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琳關了煤氣，端起一鍋米線糊繞著吳清風走到門口。
　　“我也還沒吃飯呢。”吳清風半委屈半埋怨。
　　“你自己煮，又不是沒手沒腳。”這話她是賭氣說的，不過她心軟，又補充了一句，“你也可以跟著去淑芳家，總能吃上那麽一碗的。”
　　她還以為吳清風不會跟著去，沒想到他還真的跟著了。
　　葉淑芳一看到吳清風，滿是驚訝地問:“姑丈也來啦?！”
　　吳清風已經很久沒來了，彼此都記不清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來的了。太久沒見面，都感到有些生疏。
　　“來，坐。”葉淑芳恭恭敬敬地請吳清風進去家裡。
　　吳清風也弓著腰，拘謹地走進去。
　　沈小琳大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呢，這麽客氣幹嘛呀?！”
　　葉淑芳和吳清風都尷尬地笑了笑。
　　沈宙帶著暢暢來了，他們一進門，輪到沈小琳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
　　“暢暢怎麽來了?媽媽呢?”吳清風關心地問道。
　　吳清風問出了沈小琳想問的話，她放下手裡的碗筷，走到暢暢面前。
　　暢暢回答，“舅舅說媽媽加班了。”
　　她餓得肚子咕咕叫，被沈小琳聽到了。
　　“餓了吧?來，外婆煮了面線糊。”沈小琳心疼地拉著她的小手，走到飯桌前。
　　吳清風立刻喝住，“喂，沒洗手呀。”
　　沈小琳猛地一想，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對呀，我給忘了。”
　　她拉著暢暢去洗手間洗手，還刻意把門給關上，悄悄地問:“暢暢，你跟媽媽最近過得好嗎?媽媽有沒給你做好吃的?媽媽工作累不累?媽媽有沒哭?”
　　劈裡啪啦的，她一下子問了一大堆問題。暢暢被問得頭暈，“外婆，你問這麽多，我要先回答哪個?”
　　沈小琳哈哈一笑，抓著她的手在水龍頭底下認真地衝洗著，還叨叨著:“行啦，外婆不問寶貝這麽多問題了，咱們洗手手吃飯飯。媽媽說要這麽洗才行，對吧?”她湊近一些去看暢暢的手，睜大眼睛確認有沒洗乾淨。
　　暢暢說:“外婆，上回你跟媽媽因為我洗手的問題吵架了，媽媽抱著我哭了很久呢，說她不該對你那麽大聲說話。”
　　沈小琳反覆問，“真的嗎?你媽媽真的這麽說?”
　　暢暢不斷地點頭。
　　“你媽媽呀，哎，外婆真的很生她的氣，你說她怎麽那麽不懂事。我是她媽媽，就因為我沒給你洗乾淨手，她就衝我大聲。”沈小琳顧著說話，都沒發現已經給暢暢洗了很久的手，還在繼續說著:“暢暢，媽媽在武漢有沒那麽大聲跟你爸爸和奶奶說過話?”
　　暢暢點頭。
　　沈小琳忽地關上水龍頭，氣呼呼地說:“我就知道。”
　　她拉著暢暢從洗手間出來，氣勢洶洶的樣子。
　　沈宙正拿著手機在看信息，是吳曉炤發來的一張住院通知單。
　　吳曉炤一個人坐在醫院裡，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婦科門診區冷冷清清，已經沒幾個人，很多燈也被護士關掉了。
　　她握著那張住院通知單，冰冷的雙手在發抖。她回想起往事，淚流滿面。
　　初三那年，她得了急性闌尾炎。那是她第一次要做手術。那時她年紀小，膽子也小，媽媽心疼她，在醫生辦公室，她媽媽抓著醫生的手不放，不斷地問醫生做這個手術疼不疼。
　　她怎麽都忘不了當初做闌尾炎手術出來，她媽媽立刻跑到病床前，抓著她的雙手，心疼地說:“手這麽冰，嚇壞了吧?”
　　如今，她又一次拿到了住院通知單。只不過，再沒人心疼她膽小。她只能自己戰戰兢兢地問醫生，“手術疼不疼?”
　　醫生告訴她，“小手術，不用擔心。”
　　如果她媽媽能再像以前那樣關心她，那該多好?她委屈地想，雖然她已經當了別人的媽媽，可是她永遠是個女兒。她還需要媽媽的愛，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葉淑芳招呼著大家趕快吃麵線糊，冷了就不好吃了。
　　家裡很熱鬧，有說有笑的。沈宙看著住院單發呆。
　　“小宙，趕快過來吃。”吳清風已經幫他盛了一碗。
　　“對了，你不是要去北京嗎?怎麽沒去了?”沈小琳問。
　　沈宙正在猶豫要不要把表姐的事情說出來，就看到她發來一條新微信:不要告訴家裡人，尤其我爸媽。
　　他默默地把手機放在沙發上，走過去吃麵線糊。
　　“我明天晚上去北京。”他說。
　　吳清風問:“小儂是本科生吧?”
　　沈宙點頭。
　　“那她符合廈門的落戶政策，你得讓她把戶口落到這，以後你們結婚滿五年才能隨遷的。她要是自己能落到廈門，你們就不用擔心她的戶口問題了。”吳清風說得頭頭是道。
　　沈小琳一邊吸了幾根米線，一邊詫異地盯著吳清風。她特別難以置信地問，“你還知道這個。”
　　吳清風理直氣壯地反駁，“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我為什麽不知道。”
　　沈小琳從鼻子裡哼一聲，“你是天天在居委會瞎逛，耳濡目染吧?”
　　吳清風鄙夷一笑，“成語不是拿來亂用的。”
　　他們兩口子只要湊到一起，基本上都是這樣鬥嘴，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沈宙心不在焉的。
　　葉淑芳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她看出沈宙有心事，小聲問他:“兒子，有什麽事情嗎?”
　　沈宙突然看著沈小琳夫婦，特別認真地問:“姑姑，姑丈，你們給李悅打過電話沒有?姐都回來這麽久了。”
　　他是真的憋不住了，這再這麽不管不問的，吳曉炤的事該怎麽解決。
　　“我在想，哪天上武漢去一趟，揪住李悅的耳朵，好好問問他，這些年是怎麽欺負我女兒的?！”沈小琳說著豪言壯語，不過大家都知道這多半是氣話。
　　沈宙當真了，他說:“好，我讚成。要不，等我從北京回來，我陪你去吧。”
　　沈小琳反而怯場了，“真的要這麽做嗎?”
　　“嗯。”沈宙拿定了主意。
　　“可是萬一被我們這麽一鬧，李悅真的要跟曉炤離婚怎麽辦?”沈小琳擔心。
　　吳清風也說，“是啊，離婚是大事，對曉炤沒任何好處。”
　　葉淑芳是個細心的人，她假裝咳了幾聲，提醒他們，“暢暢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