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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前行》第6章 稷下連山
  宋璧從未見過爺爺如此失態。

  宋修畢竟身居高位多年,很快平複了心情,坐下來,看向沙守,不過這次的眼神已經變了,好像摻雜了一些憐愛,甚至還有一絲敬意。“沙少俠,你可真是給老夫帶來了天大的驚喜啊,若不是老夫多年涵養功夫還算到家,這一次非得背過氣去不成。”

  沙守與宋璧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何宋尚書會有如此反應。宋璧忍不住問道:“爺爺,這易……易前輩到底是何人?為什麽上次那北地刀王好像也認識?可我卻從未聽說過?”

  老尚書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沙守:“沙少俠,能否細細描述尊師的相貌和平日的習慣?事關重大,老夫必須了解清楚。雖說現在世人大都不知道易……不知道他,但老夫也要確認你沒有騙我。”頓了一下,又擔心沙守編故事騙人,畢竟如果沙守真不清楚那人身份,也不一定敢說的太清楚,萬一惹來仇家怎麽辦?於是宋修又補上一句:“你莫怕,如果尊師真是那個人,帶給你的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沙守剛才也在思索,老頭子隱居三十年,會不會是有什麽仇家?可如果他真的曾經名震江湖,不可能自己這幾年一點都沒聽說過,這其中涉及到什麽隱秘?但沙守明顯感覺到宋尚書確實沒有惡意,頓了頓心神,決定照實說,自己也想弄明白老頭子到底是什麽人。於是便講了一個老頭子和小娃子的故事。

  宋璧聽了沙守講述自己幼年經歷,倒還沒什麽大的反應,隻覺得師徒情深,沙守的師父果然是世外高人。但是宋老大人聽到最後,已經熱淚盈眶,喃喃道:“何苦來哉?先生,您臨終前還記得他,可知他也惦著您呢?這幾年,老夫愈發感覺到他對您的思念之情,可您這一去就是三十六年,沒想到連您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宋修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沙守愈發驚奇,自己師父到底是什麽人,老頭子臨終前說的“他”又是誰?聽剛才宋尚書的話,好像知道其中隱情。看到宋修擦拭了眼角,沙守小心問道:“尚書大人,可否告知小輩,家師到底什麽身份,為何現在無人知曉?還有那個‘他’到底是?”

  宋修此刻已經信了九成,以這個沙守的年齡,不知道易老先生的事情很正常,聽他的講述,基本可以確定他的師父正是消失三十余年的易連山。宋修正了正臉色,說道:“既如此,老夫便給你們兩個小輩講一講易先生的生平事跡,你們便知道為何老夫會如此失態。這話說起來就遠了,涉及的范圍太廣,有江湖、有廟堂,有如今讀書人的聖地稷下書院,也有那個‘他’,也就是當今聖上……”

  沙守和宋璧這時已經震驚地無以複加,稷下書院、皇上,這未免也太……真真叫人不知道如何描述了。兩人不再多說話,只是靜靜聽宋老尚書講下去。

  卻說八十年前,青州有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學子,負笈遊學。學子姓易,名連山,從小家境一般。易連山生性好動,一直夢想著白衣仗劍走天涯,可是俗話說窮文富武,家裡供他讀書尚可,若說練武,可花不起那個錢。不過易連山跟著鎮上的私塾先生念書,這先生卻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練過一些把式,小易連山雖然沒有學到什麽高深武功,但跟著練也算是強身健體。十三歲那年,有過一次饑荒,家裡的父母都因病去世了,

易連山也因此沒辦法再念書,隻好自學,小小年紀不光要自己讀書,還要給人打些零工,父母留下那點積蓄可維持不了多久。等到十六歲,易連山已經得了秀才,覺得自己再這麽待在家裡也不會有什麽出息,於是變賣了家裡值錢的東西,帶著盤纏,離開了家鄉。  易連山本是青州人士,參加會試要到臨淄,於是便一路朝著臨淄方向行進。快到臨淄時,易連山借住在一戶農家。這戶農家本來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誰知易連山卻在這裡發現了影響他一生的東西——一卷竹簡。

  這卷竹簡是易連山在幫農戶收拾雜物時候發現的,當時已經滿是灰塵,要散架了。農戶主人早已不記得這竹簡是哪來的,可能是祖上就有的吧,但家裡世代為農,誰認得字?這位公子人不錯,雖然是讀書人,還願意幫老農乾活,就送與他吧。易連山整理好竹簡,發現竟然還能看到字跡,竹簡上的字是用刀刻上去的,字形極小,用的竟然還是大篆。怪不得沒人認出,莫說這農戶的人不認字,即使識字,現如今還有多少人認得大篆?也就是易連山小時候跟先生學過古字體,才能認出來。

  本以為是一卷普通的古書,就當驗證自己在大篆上的造詣,沒想到讀了一段之後,易連山如獲至寶,原來這竟然是一部秘笈。前半部是養氣之法,後半部是一套指法。翻到結尾,更是讓人大驚失色。

  “世人皆知吾師孟夫子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卻不知吾師曾書養氣之法。余習之廿載,受益頗深。今余年事已高,留其法與後人,勿斷傳承。余觀子思所著《中庸》,念及‘致中和’,深得吾心,嘗於用筆之時思之,或可化為指術。然技擊之術實小道也,雖記於此,不可與夫子養氣之法並論,望後人知。——公孫醜於稷下學宮有感。”

  未曾想,一卷舊竹簡,卻牽扯到一段秘聞。公孫醜何人?歷史上記載不多,但此人作為孟子之徒,在《孟子》一書中多次出現。世人皆知“浩然之氣”是孟子提出的,卻不知道孟子真的留下了修行的養氣之法,易連山看了多遍,確定此法其實是一門內功心法,想來孟老夫子留下的絕不是什麽大路貨。再看那套指法,確實深得“中和”之意,易連山便為之命名“中和指”。只是易連山有些疑惑,孟子是儒家亞聖,公孫醜也算是一代大儒,難不成都身具武功?這個疑惑直到後來易連山自己學問大了之後才明白,先秦時期,戰亂頻繁,儒生們可不似如今的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先秦儒生大多文武雙全,騎射是從小練習的技藝,會武功很正常。

  易連山天資卓越,不出五年,江湖中便有許多人知道有一個自稱“稷下傳人”的讀書人,武功高明,內力充沛,指法精妙且大氣,在江湖中已經小有名頭。易連山的學問也未曾落下,並且發現浩然氣這門絕學也許因為出自孟子之手,竟然有助於讀書,或者最開始孟子養氣正是為了輔助讀書。二十六歲那年,易連山厚積薄發,一舉拿下狀元,被皇上欽點進入翰林院。

  進入翰林院之後,易連山並沒有步步高升,而是借助翰林院的條件,繼續研究學問、修煉武功,雖然官位不高,但在文壇和武林的名頭卻越來越大。三十歲,易連山儒法大成,論學問、論武功都是半步宗師境界,在學問上只因年紀而被文壇的老頭子們壓了一頭。儒法大成後,易連山開始精研佛、道兩家,欲走出一條三教合一的道路,路雖難走,卻擋不住有心人,易連山幾年後竟然真的漸入佳境。

  三十八歲那年,易連山已經是翰林院大學士,雖無實權,卻深受皇上信任,朝中之人敬服其學問,也都對他禮讓有加。易連山向皇帝提出,在京畿之地興辦書院,網羅人才,皇帝應允,於是稷下書院橫空出世,有易連山這個當世大儒任山長,吸引來不少讀書人,易連山也請了當朝幾位大學問家坐鎮書院。

  稷下書院不僅教授學問,還傳授技藝,易連山甚至把孟子的養氣之法在書院公開,雖然願意習武的讀書人不多,但參悟之後,也有助於儒家經典的學習。要知道,易連山深受皇帝信任,宮中收集的武學秘籍他也參詳過不少,此時的浩然氣和中和指在他的不斷完善下已成為真正的絕學。學子們入學後接觸到的只是普通的養氣法,但只要有心,在書院越出眾,就越可能接受真正的浩然氣傳承。不出三年,稷下書院便成為第一流的書院,不僅京城附近,全國各地都有學子慕名而來。

  易連山沒有停止對學問和武功的研究,四十三歲那年,易連山對佛道兩家的經典已經領悟到一定高度,經常與佛門高僧、道門真人談佛論道。所謂一法通而萬法通,易連山又借由身後的武學積累,結合對佛經道藏的領悟,創出了菩提心和遁一步兩種絕學,再次震驚武林。

  早在三十多歲,易連山就已經成為真正的武學宗師,如今又有了兩種新的自創絕學,江湖中人莫不驚歎,其人或為當世第一人。但總有人不會服氣,江湖中有一大門派,名為大衍劍派,以大衍四九劍聞名於世,而易連山的遁一步恰恰取自大衍之數中那“遁去的一”。在易連山四十七歲那年,大衍劍派掌門楚三羊發帖挑戰,大衍四九劍對上遁一步。比武當天,人潮雲集,都想看看當世兩大宗師的對決,卻不想如後來刀王鬥刀君一般,這一場比試大衍四九劍根本沒有碰到易連山分毫,易連山僅憑遁一步便躲過了楚三羊所有招式。此後,易連山在江湖中幾乎沒再出過手。

  五十歲那年,易連山受封太子少師,教導八歲的小太子,從此易連山才真正從江湖隱去,進入朝堂核心。七年後,先皇崩,雙龍奪珠。二皇子因受先皇寵愛,有許多大臣依附,眼看就要把把皇位拿到手中,誰知關鍵時刻卻有一群中上層的重臣站在了太子一方,這時人們才發現易連山經營近二十年的書院有多大的威力,門生弟子無數,堅定地站在了太子身後,易連山本人更是守在東宮,親手斃掉了幾十個死士。據說當時數十名刺客進入東宮,準備直接殺掉太子,易連山隻說了一句:“十年未在江湖露面,竟無人記得?”那一天,東宮血流成河。

  太子即位,拜易連山為首輔,兼任太師,封國公,可入朝不跪。三年後,政局穩定,易連山請辭,皇上不允。易連山悄然離開,當今聖上龍顏大怒,盡全國之力搜捕,卻未曾找到。皇上當時也只是十八歲的少年,雖然經歷過血雨腥風,也明白易連山離開是為了不在朝中造成隱患,但仍是心中委屈,於是詔令天下不準再提易連山之名,但最終沒狠下心,在稷下書院仍稱“易師”,只不過後來學子都不知道這位“易師”到底是誰。等到二十多年後,皇上已經過了不惑之年,才有一天終於在朝堂上重提“易師”之名,但也只是提了一提,一群老臣們松了口氣,易連山的事終於不再是不能提及的禁忌,只是二十多年的時間,世人早就把“易連山”這個名字忘記了,雖然有一些人知道,但誰敢大肆宣揚?萬一哪天皇上又記恨起這個曾經的老師了呢?

  易連山六十歲歸隱,之後除了躲避朝廷追殺,便是去遊歷天下,六十二歲那年又創出兩門絕學金剛身和無妄劍,但已經沒人知道。七十二歲那年收養沙守,從此便在深山中隱居,再未入江湖。

  宋尚書講的時候, 沙守也不斷在旁補充自己聽老頭子說過的隻言片語,這才把易連山一生勾勒出來。沙守和宋璧聽完,莫不心潮澎湃。少年成名,在文壇武林皆為頂尖人物,創辦稷下書院,自創武功,更是身為帝師,功成名就後歸隱山林,世上還有能與之比肩之人嗎?老尚書知道的也不全,但講出來已經讓兩個年輕人心生折服,宋璧拍腿直呼晚生了五十年,沙守則是沉浸在回憶中,把回憶裡的老頭子與宋尚書講述之人重疊在了一起。

  宋璧笑道:“爺爺,這麽說來,這回我們的張將軍可是踢到鐵板了,如果把子禦的身世說出去,易前輩的門生們哪個還會為姓張的說話?”

  宋修擦拭了眼角,說道:“當年老夫未在稷下書院讀書,但為官之後,也不少受易師教導,且不說那些出身稷下書院的人,就算像老夫這樣,有過香火情,哪還能眼睜睜看著子禦受苦?當朝五十歲以上的官員們,六成出自稷下書院,半數以上聽過易師親自教誨,更別說當今聖上雖未明說,在心裡也以易師的徒弟自居。沙少俠,算起來,你的輩分可高了去了。”

  沙守連忙道:“宋尚書言重了,子玉兄與我情同手足,我們各交各的,叫您一聲爺爺也是應該。”

  宋修笑道:“不敢不敢,你這是在折我的壽啊,還是叫我尚書吧。”雖說如此,宋尚書眼中卻流露出得意之色,易師的徒弟跟我孫子是至交好友,說出去,非把那群老家夥們嫉妒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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