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跟來了?”
郅正看著烏騅子雄身後跟來的未央衛尉衛士質問道。
“您不是叫小人跟來的嗎?”
那未央衛尉衛士微笑道。
“本官何時讓你跟著了,你到丞相府門口站崗去,沒有本官的命令不得進入丞相府一步。”
郅正瞬間就看出這名未央衛尉衛士舉止有些古怪,搞不好就是什麽繡衣使者之類監視自己的人,畢竟河內郡那事,給郅正心裡產生了不小的陰影。
“久聞郅大人斷案如神,小人今日也想目睹一番,還望郅大人周全。”
為首未央衛尉衛士央求道,這反倒更加加深了郅正的懷疑。
“本官隻說一遍,出去!”
郅正也沒有生氣,就是說話的語氣態度不善,眼神冷峻。
“…………諾……”
為首的未央衛尉衛士知道郅正什麽脾氣,見郅正都這個的態度了,也沒有辦法繼續厚著臉皮賴在此處。
“籍福,你也出去!”
郅正對著一直跟著丞相田蚡的管家籍福命令道。
“可是我家老主人隨時都會發瘋,老奴還是一旁照料的好,免得傷到了自己,傷到了郅大人。”
管家籍福也賴在跟前不願意走,一臉關心地看向了自己的老主人田蚡。
“本官自然會照料你家主人,更何況有本官的武官在此,你大可放心,出去!”
郅正命令道。
“這……”
管家籍福不舍得看向了蹲在地上啃著狗屎的丞相田蚡。
“嗯?”
郅正皺眉如劍倒立,管家籍福治好連連點點頭,退出二堂。
哢!
二堂房門被關,郅正細心的檢查了一遍,確認屋內再也沒有其他人,附近也沒有偷聽的人後,從屋內找了一個憑幾和跪墊,靠在上面準備正式審問。
“田丞相,還要演下去嗎?”
郅正把玩著手中的勝邪劍柄,以戲謔的口吻調侃道。
“好吃!好吃!齊兒,咱們一起吃。”
丞相田蚡視若罔聞,依舊低頭吃屎。
“春秋之時,越王勾踐裝瘋買傻,嘗吳王夫差之屎,戰其國,奪其地,報其仇,是為春秋五霸。
戰國之初,兵家孫臏斷雙臏,路邊撿來狗屎欺瞞過師兄弟龐涓,引齊國之卒,圍魏救趙,馬陵之戰,誅龐涓,建霸業,使齊國雄於七國。
兩位先賢裝瘋賣傻之事,後世傳為美談,成為經典,如今咱們的田丞相又行此招,難不成是為了效仿先賢,追古頌今?呵呵,頗有名士之風啊。”
郅正盯著依舊低頭吃狗屎的丞相田蚡。
“齊兒,咱們一起吃啊,嘿嘿。”
丞相田蚡一手吃著狗屎,一手托著狗屎,對著郅正傻笑。
“田丞相,你還要演下去嗎?本官的耐心可被你磨的差不多了。”
郅正慢慢從憑幾上起來,不耐煩地看著依舊吃著狗屎的丞相田蚡。
“齊兒,陛下,咱們坐下來一起吃啊,我請你們。”
丞相田蚡憨笑著說完,低頭吃狗屎,依舊是十分享受、津津有味地樣子。
“罷了,人都怕死,田丞相為了活命,此舉本官也能理解。
我有一法,可以檢驗田丞相是否裝瘋。”
丞相田蚡默默地豎起耳朵傾聽。
“什麽辦法?先生。”
烏騅子雄好奇道。
“簡單,據說瘋子都是不知疼痛的。
田丞相想必對廷尉署刑訊用的諸多刑具應該了了如指掌吧。
只要田丞相能挨個試一遍,不知疼痛,那麽可以說田丞相真的瘋了。
既然田丞相真的瘋了,那麽咱們也就沒有繼續調查下去的必要了,陛下那裡咱們也好交代,是吧田丞相?”
郅正仔細觀察著田蚡的面部變化,雖然沒有大的變化,但眼神卻在那麽一瞬,變得十分害怕,一閃而過。
“郅正這廝好狠啊,廷尉署的刑具隨便一樣,都能要了老夫的命,就是不死,也要脫層皮,更何況是所有的刑具?”
丞相田蚡心裡暗罵郅正全家幾遍。
“好吃,好吃啊。”
丞相田蚡依舊低頭細嚼慢咽著狗屎,郅正明白對付這種老狐狸,動嘴那是沒用的,看來只能動刑了。
“雄大,押解田丞相去廷尉署。”
“諾。”
郅正說完頭也不回地準備往二堂外走,烏騅子雄猶如抓著小雞子一樣的拎起丞相田蚡。
就在郅正降降要打開房門的一刻,身後的丞相田蚡終於正常說話了。
“夠了!”
郅正嘴角得意一笑,快速轉過身,看著可笑又可悲的丞相田蚡,其實他也不想這樣,可這一切都是丞相田蚡咎由自取,作繭自縛,怪不得郅正。
丞相田蚡鐵青著臉,扔掉吐掉手裡和嘴裡的狗屎,奮力擺脫開烏騅子雄的手,拍去身上灰塵,整理一下衣領、長冠,不緊不慢道:“郅正,你是怎麽看出來老夫是裝瘋的?”
“哈哈哈哈!”
郅正捋著鬢發放聲大笑。
丞相田蚡和烏騅子雄就這樣看著郅正一個人在那裡狂笑,等待著結果,一解心中疑惑。
“今日本官來,看到當朝丞相居然如此之相,險些相信了丞相是被在下給嚇瘋的。
可本官一想,不對啊!咱們的丞相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瘋了呢?而且是這種時候。”
丞相田蚡趕緊插嘴道:“哪裡不對?老夫倒是想聽聽?莫非是本丞相演的不夠真?”
“不,不,不,丞相您演的太真了,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可是您忘了一件事。”
郅正賣弄道。
“什麽事?”
丞相田蚡死死地盯著郅正的眼睛。
“那就是丞相您忘了您怕死啊。”
“哦?”
丞相田蚡一臉不解。
“試問一個極其怕死的人怎麽舍得瘋了?
你若是李廣將軍、嫖姚校尉霍去病那樣的爆裂脾氣,一旦受辱或者想不開,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受到刺激變瘋。
可您是田蚡啊,貪生怕死之徒,狡猾奸詐之輩,心胸狹隘之人,像您這種人,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瘋了呢?還是被本官給嚇瘋?
一個人瘋了,等同於死,行屍走肉罷了, 您都不舍得死,怎麽舍得瘋?所以本官斷定,您沒有瘋,只是為了欺瞞在下和陛下。”
郅正耐心地解釋著。
“哼!你小子倒是了解老夫,說實在的輸在你這種人手裡,老夫心甘情願。”
丞相田蚡由衷稱讚道,同時也知道禦史大夫韓安國交給他的計策就這樣付之東流了,等待他的結果,不言而喻。
“行了,你昨日不是還說讓本官拿出人證、物證嗎?這個東西,你自己看吧。”
郅正說完從袖子裡掏出寧毅、廷尉張湯給郅正的兩份花名冊,上面詳實地記述了丞相田蚡往日所犯的罪狀,一樁樁、一件件,記錄十分清楚,何時何地與何人,說的什麽話,吃的什麽菜,喝的什麽酒,既有人證口供,也有物證在手。
丞相田蚡本來不信,可看到兩份花名冊上記錄的如此詳細,甚至連丞相田蚡早年間景帝時期,郅正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所犯下的罪狀,基本上與那日魏其候竇嬰當眾所說的罪狀無二,除了惕然心驚,就是絕望待斃。
看著兩份花名冊上的罪狀、人證,有些甚至是丞相田蚡都忘了的,若是今日不看到,估計到死都想不起來。
“你一個小小的侍中,怎麽可能掌握得了這麽多老夫往日所犯下的罪狀?”
丞相田蚡不相信郅正有如此大的能量,更不可能相信郅正一夜之間,能將他數十年間所有犯過的罪狀統統找齊,這也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