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感覺讓陸綾很是不適。
將身子蜷縮在虎皮之下,陸綾取下自己的鐲子,雙手搓熱,貼在自己的手腕上,感受著脈搏。
脈象和之前沒有太多的區別,但是陸綾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麽的東西要來了。
陸綾好像有些明白,師姐為什麽讓她用毛巾熱敷了。
不知道什麽是冷的她,現在只是披著一層虎皮卻感覺好了不少。
其實要的不是單純的溫度,不然讓陸綾感覺到暖意其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至少徐徐就可以很容易做到。
陸綾需要的是相對溫度……只有她自己才能感覺到是否合適,而且有時候,單純的熱敷也會導致出血量增大的……
總之很麻煩。
女人就是麻煩。
……
……
“嘶……”
陸綾抽了一口涼氣。
來了……
什麽來了……
她現在感覺很不妙,十分的不妙……
額頭上細碎汗珠滾在了一起,滾動而下,順著下巴滴落到那淡紅色的長裙上,前後不過十秒,那化著淡妝的小臉便已經如同水洗。
陸綾從來沒想過自己體內有那麽多的水。
整個人好像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不舒服。
陸綾死死裹著身上的虎皮,逐漸顫抖著……
我是怎麽了……
少女臉青了,嘴唇發白。
陸綾此時覺得體內十分的空虛,那種感覺讓她抓狂,冷汗不斷流淌而下,腰背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十幾錘。
她覺得自己這皮囊下面現在不是血肉,而是空的……
渾身無力。
陸綾還是第一次有如此的感覺……如果單單是疼痛那還好了……
胸部微微的脹痛,犯惡心……
陸綾開始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吃什麽東西了,不然的話,恐怕可以吐得乾淨。
精神恍惚。
虛弱。
偏頭痛……左側的頭顱內部仿佛有人拿著繩子用力的往外拽……讓她的太陽穴烈跳動,每一下,帶來的都是劇烈的苦痛。
陸綾只能閉上眼睛來減輕這種偏頭痛,因為即便是看到東西……都會讓她有一種近乎於頭顱被打開的感覺。
好在,只要她盡量保持不動的,就不會疼……但是只要有一點異動,就會眩暈。
這種難以琢磨的界限在短時間內就讓陸綾開始神志不清。
而頭痛所帶來的是作嘔與胸悶。
……
……
我……好弱。
這是陸綾的第一想法。
這樣……不行。
陸綾死死的咬牙,去對抗那潮水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痛楚。
坐在輪椅上,輕輕彎著腰,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麽狼狽。
她不想輸給自己的身子。
也太沒用了吧……
活該師妹不喜歡她。
“……”
一口銀牙逐漸松開……陸綾睜開眼,面上是虛弱之後的蒼白。
忍住了。
她不希望……讓自己看不起自己。
陸綾覺得自己戰勝這種痛楚了。
而實際上,真正的靈路還沒有打開,對一個女人的真正考驗還在後面呢。
陸綾暫時恢復了理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的狀態越來越好,相反的,她身體技能已經幾近崩潰……
而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隨著靈路逐漸展開,宮寒所帶來的副作用慢慢侵蝕陸綾的全身。
陸綾發現她體內那些平時乖乖的寒氣此時突然都不乖了……全部產生了“暴動”,瘋狂朝著她的小腹聚集,堵塞在臍下三寸之處。
對於雪落千寒的寒氣來說,靈路打開是讓主人無比受益的事情,
所以……在仙劍靈力的帶領下,陸綾體內的數道寒氣包括月盈草靈力齊齊衝向了靈路那打開的缺口,企圖將其徹底衝開。臍下三寸是下丹田,是最初的丹田,而作為女人,這裡則是身上最重要的地方,是生命力最旺盛,也是孕育生命之地,在魂魄上對應之處也是一樣,女人屬陰,和男性有著本質的區別。
所以,對於女性來說,下丹田的重要性遠遠要大於上丹田和中丹田。
所以……女子在天癸時期,靈路暢通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魂魄和身體靈路的鏈接,就是陸綾宮寒的地方。
陸綾一身的寒氣如果抽出來,估計可以將靈山遠處那片海域的海面整個凍上……而現在卻全部聚集在下丹田之下一點點的位置。
巨量寒氣衝刷著作為女性最重要的地方……陸綾一開始還沒有什麽感覺,只是奇怪力量突然自己動了起來。
如果有旁人在就可以看到陸綾此時渾身上下已經一丁點血色都沒有了,身上的冷汗瞬間蒸發,眉毛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唉?
怎麽回事?
陸綾有些驚訝。
她突然能夠感覺到腰部以及雙腿的存在了。
明明應該癱瘓的下半身現在有了知覺,陸綾低頭,可以感覺自己剛剛動了腳趾。
為什麽?
哦。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在蜀山的時候腿腳能動是因為身體被巨大的靈力衝刷……那麽現在,應該是靈路被打開,所以,陰絕脈也暫時好了。
已經有過一次經歷,所以陸綾理解的很快。
可惜……下身恢復了知覺並不能讓陸綾下輪椅走動,反而……恢復知覺後反饋過來的感覺更加加劇了她的苦楚。
陸綾覺得自己腿關節處傳來陣陣隱痛,並且還在不斷加劇,這就導致她本來還自然彎曲的腿開始不斷的向後蜷縮……
腿,伸不直了。
這還不如不恢復知覺呢……當然,說是這麽說,經脈補完之後,陸綾的修煉速度就會上升個三成左右。
……
陸綾苦笑。
還好她還不懂自己是經期到了,如果知道話,一定會不理解,為什麽明明是……卻會頭疼、腰疼,以及好像有風濕病一樣的關節疼。
很多女孩子都不懂……反正就是疼。
要知道,對於體寒的女孩子來說,每個月親戚來的時候,可不僅僅是肚子疼……什麽妖魔鬼怪都來了,活的真的很累。
陸綾不懂,所以隻覺得是靈路帶來的後遺症,但是她能頂住。
因為……
因為。
陸綾興奮了起來。
怎麽忘記了……不只是痛楚,在靈路打開的時候,她的身子對靈氣的感應到達了極致……
對修煉是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的。
想到這,陸綾精神振奮不少,面上也回光返照一樣出現了些許紅潤。
頂著身體崩潰似的痛覺和精神恍惚,陸綾運行了《驚岩決》。
本身就處在經期,還運功純陰法決去修煉……做著這種近乎於作死的行為……陸綾卻很高興,十分高興,修煉的欣喜將她的痛楚都衝淡了許多。
靈路打開的時候本來就可以修煉……並不會對陸綾的身體造成什麽損傷都已經損傷完了,還有什麽好破壞的。
只不過會稍稍加劇一些痛苦而已。
這些徐徐都和她說過了,但是陸綾不在乎。
她就要修煉。
不然的話,要這靈路有什麽用。
靈路的打開,以及陰絕脈暫時通暢,產生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一瞬間,陸綾覺得自己的修煉速度提升了一倍,而神經痛楚不僅沒有讓她變的遲鈍,在短暫的適應之後,她甚至在感知力上更加的敏感了。
身邊圍繞著一道道靈力旋渦,陸綾感覺自己的修為正在穩步上升著。
一切看起來都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只不過……
隨著寒氣將靈路一點點擴充,終於,完全被打開,而她的生命之地也完全淪陷……如果不是寒冰血脈所帶來的寒冰親和,她就算是費了。
不過接下來,每個月她都會經歷一次洗禮,這樣的陸綾……如果實力沒有到達一個頂級的程度,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有孩子了。
或者說,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除非對方是羲凰那種級別的長生種,不然的話,陸綾就算是想要用自己的氣息獨自孕育也是完全做不到的,因為她的孩子不可能繼承寒冰血脈……沒有和雪女相匹配的實力,她是不可能懷孕了。
明明身體一切都正常,但是卻無法去孕育生命,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
……
陸綾正在修煉呢,突然呼吸一滯。
一道閃電閃過,她感覺身體裡有什麽東西斷了,陸綾還沒來得及感受怎麽回事,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那是陰脈,天癸到來,陰脈發出了反饋。
在她凝氣的過程中,寒氣在陰脈中碰撞,融合,分離。
中間,產生了極大的痛楚。
而這一次,不只是陰脈,還有小腹……
“……”陸綾死死咬著牙,卻抑製不住逃逸出來的那一絲絲沙啞的呻吟聲。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一時間,無數個字將她的腦海全部佔據。
巨大的痛苦之下,她終於無法在繼續修煉了,運功失敗。
陸綾完全失態,雙手捂著小腹,蜷縮著身體。
仿佛,有一把寒冰刀子在女子最脆弱的地方一層一層刮著她的血肉……寒氣將傷口凍上,再血淋淋剝開……
偶爾還有,刀子插入那裡,狠狠的擰了無數圈……不斷的重複著。
那超乎想象的絞痛讓陸綾不斷呻吟出聲,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小腹,身體蜷縮的不成樣子。
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堅強,她曾經覺得自己不怕疼,哪怕是秘境中的時候,四兒的匕首插進了她的心臟並且轉了一圈,換來的也只是皺眉而已……但是現在,她是真的要崩潰了。
睜開眼,陸綾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色,朦朧間,她看著自己的面前。
如果……她還在。
算了。
沒有如果。
寒氣融合,陸綾全身上下都覆蓋上了一層白霜,體內的水汽逐漸蒸發成冰冷白霧。
“……嗬。”陸綾微微開口,喉頭反映過來的,是極致的乾燥。
低頭,一點點水潤從下巴低落,落在被打濕的紅裙子上。
那是眼淚和汗液的混合,陸綾身上的味道並不是那麽好聞了……
……
……
少女嗚咽著。
我……我怎麽那麽沒有用。
只不過是一點點疼痛而已……這就忍不住了?
陸綾的眼淚不是疼的,而是因為對自己的失望……
她覺得,在師妹離開之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軟弱了……因為沒有什麽比師妹的離開更痛苦的,所以……應該是不會哭了。
現在呢?
她真的是一點用沒有。
這是不是說明……師妹在她的心裡,其實沒有那麽重的地位?
這才是陸綾害怕的東西。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是真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其實並不是這樣,陸綾想多了……換誰來都是頂不住的,尤其還是一個女人……
但是經過了這樣的摧殘,陸綾是真的不可能有孩子了。
……
……
疼嗎?
疼。
本身就處在十分不妙的境地,現在小腹那可以讓人昏死過去的凌遲之苦讓陸綾已經不再清醒,她的臉色驟變,手心沁出了汗滴,不停地抖著,連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指甲嵌進皮膚也不會感覺疼。
肚子裡好象有一百隻老官鼠在撕咬,濕漉漉的頭髮胡亂貼在她的額頭上,眉毛擰作一團,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裡凸出來,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著,雙手緊緊抓著早已被汗水浸濕的裙子,白嫩手臂上青筋暴起。
陸綾牙齒咯吱咯吱,骨頭也發出駭人的聲響。
這絕對是可以讓人想要立馬將魂魄抽離出來去逃避痛苦。
暈過去?
不可能。
馬上會疼醒的……因為這是從靈魂深處所帶來的痛苦。
陸綾並沒有因此而失去理智,還有一絲清醒的思考。
沒有經歷過之前,她想的很簡單,不就是疼嗎又疼不死人,可是,在現在,她真的有……一死了之的想法。
反正,世界上也沒有人愛她了,也沒有人值得她愛。
“啪!”
突兀一道清脆的聲響回蕩在房間中,陸綾那狼狽的面容上出現了一個鮮紅的掌印,雖然沒有浮腫,但是看得出來,陸綾下了狠手,嘴角噙著一絲鮮血,染紅了美人痣。
她打了自己一耳光。
銀牙緊咬。
我怎麽……會有丟人的想法。
師妹……畢竟……
就算有一點點可能,她也要等。
而她這一巴掌也徹底把自己打醒了。
她要戰勝這種疼痛。
賭上自己曾經對師妹的愛戀……也一定要忍住……絕對不會再軟弱,無論是什麽事情……她還沒有出門呢,怎麽可以死在起點。
也就是說,賭上自己的一切。
如果是師妹的話,一定可以忍住的吧……
徐師姐說自己忍不住?不就是因為她曾經很軟弱,一點痛苦都吃不消嗎?
她不是要證明自己已經改變了嗎?她不是要證明自己很優秀嗎?
此時,仿佛腹中正在遭受著凌遲,陸綾卻重新運行起了驚岩決。
她不僅要忍住,還要修煉。
走著瞧吧。
不堅強,毋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