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哎,昨天……算了,等今天忙完再給你說吧,兄弟我是真心急了。”
寧毅是有苦難言。
“放心,只要再驗一遍燕水姑娘的屍體後,我有信心破案。”
說到此處,郅正眼裡放光,顯得極為自信。
“有你這話,我心裡就有底了,這平涼城甚是無趣,我可不想再多待下去了。”
“是啊,郅兄,你可以一定要盡快啊,說真的,來之前我還想著我能幫到寧兄一些,沒想到一點用場都派不上,好生慚愧。”
王玄素斜歪著頭不敢看寧毅。
“玄素兄哪裡的話,若不是你陪我來,我這一路上可就無趣透了,再說了,咱們來這後的第二天,還不是你發現的雅間藏有暗室,要不然郅兄怎麽往後調查。”
寧毅松開郅正的手寬慰起王玄素。
“是啊,要不是玄素兄,估計就沒有後面的事咯。”
郅正笑道。
“慚愧,慚愧。”
王玄素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他們二人。
三人又在此周旋了片刻,覺得讓差役辦的事差不多有著落以後,這才趕往平涼縣衙旁的停屍間。
一切都有按郅正安排處理妥當,而郅正、寧毅、王玄素終於看到了書生南東晟的本來面目,長的稍遜風流,但也是儒雅氣質,與王玄素有幾分相像,收拾的也是格外乾淨,束發淨衣,即便似乎舊衣服。
郅正很滿意,書生南東晟是聽進去他的話了,沒有在繼續沉淪下去。
“南東晟,一會你跟我們一起進去,看燕水姑娘最後一眼,由於屍體停留太久,屍臭難以壓住。
為了不讓你聞到屍臭。按照我所說,把薑切片含入舌苔之上,蒿葉卷團塞入鼻中,皂角淨手,踏火盆而過,方可進入停屍房。”
書生南東晟點頭答應,內心極為忐忑。
郅正命令仵作給屍體潑酒後,先是口喊薑片,再以塞入蒿葉入鼻,皂角洗淨雙手,箭步一邁,渡火盆而過,正式進入停屍房,寧毅、王玄素、繡衣使者有過經歷,見怪不怪,按照郅正所說也魚貫而入,書生南東晟亦如是。
進入停屍房,由於屍體存放的時間太長,燕水姑娘的屍體已經有了腐敗的痕跡,郅正決定在今天最後一次驗屍後,讓多苦多難的燕水姑娘入土為安。
“燕水,你死的好慘啊。”
書生南東晟在進入陰冷的停屍房後,一下就從郅正等人身後衝了過去,也不嫌棄燕水姑娘屍體發臭腐敗,推開周遭冰塊,趴在上面大哭嚎啕。
眾人也理解書生南東晟此舉是人之常情,站在一旁,尤其是郅正沒有急著驗屍,而是讓書生南東晟最後擁抱親吻燕水姑娘一次。
過了許久,書生南東晟還在大哭,郅正等的有些急了,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人死不能複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南生(書生)千萬保重。
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算是燕水姑娘就近沒有血緣的親人,時間不早了,我想驗屍,但是必須要經過你的同意。
此次驗屍與前一次驗屍不同,要剃去燕水姑娘長發,所以我想問你,能否同意?”
“什麽?你要剃掉我燕水的長發?”
書生南東晟怒視郅正,而郅正默默點頭。
“不行,我的燕水,生前雖然淪落風塵,但也是極度愛美的人。
我最是了解她,生前我不能保護,可死後還要讓她遭此羞辱,我絕不會答應。”
書生南東晟將頭歪向一旁,看都不看身後的郅正。
“哎,也罷,只是會放過把燕水姑娘蹂躪奸殺的惡人,如果你要是為了保留燕水姑娘最後一點所謂的尊嚴,而不能告慰她的在天之靈,死不能瞑目。
因為這一次驗屍確實有些過分,但你最為燕水姑娘生前最愛的人,不同意的話,我也沒辦法。”
郅正又輕輕拍了拍書生南東晟的肩膀,給寧毅、王玄素、繡衣使者使了個眼色,示意退出,讓書生南東晟和燕水姑娘獨處一會,說一下生前沒有說完的話。
眾人剛走到停屍房門口,書生南東晟咬著牙垂聲道:“公門老爺,你確定在剃了燕水頭髮後,能抓住真凶亦或者讓嘴硬的烏騅子雄親口認罪?”
“我敢保證,若是在剃了燕水姑娘頭髮後,不能給她洗冤,我願自裁。
其實在人死一段時間後,頭髮會自動脫落,目前你沒有看到,只是因為屍體保存得當而已。”
郅正鏗鏘一聲。
“你記住你說的,我信你一回。”
書生南東晟說完就跪倒在殮屍的木桌下,一邊磕頭一邊告罪。
“我的燕水啊,我本不願在你死後還受到外人打擾,連你最後的一點尊嚴都不剩。
可是為了讓你死而瞑目,讓真凶繩之以法,讓已經定罪的烏騅子雄親口認罪。
如果真如公門老爺所說,烏騅子雄是冤枉的,你生前是又如此的善良,哪怕地上的螻蟻你都不忍傷害,如果因為我的固執,不讓公門老爺驗屍,冤枉了好人,他日九泉下相會,你定會怪我。
所以我不得不答應了,你切莫怪我。
我的燕水不要急,我會很快來找你的。”
書生南東晟聲淚俱下,言辭感切,惹的郅正、寧毅、王玄素心裡也是極不好受。
待書生南東晟說完,“咚咚咚”連磕三頭,這才起身。
“公門老爺,請吧,請剃發的時候溫柔一些。”
郅正趕緊答應,書生南東晟到底是讀過書的人,知書達理,讓在場所有人無不感動。
“玄素兄,你來記錄。”
“善。”
王玄素一手拿著筆墨一手拿著記錄辦案卷宗,準刻準備。
“仵作,拿剃刀和那桶水來。”
門口仵作趕緊將剃刀、一桶水提到郅正跟前,又被濃烈的屍臭熏了出去。
郅正先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地抓住燕水姑娘的頭髮,不出所料,在人死了一段時間後,頭髮脫落,燕水姑娘已經有部分脫落,郅正小心安放,而後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剃掉燕水姑娘正面頭部剩下的頭髮。
“記!元光一二九年,三輔西北,平涼縣城,繡衣少尊使寧毅命郅正二次勘驗屍體,剃去死者燕水姑娘頭髮,正面無所得。”
郅正本想讓書生南東晟搭把手一起將燕水姑娘的屍體翻過來,可他沒有戴手套,所以忍住,自己去翻。
書生南東晟害怕郅正有些粗手粗腳,也不嫌棄,光這手就上前幫郅正翻過驗屍姑娘的屍體。
郅正又開始剔除燕水姑娘腦後杓的頭髮,一絲一縷極其小心,將將快要剃完之際,在燕水姑娘右後腦杓和脖頸的交匯處,發現了異樣,郅正小心地用手撫摸那個地方。
“稼軒,莫非又新的收獲?”
寧毅看著郅正異樣的表情就猜到了什麽。
“燕水姑娘死前右後腦杓曾經遭受過重擊,她右後腦杓和脖頸交匯的地方有一處微微凹起但是極其平整的傷痕,用肉眼很難辨別,主要是人死後屍體會僵硬泛青,所以我剛才用手才能摸出細微之處。
為了讓這一處傷口能夠做到公開,而不是我一家之言,故此要用滴水法。”
郅正提起水桶準備澆在燕水姑娘的後腦杓上。
“什麽是滴水法?”
王玄素問道。
“人在死後,皮膚比之生前還要光滑且有彈性,滴水在上面水會流走,而傷口部分的皮膚在死後極其僵硬,水流到傷口附近的皮膚就會停滯不前,由此斷定傷口的位置。”
“還這是新鮮。”
眾人聽後,想一睹奇技,驗證郅正所說,紛紛湊了上來,圍成一圈。
“看好了。 ”
郅正提起水桶慢慢倒了些許在燕水姑娘的百會穴,那些澆上去的水,一部分迅速的流向了燕水姑娘的面部,一部分慢慢地從百會穴向脖頸處流去,沒有傷口的地方不做停止,而流到郅正所摸到的地方後,水流由一個點分別繞著不容易辨別出來的傷口向兩邊流去。
“出來了!”
寧毅興奮地喊了一聲,好在王玄素知道郅正有這些手段,雖然吃驚,但不像第一次目睹那樣,而書生南東晟內心波瀾四起,雙眼直接看呆。
郅正還不滿意,又提起水桶在傷口的附近倒了比之前多的水。
“玄素兄,借筆一用。”
王玄素遞過毛筆,郅正趕緊用毛筆描了一遍,燕水姑娘後腦杓和脖頸的交匯處就出現了一個像三角形的傷口。
郅正趕緊把毛筆還給王玄素。
“記!在翻過燕水姑娘身體後,剔除剩下的頭髮,同時在剔除頭髮的時候摸到了此處頭皮與其他頭皮不一樣的地方。
故此用滴水法檢驗出燕水姑娘右後腦杓與脖頸交匯處一個呈三角形的傷口。
根據傷口邊緣凹陷,中間隆起而平整,故此斷定為凳子腳之類的鈍器所傷。”
書生南東晟趕緊插嘴道:“莫非致燕水死去的手段,不是勒死,而是用鈍器擊打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