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這個人其性格與早年經歷有關,一朝得勢,便狂妄至極,此刻語言、態度上對天子恭敬,可竟然敢對著天子獰笑,表現自己的才能和威名。
“主父偃,你果然是王侯克星,他們哪是怕寡人啊,分明是怕你主父偃。
寡人已經制定好下一步對戰匈奴部署,現在就差的是錢、糧,寡人已經等不到年底朝廷祭祀宗廟,就這個月底,提前舉行,年底再來一次。”
天子劉徹也不生氣,很是欣賞主父偃的才能和名望,對付諸侯王,比天子還有效,放眼天下,唯主父偃一人耳。
“諾!”
主父偃點頭答應。
“削藩的國策你想好沒有?寡人很急,不能讓寡人在前面打仗,那些藩王在後面看著熱鬧。
這些連城數十,地方千裡的諸侯國自以為他們不造反,朕雖然是皇帝也不能把高祖皇帝封給他們的爵位、封地隨便剝奪,這就導致了那些藩王時時在驕奢淫逸之余不理睬甚至對抗寡人的政令。
這不行!天下是寡人的!是朕的!沒有人能跟寡人作對,也沒有不能不聽寡人的詔命,既然他們抱團對抗,那寡人就離間而分,分而滅之,哼!”
天子劉徹生前有三大目標,一是消滅匈奴,祛除北患,二是開疆擴土,打下萬世版圖,三就是削藩,要將所有能與中央朝廷對抗的潛在勢力全部消滅,而主父偃能四十多歲,一下被起用,連升四級,就是為了這一目標得以實現,而實現人就是主父偃。
“文帝晚年,景帝初年,大才子賈誼在《藩強》一書中說道: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疏者必危,親者必亂。
以法儒大家賈誼早年所提出的削藩政策,仆臣認為可行。”
主父偃獻策答曰。
“不可,法儒大家賈誼的所有書籍寡人都看過,他的削藩辦法,太過柔和,太過緩慢,適用於文景二朝,寡人要的是最快最有效最安全的國策,時不我待,如果寡人在於匈奴對戰中,打光了朝廷各路軍馬,那那些藩王不就可以起兵作亂了嗎?
到那時,外有匈奴掠地,內有藩王謀反,即便是朝廷軍馬具在,也不能兩頭相顧,大漢頓時危矣。
難道爾等希望大漢毀在寡人的手裡嗎?
難道你們想讓後世百姓說寡人是亡國的暴君嗎?
難道想讓寡人成為夏桀商紂秦二世一樣的亡國昏君嗎?恩?”
天子劉徹臉色一沉,厲聲質問。
“臣不敢!”
見天子劉徹發怒,所有官員低頭認錯。
“主父偃,你就沒有別的辦法嗎?看看人家桑弘羊,才二十出頭,就能為寡人打仗充盈國庫提出七大國策,你呢?只是名聲在外、徒有其表?恩?”
天子劉徹此事表情陰晴不定,熟悉他的人如乳虎寧成、寧毅、韓嫣,知道天子劉徹一旦做出這個表情,說明已經動了殺心,能不能救命,就看主父偃他自己了。
“哈哈哈哈!陛下心急,仆臣其實早已想好如何對付那些藩王了。”
中大夫主父偃鎮定自若,面對天威,毫不畏懼,不緊不慢、不急不忙得從袖子出掏出一封書簡。
“寡人就知道你有辦法,哈哈哈哈!還不趕緊獻上!”
天子劉徹的貼身內侍八官令聖春陀還在來長安的路上,所以乳虎寧成暫時代替,下了三層龍階從中大夫主父偃手中接過那冊書簡,獻給天子劉徹。
“此策名叫推恩令,思路來自法儒大家賈誼,只是部分條款還有待商榷,主體辦法請陛下閱覽。”
主父偃搖晃著高傲的腦袋稽首拜請。
“……”
天子劉徹如饑似渴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審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就是導致後世劉皇叔販賣草鞋影響深遠的《推恩令》?”
郅正低著頭捂著嘴偷笑。
“妙!妙啊!哈哈哈哈!主父偃你果然是天生的藩王克星,這《推恩令》朕以為可行,只是有些條款太過霸道,有些條款太過柔和,回去再好好斟酌,直到寡人滿意為止。”
天子劉徹看到中大夫主父偃獻上的《推恩令》如獲至寶,閱覽完畢後,摸了摸胡子開心大笑,而後將其藏在龍袍長袖之中,有了這《推恩令》就不怕再給藩王分封。
“仆臣一定盡快將《推恩令》修改到所有人都滿意為止,讓大小藩王在不知不覺中還以為得到了多大便宜一樣,飲鴆止渴,自我消亡。”
主父偃信心十足,對付藩王,他有的是辦法,這也是他早年的經歷有關,出身貧寒﹐早年學長短縱橫之術,後學《易》﹑《春秋》和百家之言,在齊受到儒生的排擠,於是北遊燕﹑趙﹑中山等諸侯王國,但都未受到禮遇,其中還被中山靖王劉勝羞辱過,而這個中山靖王劉勝就是後世劉皇叔劉備的祖先,所以主父偃挖空心思的想要向高高在上的藩王們復仇。
“不是都看不起我主父偃嗎?恩?《推恩令》一旦施行,你們的後代都等著喝西北風吧,哈哈哈哈!”
主父偃內心狂喜,他等著一天等了二十多年了,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
推恩令概括來說就是讓分封的藩王每一個子孫都能瓜分其封地,這樣嫡出、庶出的藩王王子、王孫們都有繼承瓜分封地的資格,一個領地極大的藩王,不出三四代人,就變成七八個小國,這些小國再往下瓜分,就只能瓜分一地一縣,最後什麽都得不到,高明之處在於那些原本沒有資格繼承藩王領地庶出的王子王孫都有了好處,不但不造反,反而會感謝朝廷,而中山靖王劉勝有一百多個孩子,中山國就那麽大,但一百多個孩子都要有分封,這就是為什麽後世劉皇叔窮到買草鞋的真正原因。
破解之道就在於隻生一個王子,一代一代往下傳,這樣才能保持原封地不變,可那些養尊處優、驕奢淫逸的藩王能管住自己的下面呢,這無疑於要了他們的命,根本不可能實現,即便是沒有子孫,推恩令也想到了,直接剝奪封地,逃不出主父偃的算計之內。
“今天寡人甚是開心,不僅有桑弘羊的七大國策,更有主父偃的《推恩令》,對於戰勝、消滅匈奴,寡人更有信心了。”
天子劉徹所有的準備所有的國策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戰勝、消滅匈奴,洗刷高祖皇帝白登之圍的恥辱,以及近百年來大漢對匈奴卑躬屈膝的和親政策,天子劉徹視之為國恥家恨。
“陛下聖明!”
群臣又是一陣稱頌。
“寧成,處理平涼那攤子事的人呢?”
天子劉徹明知顧問,他早就看到了郅正,只是郅正沒有資格從他的嘴裡說出,看向乳虎寧成。
“來了,郅正還有小犬寧毅。”
乳虎寧成拱手說完後,轉過身站在高處俯視郅正。
“郅正,上九步,陛下要召見你,繡衣少尊使寧毅跪聖駕前。”
郅正趕緊起身低著頭躬著身子向前走了九步,也就是眾官員之前,天子所在的三層龍階之下,寧毅也趕緊跪了過來。
“陛下聖安!”
郅正、寧毅齊聲高呼。
“抬起頭來。”
天子劉徹命令一聲。
“諾!”
郅正、寧毅抬頭看向天子劉徹,心中忐忑,寧毅就擔心郅正這副打扮會惹的天子不高興,一直為郅正捏著一把汗呢。
“繡衣少尊使寧毅,此次妥善處置平涼烏騅子雄殺人案,朕心甚悅,然,寧毅乃是繡衣苑出身,是寡人的心腹耳目,年歲又輕,日後還有大用,功勞自不必說,委屈你一下,官職不變,賞食邑千戶,官俸增五百石。”
這個封賞,按照天子劉徹對別的有功之臣的封賞想比,簡直不堪一提,但寧毅才十九,所有封賞必須要一點點增加,如果一次給的太多,聽天子劉徹的意思以後要讓寧毅接替乳虎寧成繡衣尊使的職務,到了那時,如果再立大功,現在封賞太多,那以後可就封無可封,賞無可賞,對於一個臣子來說,走到了這一步,就是死期將至的時候。
乳虎寧成極為滿意,這份封賞雖然不大,但透漏了一個信息,寧毅日後還會被重用,繡衣尊使的職務還屬於他們寧家,這不啻為最大的封賞。
“謝陛下隆恩,寧毅定當竭盡所能,報效天子。”
寧毅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趕緊磕頭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