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這會是場在所難免的大戰，不想師父湊巧不再，我被人擄走，師父回來時一鳴驚人，避免了此事。

　　這事是這樣的。一眾神仙來的那一日，師父不巧出門了隻我和一步蹬仙的三娘在一眉觀後院切磋仙術。我們僵持在修行不分上下的節骨眼上時，平地忽刮起了一陣大風，然後天上滾滾落下一大片烏雲，雲中滾出一堆大小神仙。

　　當頭滾出來的一紫衫神仙，拍拍身上的塵土，口中抱怨道:“都說了各自騰雲，太乙你個白癡偏說怕有人前來作弊，一片祥雲搞得烏煙瘴氣不說，還搞出了這般卑微的出場方式，一群神仙下界查案，活生生像群地痞流氓討債。”

　　稍晚點滾出來的一白衣神仙聞言，來不及處理身上的塵土，匆匆上前行禮道:“上神贖罪！上神贖罪！來時小仙不過出於禮貌喊上了幾位仙友，不想如今的神仙啊，大多都歡喜湊個熱鬧，一下多了三十幾位大小神仙，上神的祥雲擠成了烏雲，著實是小仙這嘴惹禍！”

　　後面滾出來的一堆五顏六色的大小神仙聞言，紛紛不悅卻沒敢多說什麽，隻一位身著大紅衣袍的神仙“哼”了一聲，便朝傻眼的我和三娘走來。

　　我有些害怕，將三娘一把拉到身後，那神仙見了我，似凡人見了鬼般嚇得面色鐵青。我眉頭一皺:難道本小爺是真龍轉世，嚇到了這紅袍上神?

　　 紅袍上神眉頭不知為何，與我一般皺眉不語。我又想是不是有人偷襲三娘，不由得扭頭望了望身後，三年安然無恙。

　　扭頭過來時，紅袍上神已疾步過來拉我。我急急向後退卻，卻被一股仙力束縛動憚不得，只能瞅著他罵娘。他絲毫不理會，將我的手臂抬起，縷去衣袖瞧了又瞧。

　　“重明，你不會，不會看上這小生了吧?”一旁立著的，被人稱作海蝶上神的神仙笑著，神色卻有些緊張。

　　“哈哈哈”，眾神仙一陣大笑，笑聲中一驚愕之聲傳來，“這小生……這小生的眼睛，和浮生殿中掛著那小娘子眼睛……”

　　“難怪上仙這般失禮了，聽說那小娘子是上仙在人界的主人，上仙思慕那小娘子一萬多年了，如今遇上個長得像的自然失了分寸。”一賊眉鼠眼的神仙笑道。

　　 “休得無禮，大公主豈由爾等戲言。”白衣神仙扭頭喝道。只聽有神仙不解問“大公主?”，便被不知哪來的仙風吹走，眾神仙便不敢妄言。

　　 只有不知何時化了把椅子坐著海蝶上神，手裡搖著把羽扇，皮笑肉不笑地調侃道:“哎呦，原來這一萬多年來重明你歡喜的是舊主子大公主啊，本上神看你宮裡那副畫像東荒那位尊妃八分神似，還以為你敢大不敬對尊妃念念不忘，沒想到色膽包天，覬覦起尊妃的女兒來了。

　　 這位東荒的尊妃，師父曾與我說起過。便是黃帝做炎帝大姨夫之前的一位夫人，蓬萊掌門玉機子的大女兒阿音。

　　眾神仙聽著重明這番調侃，紛紛面露詫異，有的交頭接耳起來。

　　 拉著我被調侃這位似沒聽到般，神色卻變化莫測，時而皺眉，時而搖頭，時而興奮，最後一臉失望。

　　他輕輕放開了我，行禮致歉，“重明多有得罪，望姑娘見諒！”此時，我根據眾神仙的話已了解了個大概，估摸著大約是我這雙天藍色的大眼睛，和眼前這位小白臉上仙思慕了一萬多年的某個神仙亦或她娘阿音相似，他誤將我當做了她們，這才失了禮數，心知這重明是個癡情的種，

便想著原諒他算了。　　但又轉念一想，若他們串通一氣，只為了讓這小白臉佔本小爺的便宜呢?三娘扯了扯我的衣袂，我扭頭望她，她皺眉搖頭，我估摸著她的意思是我們惹不起上仙。

　　我心想一堆大小神仙上門找麻煩，若真要打起來，我和三娘絕對是打不過，不如先趁著這位叫重明上仙道歉當口，好好損一損他，夜好殺殺一眾神仙的銳氣，便裝出副不屑的樣子，“如今的大神仙們倒真會欺負人，合謀佔了姑娘家便宜不說，這道歉都還趾高氣揚的，真真世風衰敗！世風衰敗！”

　　說話時，三娘掐了我兩次。我不覺疼，反而有些肉麻，心裡更是美滋滋的。眾神仙聞言，紛紛向我投來敬佩的目光，由此我推斷眼前這重明上仙，空有上仙的頭銜卻不合群。

　　“你……你這雙眼睛，天生便這樣藍嗎?”重明很虔誠，他這種虔誠，讓我有種似曾相識之感。他的眼睛似會說話，墨色的眼裡滿滿的故事。心不由一顫，他思慕的這位，倒挺缺德的，一萬多年避而不……想到這時，我腦裡似閃過道光，想來這便是師父說的靈光乍現。

　　我著實心智不夠，重明一眼便將我認作了他思慕的那位，說明那位極可能早仙逝亦或轉世了。

　　 我記得師父曾與我說過，九重天的某些神仙閑著無聊，為了考驗自己的愛人是否癡情，竟乾這種轉世忘情的事情。我想他思慕的這位神仙若真轉世了，大概也是閑得太無聊吧?

　　想到這一層，心不由得一顫，對重明生了憐憫，說謊道:“我的眼睛，一出生便是和天一樣藍，阿娘說，我阿爹的國度，大多人眼睛都是藍的。”

　　其實算不得說大謊，我眼睛雖長出來就是天藍色，但我活著這幾年，將我認作別人的不止一個。若都說師父給了我一副骨架，我便長出了這一雙天藍色眼睛，只怕這些認錯人的懷疑師父盜了親人的屍首找上門來找師父報仇之時，他將我推出去做擋箭牌。

　　真不是冤枉師父，這事他真真做得出來！

　　“你阿爹來自海外?”重明急問。

　　“是啊，阿娘這樣說的。”我淡定道。

　　重明眉頭一皺，“你……你阿娘呢?”

　　“重明鳥兒啊，不是本上神說你，一萬三千年前那賤人活過來不久便死了，屍體還是你親自埋的，神魂消散你也見著了，都一萬三千年了，你居然還不死心?”

　　九重天的神仙官階，師父曾教我辨識過，在場的神仙，除了拉著我的重明是上仙外，隻海蝶是個上神，除了他又有誰敢自稱本上神?

　　“海蝶，大公主待你不薄，你……”

　　“待我不薄?”海蝶上神打斷重明上仙的話，“若不是那賤人，你我會到今日這一步?”

　　 重明上仙低頭不語，我看出了些貓膩，敢情是這海蝶思慕這重明上仙，重明一心思慕著這個被叫做大公主的，海蝶因愛生妒因妒生恨。我不由得笑了起來，少不知事，偶爾將師父和子淵誤做斷袖，心中都歡喜不已，如今真見了一對斷袖冤家，自然歡喜。

　　“你……你笑什麽?”

　　這話是海蝶上神問的，他眉眼傲嬌，聲音裡多了點小女人的柔情，這讓我著實想不通。

　　 “兩位尊上，此行下界，乃為證實小仙清白而來，若兩位尊上此行生了矛盾，影響了神仙兩族的友誼，小仙著實擔待不起！”太乙真人望了望我的身後，正經道:“如今作弊飛升之人在此，還請重明上仙與海蝶上神一同查證，還小仙和仙族同胞的清白。”

　　“太乙，本上神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一襲藍衫的海蝶語氣冷冷，說話間順帶瞅了眼一旁的紅袍的重明，語氣中滿滿的諂媚和溫柔，“重明，你與這姑娘，倒是……倒是挺有緣的，不如今日，就由你負責查證此事，你看如何?”

　　話畢，海蝶微笑，瞳仁中閃著詭異而絢爛的藍色火焰。彼時，我並如此刻敘述一樣曉得這群大小神仙來意，看得一頭霧水卻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微微退了半步。

　　沒想到，這半步，讓本就害怕了躲到本小爺身後的三娘，與本小爺的身子來了個緊貼，她顫抖的玉峰撓得本小爺想入非非。

　　“哼，海蝶，你何時這般陰了?”重明上仙氣定神閑，“你們神族先誣蔑仙族作弊，如今又讓我單獨負責查證，若我這廂查不出什麽，定會被你說成徇私舞弊，若查出了什麽對神族不利，只怕有人說我公報私仇。本來黃帝讓你我一同前來，你我便得一起負責查證，可你也看到了，適才我歡喜上了這大胡子小生，與你一同查證便免不了徇私舞弊了！”

　　“你——！”海蝶上神目眥欲裂，周身燃起藍色火焰，身後的三娘許看到了這幕將我抱得更緊些。那海蝶上神側目看我，他的眼睛先是鼓起來，而後皺眉，再皺眉，最後變得十分嚇人。他不知為何瘋了般刹那衝了過來，那速度快如閃電，未及反應脖子便被隻大手狠狠掐住，身子跟著被提了起來，懸在半空中。

　　海蝶上神的樣子十分可怕，瞳仁裡燃燒著絢爛的藍色的火焰，“都是你——！若不是你，雀兒……雀兒便不會死，若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