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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日月》六 心知肚明
  朱權頷首答道:“謀國之道,並無善惡之分,師出有名,於國有利的惡事,微臣樂意為之。”

  約莫兩個月時光之後,由目下的安南國王胡一元派遣的一行十數人朝貢使者來到了南京。

  奉天殿上,一眾安南使者陡然見得那個頭髮花白,面容憔悴的安南前國王陳日昆的嫡親孫子陳天平立於一側,不禁個個大驚失色,目瞪口呆者有之,手足無措者有之,更有數個拜倒在地,淚流滿面,顯見得是內心之中依舊忠於陳氏家族。

  永樂皇帝朱棣眼見陳氏家族在安南威望並未喪盡,面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內心中卻暗自打起了另一番算盤。

  第二日早朝之時,胸有成竹的朱棣沉著臉責問安南使者道:“朕本秉承先帝之意,對爾等小國施以懷柔之策,不料胡一元父子不但興兵作亂,殘殺故主,亦且欺瞞於朕。答允歸還五縣之地,至今拖延,不得交割,當真是膽大包天,實為可恨之極。”

  陳天平跪倒在地,泣曰:“微臣亡國之人,惟願陛下垂憐,討還公道,若能得以復國,陳氏後世子孫當世代效忠於大明皇帝陛下駕前。”

  一眾安南使者深知這般欺君大罪足以讓自己腦袋搬家,當即跪伏於地,回稟自己不過奉命行事,並非有意欺君,更有數個內心之中依舊忠於陳氏家族的人當即口沫橫飛,破口大罵胡一元父子喪心病狂,殺主奪位。他們察言觀色下眼見朱棣有偏袒陳天平之意,當即做出和胡氏父子不共戴天之態,以求不受池魚之殃。

  矗立於不遠之處的朱權意興闌珊的看著這一幕幕,心中卻沒有絲毫同情之意,暗自冷笑忖道:你陳氏家族的血淚史,與我大明何乾?胡一元父子識相的話趕快將五縣之地交割,才是正經。他深知朱老四就是個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的光棍性子,目下看似為了陳天平說話,其實還是為了那尚未到手,元末之時被安南趁機侵佔的五縣之地。

  果不其然,朱棣當即傳旨,命監察禦史李琦,行人王樞齎詔問罪於胡一元,胡漢蒼,命他父子將王位歸還陳天平,並立即交割五縣之地,不得以任何借口遷延。若是胡一元父子願意奉命行事,則自己願意再下詔書,冊封其公侯爵位,封以土地,子孫世襲罔替,享有土地爵位。

  陳天平聞聽朱棣竟有意讓那胡一元父子襲爵裂土,臉色不由一變,心中雖則極不情願,還是跪倒在地叩謝天恩。他屢經患難,九死一生,倒也頗為識時務,內心之中極為明白自己目下乃失去王位避難之人,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在大明君臣面前提出絲毫條件。

  朱權耳聞朱棣這般安排,口稱陛下聖明之際,心中卻是暗自忖道:這個朱老四,還說我一肚子壞水。其實他才是用心險惡,這般做法以後世的說法便是,扶持流亡政權,橫蠻粗**涉他國內政。想那胡家父子能謀朝篡位,自然也絕非良善之輩,目下恐怕已然控制安南所有軍權,縱使迫於朱老四的淫威將王位交還,得了分封之地,再掌握一定軍權後,至不濟也能和這陳天平分庭抗禮,日後不論是胡氏家族亦或是陳氏家族,想要保住自己的權位富貴,都須得仰我大明鼻息。

  約莫兩個月時光後,形色匆匆的大明使者一行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了安南重鎮多邦城。

  監察禦史李琦,行人王樞在胡一元父子跪倒香案一側接旨之際,面夾寒霜,聲色俱厲的指斥其篡權奪位,欺瞞大明皇帝陛下的大罪,呵斥其立即交還答允的丘溫,

慶遠五縣,不得以任何借口再行遷延抵賴。胡家父子耳聞那個僥幸逃命而去的陳天平,竟不遠千裡跑去大明都城南京,不知以何花言巧語說服了朱棣為其撐腰,不禁大驚失色,難以辯白。  暮色籠罩之下的胡氏宅邸中,一個身穿華服,二十余歲年紀,膚色黝黑,生就一張馬臉的胡漢蒼焦躁的來回踱步數圈,腦海中回想那大明使者監察禦史李琦,行人王樞不但一派趾高氣昂之態,責令自己的父親將王位交還余孽陳天平,數日以來更是公然接見那些依舊忠於陳氏家族的官員,一副有恃無恐,唯恐天下不亂的囂張跋扈勁兒,不禁氣衝胸臆,轉頭對端坐桌旁的父親胡一元低吼道:“爹,天高皇帝遠,做事無人管。咱們未必便要事事低眉順眼,什麽都看他大明臉色行事。”他自持勇武,自然不願父親將那已然到手,他日逃不過自己掌心的王位交予出去。

  白發蒼蒼,面容和兒子甚是相似的胡一元聞言不禁苦笑說道:“這煮熟的鴨子,到了嘴裡的肉,誰會心甘情願的吐將出去?”說到這裡,不禁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明日爹便命下面官員交割五縣之地給他們。”

  胡漢蒼聞言不禁急道:“那這王位……”他深知這五縣之地本屬於中國所有,自己的父親更已答允歸還,抵賴不得。更何況昨日那個監察禦史李琦說得明白,若是自己的老爹再行拖延,統領大軍鎮守雲南,貴州的沐英之子,西平候沐晟便要奉旨出兵,自行取回五縣之地。

  原來沐英乃是追隨洪武皇帝朱元璋的開國驍將,自追隨穎國公傅有德掃滅元朝盤踞於雲貴的梁王后,被冊封為西平候。朱元璋念及雲貴多族雜居,時有叛亂,且毗鄰安南,故此命沐英,沐晟父子駐守雲貴之地。沐英因病逝去還在朱元璋之前,朱棣靖難奪位以來,念及沐英乃是追隨父親的開國勳戚,更加之沐晟並未竭死效忠建文皇帝,與自己作對,也就效法自己的父親,傳旨冊封沐晟為西平候,沐家子弟世襲罔替,世代鎮守雲貴,上馬管軍,下馬理民,其權威之盛,在大明朝一時無兩。

  沐英雖則早已逝世,但雲南毗鄰安南,胡家父子對於這個沐晟的厲害之處,還是時有耳聞。胡漢蒼雖則年輕氣盛,畢竟也非不知天高地厚之輩,不會為了那區區五縣之地和大明開戰,他所念念不忘的還是這個好不容易才搶到手的王位。

  胡一元聽得兒子提及王位,面上不禁湧起一股陰狠的殺氣,恨恨恨言道:“可惜當日亂軍之中走脫了陳天平這個禍害,方有今日的無窮禍患。”說到這裡,轉頭四顧客廳中並無下人,隻得自己父子二人獨處,還是面露謹慎之色的說道:“你附耳過來。”已然登上王位的他本是志得意滿,可大明使團到來後,自己麾下那些官員耳聞明使李琦,王樞故意散播的消息,知曉陳天平不但尚在人間,竟說服了大明皇帝助其復國後,連日來多有拜訪李王二人,種種情事終於使得本以為天下太平的胡家父子豁然醒悟過來,在安南那些官員之中,還有不少心懷前朝,和自己貌合神離之輩,雖在自己府中依舊不敢大意。

  胡漢蒼聽得父親低聲說出自己的計劃,不由心中大定,面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數日之後,監察禦史李琦,行人王樞眼見胡一元,胡漢蒼父子不但立即傳令下屬官員交割五縣之地,亦且迫於大明的壓力終於勉為其難的答允將王位交還給流亡在大明的陳天平,不禁都是大喜。

  副使王樞面露眼見胡家父子告退離去,忍不住面露喜色的對自己的上司微微躬身道:“禦史大人,賴仰陛下天威,我等終於功德圓滿。”

  年過四十的李琦回想自己等一行自南京出發,跋山涉水辛勞之處,也不禁甚是感慨欣慰,撚須微笑說道:“兩件要務都有了結果,回京總算對陛下和滿朝文武有了交代。”

  王樞站起身來問道:“既是如此,我等明日便啟程返京吧。”

  “且慢。”李琦聽得同僚提及回程之事,突然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輕揮了揮右手,看了看面露不解之色的王樞,微笑著端起茶盞淺酌幾口,這才悠然問道:“奉天殿上陛下曾經言道,爾等蠻夷之輩,不知信用為何物,不可不防。五縣之地乃我大明所有,陛下對此志在必得,不容有失。若是我等急匆匆回轉大明,胡家父子又以什麽借口拖延交割,我等豈不是要落個欺君大罪?”他得以擔任監察禦史,久歷宦海,自然並非僅僅得到胡氏父子口頭答允,便會得意忘形。

  王樞聞得上司這般說,回京複命的熱情散去幾分,腦中逐漸清醒下來,一派鄭重其事的神情答道:“大人所慮甚是,下官當惟命是從。”他腦海中回想皇帝陛下那說一不二的性子,心知李琦所慮大有道理,胡家父子雖已傳令手下官員即刻交割五縣給予雲南官員,目下畢竟局勢未定,萬一自己等匆匆返回京師,交割之事又出了什麽紕漏,這關乎身家性命的欺君大罪,絕非兒戲之事。

  李琦緩緩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本官即刻修書一封,有勞賢弟快馬加鞭,送回雲南西平候處,請他即刻調遣麾下軍馬官員,收取五縣之地,以免夜長夢多。”

  王樞心知此事關系重大,不敢推辭,當即拱手領命。

  十數日後,西平候沐晟得到李琦親筆書信,不禁大喜。沐家父子對安南竊取五縣之地早已是深為不忿,無奈昔年洪武皇帝朱元璋不願輕啟邊釁,隻得強自按捺,難以作為。沐晟已然得來自南京,永樂皇帝朱棣諭旨,此時見過出使安南的李琦發來的親筆書信,當即再無顧忌,即刻升帳調兵,命手下將校率領兩萬兵馬和一眾文官同行,即刻收回丘溫,慶遠等五縣之地。

  胡一元父子雖不願因小失大,對交還五縣並未刻意拖延,卻因交割之事千頭萬緒,又耽誤了足足月余,方始塵埃落定。

  監察禦史李琦眼見諸事順遂,這才率王樞一行十數人,和胡一元刻意派遣前去迎接陳天平回國接位的使者同行,匆匆返回南京交旨。

  朱棣雖是城府極深,眼見沐晟,李琦複命五縣已然收回,不禁也甚是愉悅,畢竟自己的父親沒有收回的地方,自己親手收回了,再加之眼見胡一元遣來的使者一派卑躬屈膝之態,深切反省自己欺瞞大明皇帝陛下的罪責後表示願意將篡奪的王位交還陳天平,並懇請朱棣遵守諾言,賜予爵位。

  身穿五爪金龍黃袍的朱棣站起身來,凜然掃視文武百官,朗聲說道:“朕身為天子,君臨天下,自無毀諾之理。”言罷當即命人取來筆墨,揮毫而就,寫下旨意,冊封胡一元順化郡公,世襲罔替,賜予安南使者帶回,以安胡家父子之心。

  文武百官心知肚明,這個所謂的順化郡公實在是個空頭勳爵,連俸祿都無須大明出分毫,自然沒有人出言反對,齊齊恭賀陛下收回五縣之地。

  今日被特召上殿的陳天平乃是九死一生,落難之人,眼見復國有望,當即跪倒在地,叩謝大明皇帝復國再造之恩,陳氏子孫願世代效忠於大明天朝。

  朱棣溫顏安慰數句後,問及監察禦史李琦安南富裕之地,當即又將這數縣冊封給胡家父子,以安其心。

  陳天平內心之中雖不免覺得大明皇帝此舉實有越俎代庖之嫌,當此形勢之下卻無從反對,當即唯唯諾諾,表示願意回國接位之後絕不會再追究前仇,必將善待胡家宗族子弟。

  身穿黑色蟒袍的寧王朱權冷冷注視陳天平,心中暗自忖道:殺父毀家之仇,豈能輕易揭過?不過此事無須朱老四去操心,陳家,胡家勾心鬥角,正有分而治之之妙,他們忙於內鬥,便沒有那麽多心思去在邊境惹是生非,對於雲南,廣西兩地的大明百姓來說,實為有利無害。

  安南地不及大明一省,軍力更是難以企及,胡家父子迫於朱棣的威嚇,歸還丘溫,慶遠之地乃是意料中事,不過胡家父子竟然答允將王位交還陳天平,此事還是過於順利。因為他昔年身為洪武皇帝朱元璋欽封的藩王,也曾統領大軍鎮守邊塞,也飽嘗權力滋味,內心之中深深以為,權力一物雖則無影無形,但對於這世上的男子來說,可謂揮之不去的魔咒。縱然聽聞李琦回稟說是安南依舊有大批官員心向前朝陳氏,可畢竟胡一元掌握安南軍權日久,交還王位之事,還是過於順利了那麽些許。

  朱權年輕力壯,加之練武日久,這蜿蜒而上,並不崎嶇的山路對於他來說,不過閑庭信步一般。轉頭眼見跟在自己身後,年過七旬的道衍雖則微微喘氣,卻還猶有余力,不須自己攙扶,反倒是年輕得多的解縉大學士,來到此處後已是額頭沁汗,頗顯疲態。原來道衍生於元末亂世,出家之後遊歷四方,身子骨倒遠比尋常老者壯健,一路登山而來,反倒把解縉拋在了身後。

  眼見山路一側一條淙淙溪水緩緩流淌而下,樹下有數塊青石,朱權取下腰側的葫蘆灌取溪水,來到石上坐下,對走近身前的道衍,解縉笑道:“我等今日恰是三人行,不如在此坐而論道,歇息片刻。”他識得道衍久亦,心知這個老和尚肚中雜學甚多,乃極為傑出的才智之士,今日邀約解縉登山,所為還是編篡大典之事,故此這般言道。

  道衍道謝後接過朱權遞來的葫蘆,喝得兩口清冽的溪水後,不禁胸口一暢,轉頭對解縉問道:“貧僧敢問大學士,儒家五常為何?”

  “孔子尚仁,義,禮。孟子推崇仁,義,禮,智。西漢董仲舒言仁,義,禮,智,信。”後世儒家弟子,尊為五常。”解縉一面伸手拭去額角汗水,一面隨口答道,口中這般說,心中卻暗自奇怪這個太子少師,皇帝陛下眼中的靖難第一功臣竟以這般儒家入門之學考校自己。

  道衍聞言頷首,又問道:“以大學士所見,孔孟二位先賢,是否空談之輩?”

  解縉聞言忍不住拂袖不悅道:“孔子曾言道:君子欲納於言而敏於行。孔子,孟子二位先賢更曾率領一眾弟子周遊列國講學,歷盡艱辛,豈是坐而論道,空談不務實事之輩。”說到這裡,忍不住又轉頭看了看一側端坐的寧王朱權,面上不忿之色甚是明顯,顯見得不但對道衍這個坐井觀天的問題頗為不滿,亦且對於朱權指斥《文獻大成》不過一家之言的論調猶自頗為介懷。

  道衍眼見解縉面露不快之色,心中暗自好笑,又問道:“如此看來,孔子,孟子乃身體力行的的先賢?”說到這裡,轉頭看了看悠然坐於身側的朱權,又接著問道:“儒家五常,仁,義,禮,智,信。《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本草經》等歷朝歷代名醫先賢們所傳下的醫書活人無數,是否可以視作儒家仁者的身體力行?”

  解縉聞言不禁一呆,回想自己年幼之時也曾患病,得鄉裡郎中診治方得痊愈,長歎一口氣後重重頷首說道:“歷代名醫著書立說傳之後世,醫者父母心是為大仁之舉。”

  朱權聞言不禁也心中暗自歎道:《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本草經》乃後世中醫四大名著,歷朝歷代的名醫們以此為基礎,結合自己診治經驗所寫出的醫書更是難以計數。而明朝後世之時,尚有名醫李時珍所著《本草綱目》,被稱為東方藥物學巨典。

  道衍雙手合什歎道:“既是如此,為何這許多濟世活人,耗費先賢們無數心血的醫書,就入不得大學士法眼,不得收錄《文獻大成》之中呢?”

  內心之中頗為自負的文淵閣大學士,目下大明朝的首輔解縉隻覺對方毫無咄咄逼人之態的責問,猶如當頭棒喝,驚得自己理屈詞窮,無言以對。

  三人循著山路而上,終於來到了一處山頭。

  如果說半山之上尚是林木蔥蘢,一片蒼翠的話,此時置身山巔上,遙望天高雲淡,朱權,道衍,解縉呼吸著撲面而來的山風,胸襟不禁都是一暢。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峰回路轉下始知東坡先生此詩妙境。”解縉自幼極為喜愛唐詩宋詞,此時身臨其境,不由得觸景生情,朗聲吟誦起宋朝蘇軾的這首《題西林壁》。

  遙望林海茫茫,一望無垠,朱權長歎道:“蘇大學士這首《題西林壁》意境高遠,本王借用其一句,不識國學真面目,只因身在儒家中。”轉頭之際眼見解縉面露不解之色,面露微笑說道:“中國之學問,是為國學,大學士自幼飽讀儒家典籍,所編篡的《文獻大成》只收錄儒家著述,不覺得身在其山而不自知麽?”嘴裡這樣說,心中卻是暗自歎道:儒家學派自漢朝成為官方學派以來,歷經漢,唐,宋,明至今,許多腐儒將其他學問視為邪門歪道,而以正統自居。縱使數百年後,很多現在的所謂學者也不是振振有詞,管中窺豹,儒家即國學,國學即儒家,當真可笑至極,儒家思想雖為國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中國千年文化,又豈是儒家一家之言所能承載?

  解縉耳聞此言,不由呆住,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卻是蘇軾的千古名句: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夜深人靜,燭火搖曳,解縉在書房中來回踱步,依舊未眠。腦中時而回想起道衍今日登山之際所說,歷代名醫著述無數,活人之道的醫術何以不得收入大典?《孫子兵法》《謀攻篇》中孫武曾言道為將帥者須得智,信,仁,勇,嚴五德俱全。這般兵家名著又豈是崇尚殺伐之道?這些道理或許在翻閱《孫子兵法》之時,內心深處也曾偶有思慮,但自幼深受儒家典籍熏陶的他卻始終不自覺的回避開來,不願去深思,法家乃苛政權謀之道,兵家乃崇尚征伐之道,這是自漢以下歷朝歷代大多儒家文人的思維慣性,解縉縱使才高八鬥,也未能免俗。

  翰林院中,身穿文官服飾,滿面皺紋的道衍一雙灼灼有神的目光掃過兩側正襟危坐的內閣首輔解縉,禮部尚書鄭賜,刑部侍郎劉季篪等一眾奉旨編篡書籍的大小官員十余人,朗聲說道:“本官才疏學淺,奉旨編篡書籍不甚惶恐,加之年老神乏,諸多事情還需仰仗諸位大人齊心協力。”

  解縉,鄭賜,劉季篪等人忙不迭站起身來,各自謙遜兩句。原來道衍心知自己身為奉旨編纂書籍的第一人,只怕這些自幼飽讀經史子集,代表目下大明科舉第一流人物的大小官員們內心未必服氣,故此連續三日以來在這翰林院和諸位尚書,侍郎,翰林院學士談論學問,有心壓服這些自視甚高的大人們。

  不論身居高位的鄭賜,劉季篪,亦或是翰林院一乾目高於頂的宿儒一番唇槍舌戰之下,時常被道衍駁得體無完膚,面紅耳赤,方始知曉這個平日裡舉止怪誕,被當今皇帝陛下視為股肱之臣的帝師,胸中才學實在遠勝於自己一乾科舉入仕的末學後進,這兩句謙遜之言倒還是發自肺腑。

  “命各府學,縣學,招募民間飽學之士來京師參與編篡籍,不論是何種類,盡數遣人收購,整理編篡成冊。”太子少傅道衍自奉旨以來,終於對這些下屬們,發出了第一道命令。

  一眾官員面面相覷之時,一個翰林院學士站起身來躬身為禮問道:“陛下曾言道,凡書契以來,經史子集,百家之書,至於天文,地志,陰陽,醫卜,僧道,技藝之言,悉數收錄其中。其中並未言及元曲,敢問少傅,元曲乃是韃虜蠻夷竊據我神州後流傳而來,豈能與唐詩宋詞並列?是否也要收錄典籍之中?”原來所謂元曲來自藩曲,胡樂,乃是暴元滅宋後逐漸流傳開來,首先在民間流傳,被稱為“街市小令”或“村坊小調”。在當今的大明文人士子心目中,縱然是風花雪月的唐詩宋詞,也不是那些蠻腔胡調可以相比。

  道衍聞言不禁歎息一聲,心知這些痛恨暴元的文人是恨屋及烏,鄙視蠻夷暴元之下,不知不覺連元曲也一並恨上了,端起茶盞淺酌幾口後沉聲說道:“元曲雖出自蠻夷之朝胡風,其作曲之人有哪一個不是漢人?其格律,定式,句式,字數,平仄的講究,不也脫胎之唐詩宋詞麽?若無漢字承載,這些蠻腔胡調又何以成為元曲?得以流傳後世?

  文淵閣大學士解縉朗聲說道:“海納百川方為大,兼容並蓄始為真,我等協力編篡的這部書籍,功過是非,便留予後世子孫去評判吧。”

  奉天殿上,一個年過四十,面容清瘦的男子跪倒在地,向大明皇帝朱棣哭訴道:“臣不才,竊效申包胥之忠,敢以死請,伏望陛下哀矜。”

  矗立不遠之處的寧王朱權眼見此人的哭訴,心中卻沒有絲毫惻隱之心,反倒有些好笑的暗自忖道:這廝遊說我大明去管安南的閑事,倒也做了一番功課。

  原來此人命叫裴伯耆,乃是安南前國王陳日亙手下一將。已然被朱棣賜封為國王的胡一元父子興兵作亂下殘殺陳日亙子孫時,將領兵在外作戰,效忠於陳氏的裴伯耆的父母家人一並殺之,他得知消息後遁入深山避禍,後喬裝為商人,輾轉來到大明。他所說效仿的申包胥,卻是春秋時期楚國大夫,伍子胥率吳軍攻伐楚國報仇之時,此人前往秦國借兵復國,在秦城牆外哭訴數日,終於使得本不願多事的秦哀公出兵夾擊吳軍,解了楚國之危,後堅辭楚昭王厚賞,帶一家老小隱居深山,被後世歷朝歷代奉為忠臣典范。

  朱棣耐著性子聽完裴伯耆的哭訴,心知對方有借助大明之力復國之意,心中卻實在不願多生事端,一來胡一元父子自接受自己詔書冊封後還算恭順,更為重要的是帖木兒大軍雖離奇轉道回國,此事卻提醒了他,目下大明所要面對的主要威脅,還是西域,北方草原之上的帖木兒國,韃靼,瓦剌之流遊牧部族,故此並不願在南方多此一舉,當即傳令禮部官員賜予裴伯耆衣食宅邸,好生安置,對於出兵之事隻字不提。

  出乎朱棣,朱權君臣二人的意料之外,此事並未作罷,二十余日後,由老撾宣慰使刀線歹遣人護送的前安南國王陳日亙的嫡親孫子陳天平來到了南京。

  奉天殿之上,文武百官注目之下,卻見這個鬢發斑白,滿面滄桑之色的陳天平向朱棣哭訴道:“賊臣侵思明府,奪其土地,究其本心,實欲抗衡上國,暴征橫斂,酷法淫刑,百姓愁怨,如蹈水火,陛下德配天地,億育四海,一物失所,心有未安,伐罪吊民,興滅繼絕,此遠夷之望,微臣之大願也。”言下之意,顯見得又是來向大明借兵,以求奪回本屬於自己的王位。

  朱棣看過老撾宣慰使刀線歹的上書,力證此人身份後,不由皺起了眉頭,好言安慰了陳天平一番,對於出兵助其復國之事還是不予答覆。

  禦書房中,身穿蟒袍的寧王朱權對朱棣躬身奏道:“陛下,以微臣之見,安南之地國王是張三亦或李四,對我大明並無不同,安南百姓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與我大明何乾?不如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至於這個陳天平,賜於宅邸住在南京,以示陛下您好生之德也就罷了。先行拿回丘溫,慶遠等五縣之地方為上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後面露微笑接道:“若是他日胡一元父子在邊境起釁,惹出什麽事端來,自然又作他論。”原來胡一元父子雖答允歸還侵佔的五縣之地,卻以遷徙百姓需待時日為由,一直拖延至今。

  “又作他論?”來回踱步,身穿龍袍的朱棣聞言也不覺有些好笑,在書桌後落座,沉聲問道:“以你之意,若是胡一元父子恭順我大明,就讓陳氏一族在南京自生自滅,若是他父子日後膽敢在邊境尋釁滋事,便以陳天平亦或是其子孫之名出兵伐之?你小子就是一肚子壞水。”

  十數日之後,吐魯番東北方向一處名為別失八裡的地方,率領帖木兒帝國前鋒大軍的阿布巴克爾,哈利勒終於收到了其父米蘭沙遣人送來的迷信,告知其祖父病死的真相,要求他二人火速率軍回國,相助自己奪取蘇丹大位。

  此處距離明朝西域衛所哈密衛尚有差不多八百裡之遙,阿布巴克爾,哈利勒二人得知如此噩耗,當即下令將那些病重難行的士卒,牲口盡數拋棄,掉頭回國。

  至此,縱橫亞細亞之地,橫掃諸國的帖木兒大軍妄圖征服明朝的遠征因為其統帥的暴斃偃旗息鼓,掉頭回國,在帖木兒數個兒子,孫子的各自率領下,為了蘇丹王位的爭奪,陷入慘烈廝殺。

  約莫三個月之後,久違的西域商人又逐漸出現在了撒裡維吾爾之地,大明西涼侯宋晟雖已然奉旨將麾下大部分兵馬後撤,此時卻依舊身在哈密衛,越來越多的來自西域各部族的商人確認了帖木兒大軍半途折返的消息,他當即命手下軍士快馬加鞭,向南京的朝廷稟明消息。

  夜色籠罩下的南京城中,一束束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一派火樹銀花的慶祝之態,卻是寧王朱權得知帖木兒大軍後撤的消息後,猜到了其國內必然發生外敵來襲,或是叛亂等重大變故,大喜之下當即不管不顧的命府中下人購來煙花爆竹燃放,以示慶祝之意,弄得城中一乾百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這位寧王殿下發的什麽瘋,不過年不過節的這般大肆慶祝究竟是為了那般。

  一些讀書士子猜測這位寧王殿下,是不是今日又要納了什麽青春年少的好人家兒女為妾,心中不忿下紛紛背地裡痛斥其仗勢欺人,荒淫無度。

  王府院落中,朱權早已是酒酣耳熱,對坐在一側身穿紫衫的馮萱笑道:“今日大喜之事,萱妹速速演奏一曲以作慶祝。”

  馮萱知曉朱權再不用隨軍北上迎敵的消息,心中也是極喜,此時自然不會掃了夫君的興致,待得丫鬟取來瑤琴置於桌上,芊芊十指略作挑弄後,眼見夜色中一束束煙花衝天而起,當即盈盈笑道:“今日此情此景,使得妾身驀然想起了最為喜愛的一首宋詞,南宋稼軒先生的《青玉案,元夕》,希望微末之技不會辱沒了先賢。”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瑤琴弦動,檀口輕誦,宋代辛棄疾一首《青玉案》,隨風飄揚開去。

  朱權眼見煙花明滅之下,馮萱嬌媚的面龐若隱若現,開懷之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喃喃道:“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霧裡看花之意,猶如此酒,回味無窮。”

  徐瑛眼見女兒點燃煙花後慌忙蹦蹦跳跳的藏入自己懷中,回首遙看一束煙花飛竄而起,在夜空中燦然綻放的美景,忍不住充滿喜悅的驚呼出聲後,一股難以描述的幸福之感充塞胸臆,忍不住歎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稼軒先生文武雙全,奈何生不逢時,鬱鬱而終,我輩比之他,卻又是幸運得多了。”

  耳聞此言,朱權不禁甚是感懷,驀然回想起了那些已然不在人世的人,這些人中,有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徐瑛的父親魏國公徐達,馮萱的父親宋國公馮勝,從來未曾謀面的李文忠,常遇春,甚至還有昔年在捕魚兒海滅亡北元的藍玉和王弼,心中不禁暗自歎道:功過自在人心,他們舍生忘死,誅滅暴元,對千萬漢民族子民的功績,又豈是後世奴才文人所能抹殺。

  初夏之時,永樂皇帝朱棣率領文淵閣大學士解縉,六部尚書,侍郎等一眾人等漫步於文淵閣東閣之內,一眾官員不時取下書架上一冊冊名為《文獻大成》的書籍翻看,眼見其上諸多自幼熟讀的儒家經典文章,不禁個個頷首,顯得甚是滿意,原來自文淵閣大學士解縉奉旨編篡書籍後,率領胡廣、胡儼、楊士奇等一百四十七人,歷經年余,收集歷朝歷代的儒家典籍,仿照宋代陰時夫的《韻府群玉》和錢諷的《回溪史韻》二書體例,編篡成了此書,得朱棣賜名《文獻大成》。

  身穿蟒袍的寧王朱權跟隨朱棣身後,耳聞解縉向朱棣訴說《文獻大成》收錄的歷朝歷代各位儒家先賢著作,不禁微微搖頭,心中微微歎息忖道:孔子的書有了,孟子的書有了,荀子的書有了,董仲舒的書有了,程頤,朱熹的書樣樣俱全,老子,莊子,墨子,孫武,孫臏,韓非子,商鞅,李斯,慎道,申不害等道家,墨家,兵家,法家的諸般書籍一概排除在外,僅在春秋戰國之時,那些聲名赫赫的先賢們難以計數的著作,便入不得解大學士的法眼,更遑論後世漢,隋,唐,宋有多少中華文化被排除在外。

  朱棣轉頭之際眼見朱權面露不屑之色,心中一動下忍不住問道:“朱權,解縉等人編纂的這部《文獻大成》,你觀之意下如何。”他對於這部只收羅儒家典籍編纂的書籍,內心之中甚是不滿,雖無力改變父親朱元璋以四書五經在科舉中命題,加強儒家官方學派地位的手段,卻也不甘這一部區區的《文獻大成》便能代表自己的文治,念及昔日和朱權相處之時,每每聽得他口出奇談怪論,故此這般問道。

  朱權心知朱老四的老師道衍,也是一個飽讀群書的怪才,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老四也絕非一個榆木腦袋,當即大著膽子答道:“大學士等一眾人等編纂這部典籍,想來耗費心力無數,然則以臣弟看來此《文獻大成》不過一家之言,遠遠算不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只怕難以令天下士子信服。”

  文淵閣大學士解縉耳聞朱權言有所指,忍不住問道:“以殿下之意,何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他自奉旨編篡書籍以來,每日裡在翰林院勞神費力,內心之中自然而然的將這部《文獻大成》視如己出的兒子一般看待,豈容他人輕易質疑。

  “《道德經》,《莊子》,《墨子》,《孫子兵法》,《孫臏兵法》,《韓非子》,《商鞅書》,《呂氏春秋》……”朱權一面板著手指,一面娓娓言道。

  老子,莊子倒也罷了,耳聞這個不學無術的寧王殿下居然將法家諸人的書籍也拿來說事,解縉忍不住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沉聲說道:“道家不過虛妄之說,兵家征伐之道,不合仁義之理,法家韓非子,商鞅,李斯,申不害之流不過是崇尚酷烈手段,權謀詭詐之道,豈能與儒家聖賢相提並論。”

  儒家講究人性本善,當以禮法循循善誘,法家卻講究人性本惡,當以嚴刑律法震懾之,而韓非子的著作《五蠹》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般**裸攻擊儒家先賢的言辭,自漢,隋,唐,宋千年以來便被天下儒家士子所切齒痛恨,耳聞這個寧王朱權言辭之中竟然要讓韓非子,商鞅,李斯與孔子,孟子並列,當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數個尚書,侍郎也忍不住對朱權的妖言惑眾進行了駁斥。

  朱權昔日在沙場征戰,早已練成了視矛戈若草芥的渾人性子,此時眼見群儒圍攻,忍不住嘿嘿冷笑,待得禮部尚書鄭賜引經據典的好一番駁斥之後,這才笑道:“三人行,必有吾師焉,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孔子在世之時,怕也沒有你們這些自詡儒家子弟的人霸道橫蠻。”

  饒是解縉,六部尚書,侍郎等一眾對朱權群情洶洶的人等陡然聽聞他將《論語》中的的言語用來以孔子之矛,攻儒家正統之理,不禁都有些手足無措,惶恐失態者有之,怒目瞪視者有之,也不乏楊士奇,楊榮,楊溥這般凝神沉思之輩。

  數日之後,奉天殿上,身穿五爪金龍袍服的永樂皇帝朱棣一雙冷冷的目光掃視左右兩列文武,朗聲說道:“《文獻大成》格局略小,所篡尚多未備,豈能顯我大明文治,朕決意重新編纂,凡書契以來,經史子集,百家之書,至於天文,地志,陰陽,醫卜,僧道,技藝之言,悉數收錄其中。”原來他對於《文獻大成》只收錄儒家典籍甚是不滿,終於下定決心重新編篡,命太子少傅姚廣孝,內閣首輔,文淵閣大學士解縉,禮部尚書鄭賜,刑部侍郎劉季篪等一眾官員分別擔任監修,總裁,副總裁,都總裁之職。

  靖難第一功臣的僧道衍可謂當世最為了解這位皇帝陛下心意之人,深知此書須得超越歷朝歷代所有類書之大,方得合乎朱棣心意,當即出列奏曰:“陛下,上至先秦,下至我大明,書籍不知凡幾,微臣請旨朝廷下令,廣召天下才智博學士子入京參與修書。”

  “正當如此,愛卿之言合乎朕意。”說到這裡,朱棣轉頭對不遠處的戶部尚書夏元吉說道:“編篡此書所用銀兩,由戶部盡數劃撥。”

  朱權眼見夏元吉躬身接旨之時,有些微微皺眉,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忖道:“這個摳門的尚書大人,只怕又得為了即將流水般花出去的銀子肉痛了。”

  黎明時分,解縉坐於書房中,腦海中回想昨日早朝之時,皇帝陛下下旨重新編篡書籍之時,不由悶悶不樂,他自幼聰穎,六歲能詩,在鄉裡被譽為神童,博覽群書,善於狂草,洪武年間鄉試第一,殿試三甲,因上書《太平十策》為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所深為器重,目下身為內閣首輔,文淵閣大學士,可謂文官之首,自有一股傲氣所在,豈料費盡心力率領一眾翰林院博學之士編篡的《文獻大成》竟不為皇帝所看重,重新編書的旨意中,那個醜陋的妖僧竟赫然排在自己前列,豈能使他心服口服,子曰,怪力亂神,道衍雖貴為太子少傅, 被皇帝陛下視為靖難第一功臣,卻因白日早朝,夜晚躲在廟裡誦經,將朱棣賜下的宅邸空置,素被文武百官視為怪誕之舉,一眾官員面上不敢無禮,私下裡卻時常以妖僧斥之。

  隨著一陣腳步之聲傳來,一個解府下人向解縉稟報府外有一老僧求見,並奉上拜帖。

  僧道化緣實屬平常,這和尚不但來到內閣首輔的府邸拜訪,倒還有拜帖到訪,豈不怪哉,解縉取過拜帖,眼見上書姚廣孝三字,心中雖依舊不忿,還是親自迎了出去,畢竟姚廣孝身為太子少傅,更是編篡書籍之時自己的頂頭上司,禮不可廢。

  賓主相見之時,解縉注目看去,卻見身穿月白色僧袍,背負鬥笠,腳蹬麻鞋,容貌醜陋的道衍身側,一個身穿青衫,做尋常讀書士子打扮的青年,赫然正是在文淵閣指斥《文獻大成》不過一家之言的寧王朱權。

  朱權笑道:“本王今日與大師相約登山,特請大學士同遊。”

  解縉聞得道衍來訪,本以為是為了編篡書籍之事,此時眼見對方一派出行的樣子,再聽得朱權此言,不禁面露詫異之色。

  “貧僧少年時遊歷四方,頗長了些見識,近年蝸居鬥室久亦,不禁靜極思動,趁著這把老骨頭尚堪走動,想去登山一遊,特來邀首輔大人同行。”道衍微笑說道。

  解縉心知對方此番邀約絕不會只為了遊玩,略一思忖下便即恭請朱權,道衍在客廳稍坐飲茶,自己卻去內室換過衣衫。

  山風掠樹而過,空谷猶聞鳥鳴,山路之上前後行來三人,正是聯袂登山而來的朱權,道衍,解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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