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非的脾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眼見著天色漸晚,落日在地平線邊搖搖欲墜,四非在詢問了方遠具體的方位後,一手抱住面如冰霜的薛靈兒,一手拎起方遠的後領,化為流光遁去。
“那裡,就是那裡。”方遠激動地指了指下空一處村落,眼中是化不開的驚歎之色。
這就是傳說中的仙人之術,這就是凌空飛行的感覺嗎 ?
真是太棒了 !
方遠的眸中染上一抹向往。
四非帶著二人緩緩下落。
由於天已黑,村落中倒是靜謐無人,所以四非他們的突然出現倒也未引起什麽喧嘩。
跟著方遠,薛靈兒和四非來到了一處簡陋破敗的房屋前。
院中還有一隻黃色的大犬,見著方遠,搖著尾巴想要上前,卻又因忘憂投去的目光,焦躁不安地匍匐在地。
方遠上前幾步,親昵地半摟著它,試圖安慰它不知從何而來的戰栗與戒備,抬起頭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四非道。
“神醫仙人,這就是小子的家了。”
“嗯。”似是輕哼般帶著濃濃不滿的應聲飄出,薛靈兒立刻明白,忘憂出來了。
她連忙拉住忘憂的衣袖,拖著他向某一方走去,朝方遠道 : “事不宜遲,先看你娘親吧。”
天知道若留忘憂這個少爺病又耿直的家夥站在原地,會說出什麽讓人家純樸小少年下不來台的話。
方遠的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他未曾告訴過母親的房間,這女子又是如何知曉的 ?
本看他們二人路上舉止親密,以為這女子是神醫仙人的凡間伴侶,如今看來,倒也是不凡。
不過,方遠握了握拳,心下想到,他也會努力變得強大,來保護母親,保護他們的家。
薛靈兒憑著對院中那股腐朽之氣的感知,走進了相較其他,最大最完善的一間屋內。
所謂的床榻,不過是釘在一起的幾個木板上鋪了一層薄薄的褥子,其上躺著一個面容蒼白,雙目緊閉,呼吸微弱且消瘦的中年女子。
“把被子拉開。”忘憂遮掩在輕紗下的眉頭微蹙,出聲道。
方遠連忙上前,輕輕地揭開覆於女子身上的一層薄被。
這一下,腐臭之氣毫無保留地傳出,薛靈兒的面上也多了絲不忍和不適。
那女子的兩條腿已經腐爛,腐肉上滲著黃色的膿水,其中還有白色的蛆蟲蠕動。
“你便由著你母親的雙腿這般腐爛下去 ? ”忘憂的聲音中染上一層怒氣。
“不,不是的。”方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道 : “母親開始總說自己無礙,小子便也未多注意。可當母親那日昏倒後,小子才發現母親的雙腿竟已是如此 , 而請來的大夫都說無力回天…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早日發現…”
說到後來,方遠已開始哽咽地自責起來。
忘憂見無意弄哭了無辜少年 , 不自在地動了動身 , 隔空向方母身上注入些許靈力。
見著方母的面容稍有舒展,忘憂向伏跪在地的方遠朗聲囑咐道 : “給我準備一個房間,床和被褥。”
方遠連忙點頭,隻是稍有些疑惑地道 : “不知神醫治療時為何需要這些,在這裡不知是否可以…”
“不可以。”忘憂盯著方遠一字一句道 : “因為,我要睡覺。”
“啊 ? ”方遠的嘴巴張成了圓形。
“治療你母親需要很長時間,明日再開始。
”忘憂忍著火耐心解釋道 : “現在,給我個休息的地方,懂了嗎 ? ” 方遠連聲應是,帶著忘憂和薛靈兒去了隔壁的一間屋子。
房屋雖簡陋,卻整潔,一看便是有人精心打理過。薛靈兒心下了然,溫聲詢問道 : “你將自己的屋子讓給我們,那你呢 ? ”
“小子去後面的柴房就好,仙子不用擔心。”方遠突然被關心,臉色通紅,有些受寵若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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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靈兒看了看隻能勉強擠下兩個人的床鋪,有些無奈。
根據先前的觀察,這方遠家也隻有兩件臥房罷了,叫他再找出一間,實在太強人所難。
可現在,又該如何睡才好。
忘憂摘下錐帽,盤著雙腿往地上一坐,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薛靈兒,勾著眉道 : “你怎麽還不睡 ? ”
“那你呢 ? ”
“我 ? ”忘憂指了指自己,有些誇張地驚道 : “你是不是傻了 ? 結丹期的修士哪裡用得上睡眠。要不是某個家夥擔心你,我巴不得連夜搞定好去城裡找個像樣的地方休息。”
聽著忘憂後面略帶抱怨的嘟囔,薛靈兒不知怎的,心就熱得躁動著砰砰亂跳起來。
翌日清晨,忘憂開始正式為方母治療。
要說救治的手段,對修仙之人來說其實很簡單,只需除去腐肉,再輸入靈力以促進血肉新生即可。
可對於被治療之人而言,切去腐肉,恐怕是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薛靈兒有些不忍,想著冰靈根由於自身屬性,可以稍加麻痹神經,起到鎮痛的效果。於是在與忘憂商量後,抬手輕輕將一縷冰靈力注入方母體內。
“咦 ? ”忘憂看著方母眉毛上結出的一層冰霜,頓時樂了 , 挑眉道 : “我本還惱於不知如何處理腐肉中的膿水,卻是忘了你的靈根了。”
於是示意薛靈兒輔助他。當方母皮包骨的雙腿愈加瘦骨嶙峋,地上留下了一地冰碴。
除完腐肉 , 忘憂向方母體內緩緩注入著靈力。在方遠驚異的目光中,方母的雙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新的血肉和皮膚。
“多謝神醫,多謝仙子。”方遠見到母親已恢復如初,連忙叩謝,不住得磕著頭道 : “小子願當牛做馬…”
“不用你當牛做馬啦。”薛靈兒看著方母痊愈,也是心情大好,言語中染上抹笑意,道 : “好好照料你母親罷,病雖好了,身體還是要細養的。”
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麽,手中變出一個鼓鼓的荷包,遞給方遠道 : “金銀於我們已是無用,但對你母親卻有大用。不必拘謹,收下吧。”
方遠眼含淚花,緊緊地將那荷包握至胸前,目送著薛靈兒二人離去。
可一道破風聲落,卻又有數道破風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