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清在炒的東西正是紅薯乾，金恆盛之前聽羅絳說“炒”的時候還挺好奇的，紅薯乾都曬幹了還怎麽炒，難道直接放鍋裡像菜一樣麽?到廚房一看才發現不是。

　首先羅清用的鍋子明擺著不是炒菜用的炒鍋，是很大，很厚的鐵鍋，鍋裡還除了微微泛黃的紅薯乾還有一堆黑色顆粒狀物體，羅絳說那是沙子，炒久了就會變成黑色。

　“那炒紅薯乾要放油麽?”金恆盛看到羅清左手邊放著一個礦泉水瓶，裡面裝著黃橙橙的液體，很像油。

　“放啊，放桐油，滴兩滴就好，炒出來的東西可香了。”羅絳從旁邊的簸箕裡撈出一顆花生撥開塞進嘴裡，好香，帶著桐油的香氣，還有花生的焦香。

　“伯母，這是家裡種的花生吧。”金恆盛從沒見過這麽小的花生，簡直只有他小拇指的指甲蓋大小。

　“是啊，自己種的小指花生，紅皮的，炒著吃特別香。羅錦，快下來，你頭都快擦到臘肉上了。”羅媽媽放下手裡的擂缽，想給金恆盛抓把花生，卻看到小孫女在金恆盛背上撐起身子往下看。金恆盛本來就高，羅錦在一撐起來，頭髮就快夠到掛在天花板上的臘肉上了。

　“啊，沒有油！叔叔我要下來！”羅錦不喜歡洗頭髮，聽見奶奶這樣說嚇得伸手就去摸頭頂，還好，沒油。不過金叔叔太高了，她真的裡掛著的臘肉好近，還是趕緊下來吧！

　金恆盛放下羅錦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打下手，給羅媽媽遞茶遞水，要麽就給羅清添柴火。羅爸爸打電話聯系弟兄姐妹，知道大家都出發了，就帶著金恆盛擺桌子添炭盆，五戶人家坐下來有近四桌呢，還好他家餐廳夠大。

　人都到齊了之後自然是羅浩江帶著金恆盛，羅武江帶著鄧娟先認人，大夥很有默契地答一句遞個紅包，裡面放的都是一張大團結，取百年好合之意。

　十點左右羅媽媽調好擂茶，羅爸爸兩兄弟親自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擺好茶水點心，三位姑姑端了三碗擂茶放在最前頭，羅爸爸點了三支香就開始敬神。

　“羅家列祖列宗在上，今天是大年三十，吾青買了嫩玉米，放了板栗打的擂茶，爸爸最愛吃板栗，今天要多吃點。家裡今年多了兩個人，羅絳和羅西都帶了對象回來，以後他們出門也要麻煩老祖宗多多照看。”羅爸爸點燃紙錢，慢慢的從桌上的碗碟上方移動，確定每一個地方都點到了才把紙錢放進灰盆裡。

　用來燒紙的灰盆本來是放在桌子旁邊的，可紙錢燃氣的煙霧卻朝著八仙桌飄過去，慢慢堆滿了桌面！

　“看來祖宗們很喜歡，吾青你做的東西不錯。”羅奶奶站在旁邊，等小輩們作完三個揖直起身，才笑著對周吾青說。

　“謔謔謔，只要祖宗們喜歡就好。”周吾青眉開眼笑，紙錢的煙霧全往吃的上面跑，這是祖宗在享用的意思。現在煙霧堆滿整個桌面，看來是十分喜歡啊，周吾青決定桌上的東西明年也要做。

　羅絳就見大伯母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心裡也沒在意。按照羅奶奶的話，大伯母做的飯菜就跟豬食一樣，什麽都亂燉，逼得大兒子一天到晚待在廚房裡，難怪沒什麽出息。

　紙錢燒了有十幾分鍾，大家就在那靜靜地站著等，直到灰盆裡沒有一絲煙火冒出來，羅奶奶才開口:“端吧！”

　然後人手一個碗端出去，放在右手邊最大的那張桌子上，羅奶奶待在五個兒女和三個女婿坐在那。羅絳和吳芳手腳麻利給另外三個桌上也擺上同樣的東西，一張桌子上坐的是孫子輩的男性，一張坐的是孫子輩的女人們，剩下的就是羅絳和吳芳領著小朋友了。

　屋子裡人都規規矩矩的，最小的羅錦都知道等羅奶奶吃了第一口才能吃東西。

　金恆盛坐在羅清旁邊，留意著屋子裡的動靜。嗯，羅奶奶像是老太君，羅爸爸是主心骨;他們這一輩有好幾個表哥是學藝術的，律師和教師也有三個，據說還有幾個表姐夫在部隊裡，大家都混得不錯;小朋友都很有教養，吃東西也不搶不鬧;羅絳是孩子王沒跑了，吃完擂茶就帶著一串小朋友跑到地坪上去玩遊戲了，小孩子尖叫的聲音傳出去老遠，連鄰居家的小朋友也過來玩了！

　由於羅奶奶的五個孩子都有各自的小家，從羅清出生不久，羅奶奶就將年三十的年夜飯改到中午，變成了團圓飯。

　飯桌上不能少了酒，羅浩江神秘兮兮的提著一個鍋子出來，掀開蓋滿屋子都是甜酒的味道。

　“老五，你今年煮出了紅酒?”羅武江驚訝盯著鍋子裡的酒水，粉紅色的，雞蛋白都帶著紅，明顯不是放了紅糖的顏色。

　“哈哈哈，這是我第二次煮出紅甜酒，上一回還是吾青懷著絳絳那年煮的呢！大家嘗嘗看， 滋味還行就帶點回去。”羅爸爸心情很好的給每個人添了一碗甜酒，大人用吃飯的碗裝的，小朋友也用喝茶的小碗盛了一碗。

　“那我要帶點回去，老大媳婦的預產期就在正月裡，到時候正好給她吃。”羅大姑笑眯眯的應下，一般人家是煮不出紅酒來的，他們家年年煮甜酒，三十幾年也沒有出過一回！

　幾碗甜酒下去，大家聊天的性質就更高了，小朋友捏著雞腿比誰的更大，男子漢們端著酒碗比誰喝得更多。大夥知道吃團圓飯一定要喝酒的，沒一個人開車來，都是坐公交車的，不怕警察叔叔查。

　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大夥從飯桌上下來也沒有久留，晚上還有小家的團圓飯呢！

　羅媽媽帶著羅絳和吳芳抓緊時間撤下飯桌，羅穎三姐妹拿著掃把簸箕在掃地，羅錦掃一遍，羅旗再掃一遍，最後羅穎才拿著拖把拖地。

　那金恆盛在幹什麽呢?他被羅爸爸帶到了關著雞鴨鵝的小屋子裡。看著羅清提著明晃晃的菜刀站在旁邊，金恆盛的手心冒汗了，長生天啊，這是……要幹啥……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