個聰明的小混蛋和老滑頭。

　格雷福斯的想法是對的，但是……

　黑手們的確打算采取行動，哪怕他們的教父下落不明。

　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帶著莫名的笑意出現在黑手們面前。

　其他人不知道他們究竟交流了什麽，反正沒過多久，黑手們就像滾油裡潑了水一般炸鍋了。

　“呵呵呵，祝你們玩的愉快。小夥子們……”

　銀鈴般的小聲隨風飄蕩，李杜目光深沉如水。

　凱特琳默默扔掉失效的通訊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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