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池南部,某個亭台中。
萬頃碧波,浪濤湧動,偶有巨大氣泡炸開,閣樓般巨大的青甲巨龜,時而露出水面。
李墨與丁長貴兩人,相對而立。
“你們要走?”李墨看著丁長貴,眉頭微皺。
不論最初如何,在遁甲宗這段時間,丁長貴指點了李墨許多。
丁長貴點了點頭:“沒辦法,小主人玩膩了,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要離開了。”
“好吧,既然這樣,那祝二位一路順風。”李墨拱了拱手,如是說道。
丁長貴訝異地看了李墨一眼,說道:“你難道就不好奇,我們是什麽人?為什麽來遁甲宗?”
“不好奇!”李墨搖了搖頭。
“這……”丁長貴心底已經在狂罵,這小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在一起九年,他怎麽可能不調查李墨,只是,調查來調查去,卻始終調查不出李墨的底細。
此事,丁長貴倒有心理準備。
結丹修士,能瞞天過海,能抗住元嬰攻擊,還有化神修士都無法解除的道誓,豈是易於之輩。
李墨處事老辣,但可看出年齡不算大,以他顯露出的境界,明顯不是三流宗門培養出的普通結丹。
大夏廣袤無垠,能瞞過五老峰的宗門,還有許多。
故而,九年以來,丁長貴交好,雙方關系倒也不錯。
只是,丁長貴沒有想到,李墨卻並非大夏修士,他找不到李墨的痕跡,只是因為李墨在大夏的痕跡太少而已。
丁長貴歎道:“我和小主人,來自五老峰,大赤天魔坐下。”
“五老峰?”李墨面無表情,心底卻滿是冷冽。
梟陽古道之上,被孟道擊敗的五老峰韓東,還有孟道曾經種下的噬魂絲,似乎也是五老峰的出竅修士布置的。
“正是!”丁長貴挺直了身體。
自從當年立誓之後,他處處受製於李墨,此刻感覺有了些許底氣。
“五老峰,由五位大能散修組成,我們來自五老峰的大赤峰。大赤天魔王留凡,便是我的主人,而王天霸,他是主人最疼愛的後輩。
九年前,小主人想要來遁甲宗找袁甲流玩,所以便來到了此地。
主人不放心小主人的安危,便派遣我暗中守護。”
“袁甲流真的是王天霸的表哥?”李墨眼中露出訝異之色。
丁長貴笑道:“此事自然,主人生性豪放不羈,妻妾成群,袁家雖有袁樸這樣的陣道宗師,但區區元嬰,而且坐化數百年。我大赤峰想娶袁家一個女人,自然是簡單至極。”
這很值得驕傲麽?
李墨看了眼丁長貴,問道:“你和我說這些,是為什麽?”
“這個……”丁長貴眼中尷尬之意一閃而逝,緩緩說出了王天霸的計劃。
幽冥鬼契的折磨,他一個元嬰修士怎麽可能輕易善罷甘休,只是在嘗試了許久,甚至是求助化神修士王留凡後,依舊無法消除。
最終,丁長貴只能作罷。
一個元嬰修士,大赤峰不可能不在意,於是,便讓丁長貴便宜行事。
在這九年的接觸中,丁長貴也發覺,李墨確實一心撲在修煉之上,對王天霸沒有絲毫興趣。
雙方關系緩和了許多,丁長貴才敢說出王天霸的計劃。
“你說,王天霸想將袁甲流的糗事跟我分享,然後讓我和袁甲流打起來?還打算嚇一嚇我,就為了……好玩?”李墨眼中,露出古怪之色。
丁長貴訕訕一笑,點了點頭。
“此事,我知道小主人太過頑劣,你若不答應……”
“我答應你!”
“你不答應也沒事,我再去……什,什麽?”丁長貴正要繼續說,猛然震驚地看著李墨。
李墨嘴角微揚,說道:“此事,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
不知何時,李墨已經離去了,隻留下丁長貴呆呆地站在涼亭。
他目中複雜之色閃動,殺意、畏懼、好奇……種種神色不一而足。
良久,他輕輕一歎:“罷了,這樣的人,不是大赤峰可以去尋根究底的。不管他來遁甲宗尋找什麽,竟然在發現我的身份後,就想到利用這點,為他在遁甲宗的後續做鋪墊。此人心機深沉,我大赤峰還是少招惹為妙。
能培養出這樣的天驕,恐怕,此人背後,定然有出竅修士指教。難道是那些隱世的宗門麽?”
丁長貴猛地想到一個勢力,心頭微動下,搖頭離開。
結丹修士與結丹修士,也是不一樣的。
丁長貴就知道,眾多大夏天驕,並非無法突破元嬰,而是為了等待,所以一直苦苦壓製修為。
丁長貴心中暗忖:這樣一來,那個地方就熱鬧了啊。算了,此事與我何乾,我還是守好小主人就是了。
這樣想著,丁長貴渾身一抖,也離開了此地。
李墨這邊說好了,還要再去勸勸小主人才是。
……
遁甲宗,地門所在,一處幽徑山谷。
“哈哈哈哈,李墨,你沒想到吧,我王天霸來頭竟然這麽大。”王天霸仰天長笑,笑容中滿是快意。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九年了!
“你要幹什麽?”李墨摸了摸鼻尖,如是說道。
“幹什麽?”王天霸惡狠狠地道:“你打我這麽多回,你以為我王天霸會忘記麽?哼,丁伯,給我教訓一下這家夥。”
“小主人,這,這不太好吧。”丁長貴遲疑地看著王天霸,說道。
“哼,放心吧,丁伯你是元嬰修士,這小子肯定不是你對手的。只要打不死,就給我往死裡打,哈哈哈。”王天霸叉腰笑道。
看著李墨越發冰冷的眼眸,丁長貴還做著努力。
他走到王天霸身旁,附耳道:“小主人,咱們不是說好了,就嚇嚇這小輩就好了麽?”
王天霸眼中閃過興奮之色,說道:“廢話,你看這小子,哪裡有一點帶怕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本大爺不打他一打,他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麽這麽紅。
哼,之前是還想在遁甲宗玩,所以大爺我忍了。
現在,我王天霸不忍了,丁伯給我上。”
“這會不會太殘忍了?”丁長貴做著最後的掙扎。
王天霸此刻極度興奮,大笑道:“今天,我就是要殘忍,啊哈哈哈!”
丁長貴聞言,後退一步。
他無奈地對著李墨傳音道:“還請道友下手輕點,我大赤峰多謝了。”
“丁伯,你幹什麽呢?”王天霸眼中滿是震驚。
“往死裡打?”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一連串密集的攻擊落了下來。王天霸身上靈光閃動,卻始終不曾釋放出來。
“花兒為什麽這麽紅?”
“不忍了?”
“就是要殘忍?”
……
砰!砰!砰!
李墨動作不停,每說一句,靈力拳頭便快了一分。
這一刻,王天霸渾身哆嗦,他想逃又逃不了,他又回想起,自己曾被李墨支配的恐懼。
砰!
李墨目中烏芒閃動,靈力巨拳便落在王天霸身上。
明明李墨力度很大,但王天霸身上的法寶,竟然沒有護主。
丁長貴在一旁,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墨,眼中忌憚更濃。他看得出來,之所以沒觸發法寶護主,全因李墨的每一道攻擊,都使用了巧勁,恰好是在法寶護住的臨界點上。
是的,每一道。
結丹修士,這種境界的入微操控,簡直可怕!
而另一邊,王天霸哪還不知情況有變,李墨的拳頭,一個倒不那麽疼,但經不住李墨靈力拳頭來得快啊。
“你竟然又打你王大爺?”
“該死,啊,李墨,你小子給我等著。”
“嗚嗚嗚,不要打了,再打我叫老祖宗過來了。”
“啊!我錯了,別打了!”
……
王天霸開始還能蹦跳著叫囂,但在李墨打得多了後,他已經鼻青臉腫,渾身酸疼,再也不敢說話了。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王天霸只剩下哭的力氣了。
……
終於,結束了麽?
丁長貴見狀,走上前來。
他拱手說道:“多謝小友手下留情,還請小友代我大赤峰,向小友身後的大人問好。”
李墨深深看了丁長貴一眼,淡漠道:“我會的。”
丁長貴見此,背著王天霸緩緩離去。
二人,最終還是離開了。
盡管與王天霸、丁長貴的初識,有著諸多不愉快,但九年歲月,李墨心底也有些唏噓。
九年相聚,也終將分別。
李墨眼神略有波動,旋即,滿是堅定。
這一日,遁甲宗地門弟子中,兩個地門弟子說是回家省親,然後就再也沒有歸來。
只是有人聽聞,其中那個錦袍胖子,曾經出現在大夏皇宮, 還有大夏的諸多地方。過去了數十年,依舊容顏不改,修為全無。
……
遁甲宗,元武峰上。
一個魁梧老者輕輕地端起一杯茶水,他的一舉一動,似乎蘊含天地至理,無比自然。
白瓷茶杯中,碧綠色的茶葉,打著旋兒。騰騰的清香氣息,彌漫整個元武峰。
老者看著茶水上的波瀾,莫名輕歎。
“走了麽?”
老者問的沒頭沒尾,但是虛空之中,一個眉毛細長、鼻子端正的青衫修士現出蹤影。
他拱手道:“回太上長老話,已經走了。”
“嗯!”
“太上長老,若濟有一事不明,大赤峰的陰屠既然來了,我們為何不驅逐他呢?”青衫修士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遁甲為兵而設,為陰象,為詭道。如今,仙朝城將開,五大出竅聯手。若濟啊,天機未顯,我遁甲宗,坐觀天地即可。”老者呵呵一笑,他吹皺茶水,輕輕地抿了一口。
沈若濟看著太上長老,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想了許久,沈若濟依舊想不明白,他拱手道:“若濟愚鈍,還請太上長老明示。”
“百事皆凶,逆亂之局。當年,青虛宗懼怕我遁甲宗的遁一神訣,所以埋伏擊殺第八代宗主,斷我遁甲宗傳承。可惜,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青虛宗不會料到,八代宗主留下遺訓,預料到了今日一切。
我遁甲宗,終究會有遁去的一。”
老者目光灼灼。
沈若濟對大赤峰有所不滿,不過聽了老者的話語,心裡也安定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