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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律》第318章 決心
  哢!
  郅正把破屋子的門關上,剛一出門和烏騅子雄同時怔了一下,原來烏騅子雄正在門口偷聽的入神,動作還保持扶門帖耳的樣子。
  “回吧。”
  郅正衝著烏騅子雄淡淡一笑,而後什麽都沒有說,刻意地走到烏騅子雄前面,裝作沒事人一樣。
  “……”
  烏騅子雄低著頭在後面默默跟著,猶豫再三,決定還是要問一下。
  “先生,你準備怎麽辦?”
  郅正稍微停了一下,抬頭看向了天邊斜月。
  “再看。”
  而後,郅正、烏騅子雄一句話也不說的往自己家小院走了。
  半月憑空,玉嬋如鉤,寂寞西風冷清秋。
  扶靠窗邊向天望,一半愁腸一半悵,郅正兩行淚下,糾結、痛苦,以及不明白,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是這樣一個世道:肮髒、虛偽、血腥、爾虞我詐,他信仰和追求在籍福說完一切之後,瞬間崩塌,分崩離析。
  本想著在這個最偉大的時代,乘風破浪,才知道一切的光榮背後,盡是肮髒,他一心想要除去的黑暗與不公,源頭竟然在他最崇拜和仰慕的那個人。
  他在猶豫,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更是在糾結,在知道一切後,如何面對那個人呢?所有犯錯的人都得到了懲罰,但是那個躲在背後策劃著一切的人呢?
  “刑法不避天子百姓!”
  平涼縣令顥之茅那臨死前的遺言在郅正耳邊振聾發聵,猶在耳畔。
  “有些事情到底是要我去做啊,總不能讓別人去做吧。
  當今大勢之下,我法家當勇為先,我郅正……”
  郅正靠在窗邊,望著濃濃月色,思量了一個晚上,任憑寒風吹在自己的臉上、身上,直到凍得沒有了知覺。
  天邊露出魚白,郅正在出門前,先寫好了一封家書,其實就是遺言,同時朝著老家隴縣的方向,跪拜磕頭祈禱。
  在開門之前,郅正用錦帛擦拭了一番手中勝邪,他已下定決定,今天那個人必須要給他一個交代,要不然他要血濺三尺也不怕。
  哢!
  郅正出門看了一眼烏騅子雄屋子的方向,看樣子烏騅子雄還在睡覺,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烏騅子雄屋前,把那份家書放在了烏騅子雄屋門的台階上。
  “保……”
  “重”還沒有說出來,烏騅子雄的房門開了,二人對視一眼,看著對方紅腫的眼睛,明顯的淚痕,不知道哭了多久。
  “幫我把這份家書送回家,如果我沒有活著出來的話,還有一會去放了籍福,他對咱們已經沒有威脅了。”
  郅正像往常一樣,給烏騅子雄交代事情,只不過充滿了溫柔,沒有那麽強硬,隨即義無反顧地往院子外走了。
  “先生,這件事要不然就算了吧,咱不去行不行?這世道……這世道可能沒有咱們想的那麽簡單啊!”
  烏騅子雄含著熱淚,伸出那隻一直都沒有伸出的手,想要阻攔郅正,可郅正的脾氣,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誰也攔不住,即便是他。
  “你說呢?
  當初你是為什麽跟著我的?
  我不能把咱們的抱負、志向在面對這樣的世道的時候變成一個口號一句空話。
  我走了,生死在天,烏騅兄,能認識結交你這樣的漢子,是我郅某人的榮幸呢,說起來咱們再一起的時間太短了,若是有來生,你還是我郅正的好兄弟。”
  郅正再也安奈不住內心的感情,傷感地說著,淚水早已浸濕了臉頰,嗚咽流涕,所有的記憶都回到了二人相遇相識的地方,平涼縣。
  “那……那……先生保重。”
  烏騅子雄猛地抱拳跪在郅正身後,為郅正送行。
  “……”
  此時此刻,千言萬語都在二人的沉默之中。
  駕!
  郅正騎著雪照玉麒麟直奔未央宮。
  烏騅子雄也沒有閑著,他是一個害怕孤獨的人,尤其是遇到了知己郅正之後,把一身的抱負和希望都寄托在郅正身上,如果郅正死了,那麽他的心情該是多麽的蒼涼和悲傷啊。
  索性身披甲胄,手持霸王長矛,也沒去放了被綁了一晚上的管家籍福,而是走著郅正走過的路,長身而立於未央宮西安門前,只要聽到郅正被殺的消息,他被衝殺進去,陪郅正共度黃泉,好兄弟,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一番檢查,郅正如願進去了未央宮,知道現在天子劉徹沒有起床,於是乎,先去黃門窩找到了洗漱完畢的八官令聖,欺騙他說有郡國大事要找天子。
  八官令聖春坨也沒有多想,一想這是大事啊,難得郅正長了一回腦子,想著忠心報國,趕緊帶著郅正去長樂宮去找天子劉徹。
  行至半路,正巧不巧的遇到了天子龍輦、儀仗。
  “陛下,侍中郅正求見,說是有軍國大事要稟告陛下。”
  八官令聖春坨走到龍輦之旁,向上面還沒有睡醒的天子劉徹會報道。
  天子劉徹掃了一眼很明顯就是一夜沒睡的郅正,打了一個哈欠,隨即帶著郅正、八官令聖春坨直奔未央宮承明殿處理朝政。
  “今天的奏折送上來沒有?”
  天子劉徹十分困倦,看得出來昨晚估計又風流了一晚上,喝了一杯濃茶,清醒了三分,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
  “陛下,都送到了,要不還是先聽郅大人說說再批閱奏折不遲。”
  八官令聖春坨看了一眼跪在三層龍樨下閉著眼睛一言不發的郅正,而後對著天子劉徹回稟道。
  “不妨事,邊聽邊批閱。”
  “諾。”
  八官令聖春坨對著門口黃門喊了一聲,四個黃門推著裝滿了奏折的小車,分別把上面的奏折依次擺放在龍案之上。
  “郅正,你這麽大一早來,不是來看寡人批閱奏折的吧?”
  天子劉徹拿起一個奏折看了看與往日有些異常的郅正,並沒有多想,低頭開始審批奏折。
  “陛下,今天卑臣來,是為討公道而來!”
  郅正依舊閉著眼睛朗聲道。
  “嗯?不對勁!”
  八官令聖春坨看著郅正那莫測高深的話,覺得這苗頭不對,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被郅正給騙了。
  “哼!有意思。”
  天子劉徹心虛地笑了一下。
  “那你說說,你要為誰討公道啊?”
  天子劉徹一邊垂問,一邊認真的批閱奏折。
  “河內郡十萬災民!魏其候竇嬰全族、灌夫全族!”
  郅正忽然睜開了眼睛,沾滿血絲的眼睛加上郅正的怒氣,宛若剛殺完人的血瞳,又如正在享受美食的惡狼,沒有天子劉徹的命令,兀自站了起來,不屑地看向了天子劉徹。
  “你瘋了!快滾!”
  八官令聖春坨第一時間哪裡顧得上郅正,對著郅正的方向就是一腳,死命的按住郅正的後背往下跪,同時驚恐地看著好像沒有聽到的天子劉徹。
  天子劉徹慢慢放下朱批,兩個手交叉在胸前,淡淡一笑。
  “春坨,你站到一邊去。”
  天子劉徹輕聲命令道。
  “……諾……”
  離開郅正前,還用手指懟了一下倔強地郅正太陽穴一下,之後就站在旁邊,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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