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張角之後,柳雲集帶著周倉,兩人輕劍快馬,踏上了前往常山王國的官道。
由巨鹿至常山王國的路程足有三百多裡,即使柳雲集和周倉二人所騎乘的都算是良馬,此去也得花費上兩天的時間。哦,當然,若是不心疼馬的話,那一天便也可以到達!
此時的大漢王朝治下,雖然饑荒連年,瘟疫橫行,但官府的威信力倒還沒有失去,再加上兩人走的都是官道,所以這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麽山匪、盜賊之類的強人。
雖然沒遇到攔路搶劫的人,但是餓死的、病死的屍骨卻是在官道兩旁見了不少,甚至有些還是剛剛死去不久的人。
這些新鮮的屍首旁,竟還環繞著數條餓瘋了的野狗,雙眼猩紅,趕都趕不走,氣的周倉掄起手中的金環大刀,手起刀落便將這些個野狗們劈成了一段一段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身為一個現代人,柳雲集一直不太明白書裡的這句話是個什麽概念。
可如今一路走來,看著路邊這些觸目驚心的慘狀,他才算是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天下萬民已淪落到了這幅田地,漢王朝如何能夠不亡?
雖然柳雲集非常同情這些可憐的百姓們,但是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命令周倉將這些食人的野狗、禿鷲們驅離開了,他甚至連幫助這些橫死的人埋骨,都做不到。
因為,道旁的屍骨太多了!
……
……
柳雲集和周倉兩人急於趕路越過了驛站,傍晚時分,柳雲集才意識到,這荒郊野嶺的無處落腳。
漢朝的時候,夜宿在野外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不說那些個嘯聚山林的強人惡盜們,就光是野外的猛獸毒蟲,也足夠膽敢在野外露宿的旅人喝上一壺了。
柳雲集可不想睡在野地裡,風餐露宿,他勒住馬,轉頭問道:“元福啊,這附近像是沒有留宿之處啊,我們不若掉頭返回剛剛的驛站吧?”
周倉抱拳對他行了一禮,笑著說道:“主公不必擔心,對平鄉附近,在下是了如指掌。”
說著他拿起馬鞭指了指前方的山坡,說道:“主公你看,這山坡下方,有一處叫“賈家村”的村莊,此處村落的裡魁名叫“賈檁”,是我父舊友,有這等情分在,我們要在這裡借宿一晚,他自是無不允之。”
“即是如此,那就依你所言。”柳雲集聽罷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不多時,兩人便策馬來到了周倉所說的這處“賈家村”,這才時值傍晚,偌大的村落裡居然靜悄悄的。柳雲集和周倉進村時的馬蹄聲如此之大,這村裡竟然連雞鳴狗叫之聲都未曾傳出,這也讓兩人困惑不已。
“賈伯父,賈伯父……”一處土泥石瓦、四四方方的院落前,周倉從馬上跳了下來,上前一邊敲門一邊大喊道。
他喊了半天,門內才有緩慢的腳步聲傳來。
緊接著,一個至少已是年過半百,雙鬢斑白、佝僂著腰的灰衣老者從門後探出了半個腦袋,見到是周倉,他那皺紋密布的老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是元福啊,快,進來說話。”
在周倉的示意下,柳雲集這才上前一步,笑著拱手說道:“老伯!”
“伯父,這位是我家主……額,是我的摯交好友,巨鹿張氏,字東延,”周倉也是適時出聲介紹道,“我二人急於趕路,誤了時辰,這才想要來伯父這裡借宿一晚。”
灰衣老者咳嗽了一聲,
笑著說道:“既是元福你的摯交好友,那便是我的子侄輩了,快快請進。” 將二人迎進屋內之後,灰衣老者問道:“元福,你們兩人還未曾吃過晚飯吧?”
“是,”周倉點頭笑道,“我們趕路匆忙,無暇他顧,因此還未曾用過晚飯。”
“等著,伯父去給你們端點湯和餅子上來。”
“好,謝謝伯父。”
不多時灰衣老者便端著餐盤走進了堂內,餐盤上兩個破舊的黑色陶碗內,置有兩張餅子,兩小碗野菜清湯。
“元福,莫要怪伯父招待不周啊,如今家裡實在是別無長物,只有這幾個面餅和半碗野菜清湯了……”
周倉聞言忙是站起來對灰衣老者揖禮一拜,說道:“豈敢豈敢,伯父能留我二人在此留宿,我等已是感激不盡,又怎會怪您招待不周呢?”
說著周倉眉頭一皺,話鋒急轉:“只是,我二人方才進村之時,卻是連村裡的半個人影都未曾閃面,伯父可知這是何緣故?”
灰衣老者苦笑了一聲,擺了擺手,說道:“哎……季中大旱,我們賈家村乃至附近幾個村子,都是顆粒無收啊!這等情況下,朝廷的賦稅不減反增,讓我等何以應賦稅而繼衣食啊?”
“是以啊,村子裡能跑動的,包括你勇兄、勤弟幾人,全都拖家帶口逃到山裡去了!我也是因為沒幾天活頭了,所以才留在這裡。前幾日,從鎮上又來了不少大人,趕著催收賦稅,哎……”
“這……”周倉聽罷,面露不忍之色。
柳雲集淡淡的瞥了周倉一眼,隨後對灰衣老者拱手說道:“賈老伯,漢廷無道也不是一兩日了,天下百姓都飽受其苦!我們適才一路趕來,光是在官道兩旁,便見到了不下於百具屍骨。如今這世道,普通人想要活下去,難哪!”
灰衣老者長籲短歎道:“然也然也。”
幾人又說了幾句,灰衣老者便轉身離開了。
柳雲集和周倉二人狼吞虎咽的扒拉完了這兩大碗水泡饃之後,周倉這才有些為難的開口道:“主公,這賈檁是我父摯交,於情於理我都應幫他一幫,卻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柳雲集用袖袍擦了擦嘴, 問道:“哦?你想怎麽幫他?”
“他年歲已高,如今又是獨身一人、孤苦無依,我想……”周倉猶豫了片刻,然後跪倒在地,抱拳說道:“我想在府上為他謀得一份差事,讓他,能活下去。”
“嗯,好想法,”柳雲集點了下頭,轉而問道:“元福啊,我問你,如今這世道,天下孤苦無依的人多不多?”
“多,不知幾何!”
柳雲集再問:“這麽多孤苦無依的人,僅憑你一人之力,能否盡皆救得?”
“在下能力微薄,慚愧!”
柳雲集站了起來,走到周倉身前,慢慢的扶起他,並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元福,天下有多少孤苦無依的百姓?呵呵,數都數不清!而這一切的根源,正是因為天子無能,這才致使宦官當道,奸佞禍國,百姓們每天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你想要大發善心,做救世主,唯一的辦法就是,跟我一起推翻這腐朽的漢王朝!”
“懂嗎?”
周倉不明覺厲的點了點頭,懵懂道:“在下懂了。”
看著他的表情,柳雲集嘿嘿一笑,暗道:“又忽悠瘸了一個……”
當然,想是這麽想,說嘛,他肯定不能這麽說。
柳雲集咳嗽了一聲,看向周倉,說道:“既然這賈檁是你叔伯,而你又向我開了這個口,那我理當允之,日後,就讓他去張府當個家仆吧,此事稍後我便會差人知會我大哥一聲。”
話音剛落,周倉已是激動的納頭便拜,大聲道:“多謝主公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