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是同鄉又是同學,現在又是同志,更是一家人了。現在有一項偉大的任務,不知你是否願意承當,此事關系到革命進程,關系到共和國體能否順利實行。不過,要完成這項使命,有可能要犧牲自己的生命。”黃複生把汪精衛的話又向曾精忠說了一遍。
曾精忠霍地站起,道:“我為革命的事業,甘願拋頭顱,灑熱血。我既然成了革命黨,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有什麽任務就直接說罷。”
黃複生將名片交給了他,同時還給他一張良弼的照片,讓他記熟,別弄錯了。
曾精忠懷著為共和事業貢獻自己一切的精神,懷揣名片,由天津到了北京,去尋找下手的機會。問了別人,很快找到了良弼的住處——光明殿胡同的一座宅地。
其實,此人是白毓物色的人選,特地讓他來完成這個使命,至於通過黃複生,是為了遮蔽後一個計劃——“除日”,葛洪義要求,後一個才是主要計劃。當然,曾精忠本人不知道,他只知道良弼是阻撓共和的罪魁禍首,當下就欣然領命。
一連幾天,良弼身邊總是跟著一幫手下和用人,曾精忠都找不到機會下手,只能暗自焦急。
孫中山的五項條件條件出籠後,和談陷入僵局,但另一條秘密通道卻打開了。主要發起人是直隸陸軍學堂總辦寥宇春和第一軍參議靳雲鵬。他們的基本方案為:南軍推舉袁世凱為總統,北軍讚同共和。他們先到湖北拜訪了段祺瑞闡述此意,段當即表示支持。隨後又派人去了上海,拜訪了江蘇革命軍參謀長顧忠琛。
當然,顧本人威望不夠,他還得向黃興請示。與孫中山不同,黃興非常希望和袁世凱妥協。在他看來,不流血,無法推翻帝製,但在中國的局勢下。如果能少流血建立共和、推翻帝製,對積貧積弱的中國,對歷盡磨難的百姓,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因此,黃興說:“以前各省推舉我為臨時總統和大元帥。我之所以堅持不受,就是虛位以待項城,果真如此,當是中國之福、百姓之福。”
“孫先生那裡?”
“不要擔心,你隻管去談,孫先生是個理想家,國內情況不熟悉。都照他來中國非亂套不可。”黃興悄悄告訴他,“事成之後,我會找孫先生解釋,現在你注意保密就可以了,千萬別再捅給報界了。”
得到這個答覆,靳雲鵬很滿意,奉段祺瑞的命令立即北上拜見袁世凱。
袁世凱在得到周學熙的電報後非常高興。對趙秉鈞說:“看來東北和南京有隙,光複會和同盟會不和,而人民黨支持光複會,等於人民黨和同盟會也不和。”
“這是最理想的結果了,他們之間的矛盾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趙秉鈞做恍然大悟狀,“難怪秦時竹屢屢不奉孫中山地命令,看來不是故弄玄虛。”
“緝之差事辦得不錯。他還告訴我,孫中山的命令其實連南京都出不了,說話根本不管用,他那五項條件只不過是狗急跳牆的舉動,不必理他。”袁世凱樂得呵呵大笑。“他又說,各地都督沒有一個聽南京政府的,就是要錢時紛紛拍電報給孫中山讓他解決,解決不了就破口大罵……”
“可不是嘛,連秦時竹這樣富甲一方的諸侯都伸手向南京要錢,明顯在刁難孫大炮……”
正說笑時,報告靳雲鵬來拜見。一出話劇上演了。
“卑職給大人請安!”
“起來吧?你不在前線來我這裡幹什麽?出什麽事了?”
“前線一切安寧。卑職去上海跑了一趟……”靳雲鵬當即就把黃興地話講了一遍,滿心歡喜地等著袁世凱讚揚他。
哪知袁世凱把臉一沉。做義憤填膺狀,拍著桌子叫道:“我身為大清總理大臣,焉能讚成共和,以負聖托?”
靳雲鵬偷偷朝趙秉鈞臉上看去,只見對方面掛笑容,當下明白過來,不慌不忙地說:“南北軍力相當,又有東北軍掣肘,長期下去,不是南北分裂就是永無了期;何況南軍主張共和,北軍並不反對,只是因為忠於袁宮保一人才與南軍開戰,清廷喪失民心許久,非人力可救……”
袁世凱也不是真的要發作,聽完辯解後臉色馬上和緩下來:“南人希望共和則有之,北人恐怕未必吧?”靳雲鵬又是一番解釋,只見趙秉鈞的笑容越來越明顯,看來是說中了。
袁世凱喝了口茶,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段軍統意下如何?”
靳雲鵬知道問到關鍵問題了,起身回答:“第一軍全體一致,主張共和,並議推舉宮保為臨時大總統。”
袁世凱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故作驚訝:“軍心居然如此,芝泉誤我!如此行事將置我於何地?若讓我欺侮孤兒寡婦,為萬世唾罵,我不能為也。”
靳雲鵬看見趙秉鈞朝他使眼色,明白他的意思,又是一番委婉的說辭……
袁世凱不動聲色地說:“你現今掌著兵權,尚且這樣,我尚何言?但使我得有面目與世人相見足矣。”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你們放手去幹吧,不過要做得漂亮些。
靳雲鵬走後,袁世凱重新和趙秉鈞商量。
“大人,軍心雖然如此,咱們表面文章還得加緊。太后召開了幾次禦前會議都沒能解決問題,駐外公使的催促電也不生效。太后甚至還讓胡大人轉告咱們,仍按照召集正式國民會議辦法與南京談判,看來還要再花些力氣。”
“依你之見,奏折如何上為好?”
“就說孫中山通過伍廷芳提出的答覆狂悖之極,尚無頭緒,仍舊要與其切實協商,另一方面……”
“就說我傷勢未愈,繼續請假,暫時難以過問政務……”
趙秉鈞微微一笑:“我看,能解決問題地人還是在芝泉身上……”
1月25日,曾精忠又一次地來到了良弼府邸,連續幾天不能得手,他有些焦急。這一天他去拜見時,良弼正好出去了,門衛一看,眼前的人一身戎裝,腰挎指揮刀,臂下夾著公文袋,一副軍官模樣,不敢怠慢,立即讓座、上茶。
“總領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小的不知,估摸著傍晚時分應該差不多了,您就在這耐心等吧,有什麽事吩咐小人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我去外面轉悠一圈,若總領回來,就說某來拜訪過了。”
“好,好!您請便。”
天漸漸地黑了,曾精忠躲在附近的小樹林裡,緊張地注視著良弼府上的動靜,突然,一聲鑼鼓開道,一頂轎子朝那裡走來。他想,可能良弼回來了。果然,轎子在良弼府前停住,一人從裡面徑直向前走去,後面還簇擁著一堆人。
“良弼兄!”他趕腳上前,那人剛剛邁上第一階台階。
正是良弼,他此時剛剛下朝回來,猛然間聽到如此親熱的稱呼,不禁一征,隨即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問:“是何人在稱呼我?”。
曾精忠一看確認無疑,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故意說:“貴人多忘事,兄長如何將小人忘了呢?”說完,恭恭敬敬地掏出名片,遞給良弼。良弼周圍的人聽到兩人談話,誤以為兩人是故交,自動退到後面。
光線昏暗,良弼拿著名片看不清楚,稍微轉了一個身,想借著門口地光亮看個究竟, 沒注意到曾精忠又趁機朝前走了兩步,幾乎和他面對面地站著了。這就明顯不符合禮數了,良弼感覺詫異,不禁抬起頭來想再仔細看看來人的面孔。冷不防曾精忠從皮包裡抽出一把匕首,還沒等良弼反應過來,“撲”地向他胸口刺來。良弼本能地想用手去擋,但已經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寒光閃閃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窩,一股殷紅的血濺得曾精忠滿身都是。
“有……有刺客……”良弼說完,手捂胸口,搖搖晃晃地倒下。周圍人因為曾精忠動作太快,剛才也沒看清楚,聽到良弼的叫聲和看見他倒下,才明白大事不好,慌作一團,亂叫:“抓刺客,抓刺客!”
曾精忠一擊得手後,來不及細看,轉身就跑,不幸的是,由於袁世凱遇刺後,京城軍警已加強了戒備,在良弼府邸附近,正好有一隊巡警過來,都紛紛朝響聲處跑來,曾精忠變成了迎頭逃去。巡警看見有人飛速跑來,後面又有人喊,“抓刺客,抓刺客……”頓時端起槍來,高叫,“站住,站住,不然就開槍了!”
曾精忠借著跑地速度,已衝到了巡警們的跟前,只見前有堵截,後又追兵,他眼睛一閉,拉響了皮包中的炸彈,“轟隆”一聲,炸倒了一片,他自己也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