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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前行》第7章 廟堂已無你
  東都洛陽。

  皇上坐在龍椅上,半眯著眼,下邊站著眾臣。大臣們很奇怪,今兒個皇上怎麽上了朝卻不說話?這是唱的哪一出?有人瞟了一眼皇上身邊的周大總管,想從這位禦前紅人,兼任大總管和掌印太監的周公公臉上看出點什麽,發現這個太監臉上好像有那麽一絲喜色,莫非有什麽好事?

  皇上睜開了眼,看了看殿上的大臣們,看到張明禮時,好像停頓了一下。張將軍不由心喜,莫非前幾天彈劾宋家合了陛下心意?與宋家交好的大臣卻暗道宋家也許有難了。

  “眾卿家,昨夜朕得知一個消息,是戶部尚書宋修派人緊急傳來的,宋尚書在彭城見到了前幾天朝堂上有人提到的那個沙守,不知諸卿有何想法?”

  奇怪,太奇怪了,宋尚書見到了一個江湖人物,用得著在朝會中提出來嗎?宋修腦袋沒病的話,怎麽會把這點小事密奏皇上?大臣們抱著疑問,沒人吱聲。張明禮卻沒想那麽多,站出來說道:“陛下,宋尚書私自結交江湖人士,還敢這麽說出來,其中定有隱情!”

  皇上頷首道:“確有隱情,張卿可知是什麽?”

  張明禮倒也不笨,沒有瞎猜:“微臣愚鈍,不敢亂說。”

  “宋尚書上報,那個沙守會幾樣武功,叫浩然氣、中和指、菩提心、遁一步,而他的師父,姓易,名連山。”

  殿中年輕的官員都不解,皇上什麽時候對武功感興趣了?這浩然氣,不是稷下書院的武功嗎?還有那易連山是誰?卻見老臣們一個個臉色大變,出身稷下書院的臣子身體發抖,眼眶通紅;還有一些臉色略白,帶著詫異和畏懼的神色。

  張明禮聽到後,沒注意身邊人的舉動,當今聖上開明,故而朝堂上言論還算開放。張明禮說道:“這易連山是何方神聖?宋老尚書糊塗了吧,一個江湖人再厲害,還能拿到朝堂上來說?他……”

  還沒說完,一個笏板飛了過來,正中張明禮腦門,張明禮大怒,誰敢在朝堂上動手?抬頭一看,只見對面工部尚書杜節渾身發抖,指著他大罵道:“張明禮,你算什麽東西?敢直呼易師名諱?劉蓋,聽說這是你帶出來的兵?我打他你敢攔嗎?趙貴全,我問你,你敢攔嗎?”

  殿上不明就裡的年輕臣子們大驚失色,雖然這杜尚書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可當堂打人,這成何體統?何況杜尚書還指著鼻子罵兵部尚書和當朝首輔,當官的都知道,朝堂上對平級和上級,直呼其名不就等於罵人嗎?你杜節罵張明禮還說得過去,罵劉尚書也勉強可以接受,但罵文官之首趙首輔,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再看被罵的人,年輕人們更心驚了。張明禮且不說他,劉尚書竟然面帶愧色,趙首輔雖然略有慍色,可也沒說什麽。這到底是哪一出啊?

  張明禮本來想反駁,卻見劉蓋瞪了他一眼,這時突然覺得身上冷颼颼的,抬頭一看,卻是龍椅旁的周公公盯著自己,媽呀,這閹貨怎麽用這麽狠毒的眼光看著我老張?誰不知道這是一狠人,先不說他是皇上親信,就是打架,也打不過他啊,聽說這太監可是個宗師級的人物。

  不談當事人都怎麽想,只見殿中站出一群人,皆是當朝重臣,以吏部、禮部、工部尚書為首。吏部尚書唐知行言語略帶顫抖,開口道:“陛下,我等已有三十余年未見易師,易師此次現身,是大喜事。不知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皇上歎了口氣,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眼中似有霧氣,

也不知在想什麽。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易師,已於六年前仙逝了。”  “撲通、撲通”,只見剛才站出的大臣們都跪了下去,號啕大哭。杜節大喊道:“易師,杜節未能盡孝,該死,該死啊。”其他跪著的人也不時傳來“易師”的哭喊聲,連平日裡最穩重的唐知行都默默不語,淚流滿面。杜節面朝皇上,以頭搶地,哭喊道:“皇上,老臣請辭,願為易師守墓。”立刻有十幾個人附和道:“老臣願為易師守墓。”邊上站著的人,特別是不知易連山為何人的那些臣子,都被這陣勢嚇壞了,當官這麽久,幾時見過這樣的場面?

  “胡鬧,胡鬧!都給朕起來。杜愛卿,朕知你心意,可易師當年就是這麽教你的嗎?易師當年離開朝堂,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不就是想圖個清靜嗎?你們這麽胡來,難道要去打攪易師安眠不成?”

  “臣不敢,不敢。”杜尚書等人也回過味來,雖然心中傷痛欲絕,卻不敢再提什麽辭官。這時一些年輕臣子也明白過來,易師,莫非是創辦稷下書院那位不知名的前輩?雖不知這易姓前輩與當今聖上是何關系,但看這情形,那張明禮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咯。

  首輔趙貴全與稷下書院出身的同僚們平日就在政見上有分歧,但這時雖然心中不滿,卻也沒有說話,倒是“趙黨”領袖之一——大學士鄭大觀站了出來,施禮道:“陛下,僅憑宋尚書之言就斷定那沙守的師父確實是易師,是否太過草率?”

  杜節忍不住罵道:“鄭大觀,你還敢叫易師,當年……當年就是你先跳出來,抨擊易師,還有什麽臉面做易師的弟子?”杜節一開口,差點把當年皇上“禁易”的事說出來,話到嘴邊想起來龍椅上那位才是當年主事者,又把話咽了回去。

  鄭大觀回擊道:“當年我是跟易師政見不同,但你杜節有什麽資格否認我是稷下書院的學生?”

  杜節還未再說話,便聽到龍椅上那位咳了一聲。

  皇上開口:“易師當年之事,無需再提。杜愛卿、唐愛卿,朕知爾等心有怨言,但事情已經過去,易師也已駕鶴西去,莫說爾等想要去為易師守孝,便是朕……”皇上停了一下,說到這份上,經歷過當年之事的人在不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可就真是傻子了,皇上雖未明說,但已經是承認當時做法過激了。

  只聽皇上又開口道:“鄭愛卿所言不無道理,宋卿把他與沙守談論的內容一五一十寫在了折子裡,並稱有八成把握這孩子是易師的弟子,可是朕看了之後,卻有十成把握他口中的師父正是易師。”

  這朝堂上雖然眾人稱易連山為師,但易連山平生真正的徒弟,除了沙守,可能也只有龍椅上這位算得上了,只不過兩個徒弟的傳承不一樣,除了儒釋道三家經義,一個學會了經世治世與帝王術,而另一個則繼承了易連山全部武學。皇上之所以可以確認沙守是易連山的徒弟,是因為當年易連山教導帝王術時,皇上曾經請教過:“老師常教我如何做帝王,學生卻想知道,若學生不是皇室中人,老師會如何教學生呢?”易連山當時沉默良久,說出了後來曾說與沙守聽的那段話:“人生在世當逍遙……”皇上可以肯定這話易連山隻對他說過,因為那時他還年幼,還未出現後來“禁易”事件。這段話倒不算有多高明,只是易連山自己感慨而已,但易連山一代鴻儒,如果曾在別的場合說過同樣的話,必定流傳於世。故而看到宋尚書的折子中出現了最不可能為人所知的那段話,皇上已經明白,這個沙守必定與易師有莫大的聯系。但此中緣由,倒不必與群臣解釋,只是告訴他們,朕已經確認沙守是易師的徒弟,不必再為此爭論。

  既然皇帝開了口,群臣也就沒再對此多作懷疑。大殿上現在最不安的,可能就是那位張將軍了,本來為了打擊書院一派,討好上司,誰料想這一個江湖殺手竟然能扯出這麽大背景,這下可好,別提給宋家使絆子,自己以後的日子怎麽過還兩說呢。

  這時,禮部侍郎梁濟誠站出來說道:“陛下,微臣請為易老太師追封諡號。”

  此話一出,殿上眾人不由各自起了心思,也有老成的人暗道這梁侍郎委實圓滑,他不屬書院一派,也不屬趙黨,此時提出追封諡號,一方面為趙黨解了圍,另一方面又討好了書院派,兩不得罪,而且把諡號這件事拋出來,換了個話題,可趙黨和書院不還得繼續爭嗎?既賣了兩方的面子,又讓他們繼續衝突,果然高明。

  果不其然,書院派馬上就有人站出來說道:“以易師的功績,當諡文正!”文正,是文官諡號中最尊崇的,書院其他人雖然未開口,但心中大都這麽想,以易連山的功績,一個“文正”並不過分,可是畢竟最後易連山歸隱,掉了皇上的面子,那位能答應嗎?

  這邊馬上就有趙黨之人反駁道:“易先生早已辭官歸隱,追封諡號,怕是不合適吧。況且即便可以,文正,卻是有些過了。依我看,文獻合適,聰明睿哲曰獻,諸位以為如何?”話音一落,馬上就有人連聲附和。趙黨眾臣心知一味阻撓是不可行的,但我讓你封不到“文正”,甚至“貞”、“成”、“忠”三字都別想得到,想必書院那些人心裡必定堵得慌。不過趙黨之人也心知肚明,“獻”字可能是底線了,再往下,恐怕皇帝都不高興了。

  書院這邊當然不答應,脾氣暴躁的杜尚書正要說話,卻聽龍椅旁周公公說了一句:“肅靜!”只見皇帝陛下擺了擺手,說出六個字:“易師,何須諡號。”

  一時間,趙黨眾人臉色大變,書院群臣忍不住跪下,更有杜尚書帶頭哭喊道:“吾皇聖明!”

  易師,何須諡號。一句話,表明了易連山在皇帝心中,不單單是臣子,而是一位真正長輩,甚至有人猜測皇帝從心底承認易連山是他的師父,抑或從小生活在宮中的皇帝早已把易連山擺在了父親的位置。何須諡號?你們這些人,有什麽資格為易師蓋棺定論?哪怕是朕,也不行。

  首輔趙貴全可謂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可是這時他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苦楚,還是比不過他啊。這位當朝首輔平日自稱隻拜“天地君親師”,人稱“五拜先生”,其氣度可見一斑。趙五拜自認對皇上忠心耿耿,對百姓更是竭盡心力,可是終究比不上那位易先生啊。官場上分派別很正常,趙貴全雖是趙黨之首,但是對易連山卻是佩服得緊,年輕時候也曾把他視為自己的目標,三十多年了,本以為早已消失的易連山已經成為過去,自己才是這個時代的締造者,是皇上心中最重要的臣子,沒想到……

  不過趙貴全並不擔心皇上會因此抬高書院打壓趙黨,帝王術講究製衡,書院勢大,當年易連山就是擔心被猜忌才毅然辭官。如今趙黨勢力雖比不上書院,但也能與之抗衡,自己能坐上首輔位置,何嘗不是皇上不想讓書院一方獨大呢?

  唐知行上前一步,說道:“沙守既是易師徒弟,必有大才,朝廷何不用之?陛下,微臣懇請陛下下旨,召沙守到稷下書院任職,磨練幾年,以後把書院交給他打理。易師無子嗣,徒弟可視為其子,他創辦的書院交給沙守,也算是父業子承了。”易連山年輕時候也曾娶妻,但很早便病逝,未留下子嗣。易連山後來也沒再續弦,紅顏知己有幾個,卻沒有後代,故而沙守一出現,書院眾人哪能不激動?易師若是後繼無人,才是天下一大憾事。

  此時再也沒人去管什麽李成了,一個在地方時作威作福的小官,即便沙守不殺,早晚也得被抓到大獄。皇上已經明確表示了易連山在他心中的地位,再加上唐尚書的提議並無不妥, 因此沒人出聲反對,只等著皇帝陛下發話。

  皇上似乎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只聽他開口道:“沙守生長於山野,成名於江湖。既然選擇了江湖,就說明他不願意受束縛,掛個書院行走的名就夠了,書院,還是讀書人的。工部尚書杜節聽旨,念你對易師情深,便由你去彭城宋尚書家,見一見沙守。四喜,你與杜尚書一道,傳朕旨意:封沙守為承恩侯,任稷下書院行走,可不上朝,可面聖不跪,雖處江湖之遠,也應為朝廷分憂,平日若遇罪大惡極之官吏,可斬之。”頓了一下,又說道:“四喜,告訴他,那勞什子殺手不做也罷,缺錢花,朝廷有他的俸祿。”

  書院的人未達成目的,但也深感皇恩浩蕩,承恩,承的是誰的恩,大家心知肚明;趙黨眾臣雖然有感皇上恩寵過重,卻也長出一口氣,一個沒有實權的侯爺而已,雖然有代天巡視的意思,但這“罪大惡極”四字,也是告誡沙守,不允許隨意殺死朝廷命官。另外,皇上特意囑咐周大總管去傳旨,只有少數官員明白其中緣由,傳聞易連山身為太子少師時,曾指點這個太子的貼身太監武功,想必皇上也存了讓周公公通過武功驗證沙守身份的心思,萬一是假的,難不成一個出道沒幾年的年輕人還能逃過一個武道宗師之手?

  退朝後,趙貴全徐徐走在路上,神色複雜,凝重、羨慕,又或者是憧憬。易先生,廟堂之中沒了你,可真是無趣了不少呢。可是即使你已經不在,仍有一群人念著你的好,趙五拜自認經天緯地之才,卻不知百年之後,又有幾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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