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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日月》七 1命嗚呼
  邱福聞聽寧王朱權竟然口出遷徙邊民,堅壁清野之策,不禁氣得有些吹胡子瞪眼,甚是不滿的說道:“堅壁清野之策豈非兩敗俱傷,殿下尚未見得帖木兒大軍,何故出此下策。”他身為靖難從龍功臣,內心之中自然毫不畏懼目下看似被皇帝陛下相待甚厚,實則毫無權柄可言的寧王,是以出言也就毫無顧忌。

  朱權怕朱棣生出輕敵之意,忙不迭沉聲說道:“豈不聞毒蛇噬手,壯士斷腕,管他什麽上策下策,我軍當盡力避免和敵軍在平地騎兵對決,據山勢,依堅城,輔助以水師戰船,形成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持久戰略,拖到敵軍兵疲師老,士氣萎靡之時再行反擊。”在這個冷兵器時代,騎兵雖則衝擊力強大,在平地非是步卒可以力敵,然則卻會被山勢,堅城,水域所克制,自古以來的遊牧部族,不論匈奴,突厥,亦或是昔日縱橫歐亞大陸的蒙古騎兵,皆不是擅長在水域以戰船交戰,而這些卻恰恰是大明所具有的優勢。

  一直沉默靜聽的朱棣聞言不禁詫異問道:“以空間換取時間,此乃何意。”

  朱權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方才的言語太過“深奧”,腦中急轉之下當即言道:“微臣的意思便是,面對如此強大的敵軍,我大明想短時間內輕易獲勝恐求之不得,那些無足輕重的衛所,小城,不如便實行堅壁清野,以免徒然折損兵力,在山勢,水勢,堅城這般絕不利於騎兵之地集結重兵,與之血戰,消耗敵軍兵力,想我大明目下人口數千萬之眾,兵力不下百萬,加之他們那套糊弄人的神鬼把戲在信奉儒家的大明臣民看來純屬妖魔邪教,勢必人人唾棄,而這些遊牧部族世代所居之地和咱們全不相同,經年累月廝殺下,恐多有士卒水土不服,持久消耗之戰雖也難以避免兩敗俱傷,卻可保朝廷大軍最後的勝利。”嘴裡微微一頓,腦海中回想起昔年和來自帖木兒的使者交談之時聽聞的一件瑣事,面上不禁露出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容,躬身對朱棣說道:“陛下與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突厥跛子相比,尚有一個絕大的優勢,縱然其在異域百戰百勝,未嘗一敗,也決計難挽頹勢。”

  朱棣,朱能,以及內心對朱權深有不滿的邱福眼見朱權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情,也不禁好奇,不由自主的齊齊注目在他面龐之上。

  “昔年在父皇在位之時,臣弟曾與那帖木兒使者有過一面之緣,回想他所曾言及,帖木兒比之當時的父皇不過小得七八歲光景,算來時至今日,怕也年近七旬,縱使老而不死,也當如那秋後的螞蚱,還有幾日光景可蹦。”朱權說到這裡,忍不住呵呵笑道,顯得甚是得意,口中這般說,心中暗自忖道:人道七十古來稀,目下這個世道,活到六十以上便算得長壽,我倒要拭目以待,這個窮凶極惡,滅絕人性的老韃子,在老天爺面前能猖獗到幾時。

  午後時分,寧王府中,徐瑛遍尋之後方才在書房中找到了愛女,眼見她正自爬上椅子,去取掛在牆上的三尺寶劍,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細問之下方才得知是奉了其父朱權的命令,當即打發丫鬟帶女兒去院中玩耍,自己取了寶劍朝廳堂而來。

  眼見朱權神情凝重的端坐椅上,對自己的到來渾然不覺,忍不住嗔怪道:“琳兒年歲尚小,你讓她去取劍,也不怕傷了她。”

  朱權回府之際念及帖木兒大軍已然洶洶而來,自然心事重重,路過院中之際便讓女兒去取書房中的長劍,卻沒有想到女兒年幼,此時聽得妻子這般責怪,

不禁歉然一笑,伸手拔出了三尺長劍,右手取過磨刀石沾濕,在長劍鋒刃上輕輕摩挲起來,口中沉聲說道:“皇帝陛下已然傳旨兵部調集兵馬糧草北上,數月之後只怕北方便要戰火連天,此戰生死攸關,若是皇帝禦駕親征,為夫怕也得隨軍征戰了。”  徐瑛耳聞朱權此言,回想昔年靖難之役中,自己呆在大寧的擔驚受怕,不禁芳心劇震,忍不住沉聲問道:“方今天下太平,戰從何來。”

  “西涼侯宋晨密報朝廷,帖木兒大軍糾集異域蠻夷大軍,氣勢洶洶而來,號稱百萬之眾,此戰不論勝敗,只怕北地又是一個狼煙四起,生靈塗炭的局面,朱權輕輕歎了口氣後緩緩說道。

  徐瑛本以為又是什麽依舊忠於前朝建文皇帝的大明將軍作亂,有心勸阻朱權不要隨軍出戰,此時聞得乃是什麽異域蠻夷帖木兒悍然來攻,頓時放下心來,眼見朱權手持的劍柄前段劍脊上那個鐫刻的“徐”字,腦海中不禁又想起了早已逝世的父親,大明魏國公徐達,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斷然說道:“想爹爹,宋國公,穎國公他們昔年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之時,尚能揭竿而起,舍生忘死,誅滅蠻夷暴元,況今日大明數千萬人口,擁兵百萬乎,既是爾等狼子野心,妄想效法鐵木真,忽必烈禽獸之行,征伐我華夏,那就唯有沙場上見高低了。”

  朱權眼見愛妻並未阻止自己即將追隨朱棣北上迎擊帖木兒大軍,心中不禁一暖,出言安慰道:“昔日南宋尚在釣魚城下擊殺蠻酋蒙哥,何況今日大明軍力絕非南宋可比,我隨軍出戰,怕也是呆在皇帝身側謀劃,未必便親自領軍衝殺。”

  永樂三年春初,西域之地,呼嘯而過的寒風依舊刺骨,曠野之中依舊是白茫茫一片積雪,兩條大河交匯之處,坐落著一座名為訛答拉的城市,(今哈薩克斯坦,奇姆肯特市附近)約莫一百八十八年之前,此處還是花剌子模國東方重鎮,後被西征的蒙古大軍所滅。

  此時的訛答拉城外,沿河兩岸數十裡方圓內,營帳林立,牛馬羊等牲口成群結隊,一言難以望到盡頭,駐扎著帖木兒帝國大軍數十萬人馬,成千上萬的士卒迎著寒風來到河邊,在浮冰處處的河中打回河水,帶回營地中以作自己和戰馬飲用,去年秋天便已踏上征途的大軍因天氣寒冷,行軍殊為不易,又被數量龐大的牲口馬匹所拖累,歷經數月跋涉後已然被先行出發的大軍先鋒遠遠拋在身後。

  按說天氣逐漸轉暖之下,這支聲勢浩大,意在攻打明朝的部族大軍該當加速行軍,可無數的帖木兒士卒,甚至是千夫長,萬夫長卻絲毫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的統帥,蘇丹帖木兒一直未曾現身,發出全軍出發的命令,隻得耽擱在此地。

  黃昏時分,山坡背風處帖木兒的帥帳之中,一個年歲蒼老的巫醫壯著膽子將顫抖的右手伸出,觸摸之下被仰臥在床,神志不清,口中喃喃胡語的帖木兒那明顯燙手的體溫所震駭,情不自禁下連連後退,直到撞在一個人健碩的身軀之上,這才回過神來,慌亂之下轉身對那個年約四旬,發須微曲,長相和帖木兒頗為相似,正惡狠狠瞪視著自己的將軍說道:“蘇丹殿下不過小病,只需喝下我的藥,明日便會痊愈。”言語之際,喉結情不自禁微微滾動,顯見得內心恐懼之極,兩日之前,帖木兒飲酒後忽然發了重病,至今臥床不起,胡言亂語下體溫高熱。

  這個巫醫根本對這個凶名赫赫的蘇丹所得何病一無所知,此時卻隻得自吹不已,以求不要人頭落地,原來帖木兒重病後,軍中前來診治的醫生只因醫術所限,無法使得帖木兒痊愈,已然被殺死了十數人之多,這個膽小如鼠的庸醫面對帖木兒的第三個兒子,心狠手辣的米蘭沙,又如何敢自承對此病束手無策。

  米蘭沙耳聞此言,一雙獰厲無情的目光在巫醫身上掃來掃去,轉頭的對身側年約二十的兒子米爾扎沉聲說道:“帶他下去煉藥。”

  神態獰惡的米爾扎伸手推搡著巫醫步出帳外。

  那巫醫手足亂顫的行走之間,內心之中卻在祈求神靈相助,讓自己得以治好蘇丹的怪病,保住自己的一條老命。

  寬大的帥帳之中,米蘭沙遙望依舊躺在床上胡言亂語的父親,心情沉重不堪,原來帖木兒帝國大軍橫掃諸國,在亞細亞之地所向披靡,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帖木兒自立國以來,其領兵征伐可謂百戰百勝,未嘗一敗,不但在帖木兒國士卒將校中建立起了無比的威望,亦且打得金帳汗國,察合台汗國那些自稱成吉思汗後裔的可汗們膽戰心驚,迫於威勢之下才組成了目下千裡遠征,前去攻打明朝的部族大軍,米蘭沙自父親病倒後便即嚴密封鎖消息,便是為了不讓大軍軍心動搖。

  夜色之中,米蘭沙眼見帖木兒,滿面通紅之色,依舊胡言亂語,顯然病情絲毫不見好轉,心情焦躁下,此時的帖木兒咬牙切齒掙扎之下已是難以飲下藥水,米蘭沙當即便在兒子米爾扎的相助下將其牢牢按住,捏住鼻子迫得其呼吸難暢,自然張嘴下強行灌藥而下。

  帖木兒年老重病在身,歷經諸般宗教儀式,跳神等治療手段,已是三魂去了兩魄,再被灌下亂七八糟數種湯藥後,更是奄奄一息,終於在深夜時分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在率軍遠征明朝,妄圖滅亡中國的途中一命嗚呼,結束了其屠城殺戮無數,罪惡的一生。

  米蘭沙眼見父親病死,當即鐵青著臉走出帳外,和兒子米爾扎將那些給帖木兒診治過的巫醫全數殺死,他這般做不但是為了泄憤,更重要的卻是殺人滅口,以防這個太過駭人的消息在軍中走漏傳播開去。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米蘭沙命手下心腹衛士嚴密守衛在父親的帥帳之外,任何人等不得擅入一步,轉身朝不遠處自己的營帳快步而去。

  回到帳中之後,眼見十數個手下的萬夫長在兒子召集下已然來到帳中,米蘭沙故作鎮靜之態,對帖木兒帝國的這些將軍們沉聲說道:“父親兩日前病倒,此時病情稍好,但已無力率軍繼續遠征,方才對我父子傳下命令,明日大軍返回撒馬爾罕,等他病情好轉後再做打算。”

  連日來不見統帥之面的一眾帖木兒將軍心中已是不免狐疑,此時聽得這個帖木兒的第三個兒子,在帝國大軍中威望素著的米蘭沙這般說,面面相覷之下不禁都有釋疑之感。

  數個米蘭沙的心腹萬夫長當即躬身領命。

  正在此時,一個身材高大的萬夫長對米蘭沙問道:“大軍回轉撒馬爾罕,殿下當命人快馬加鞭,給前鋒大軍阿布巴克爾,哈裡勒兩位將軍報信,讓他們也率軍返回。”

  米蘭沙眼見眾將不疑有他,心中一塊大石當即落下,重重點頭說道:“明日天亮後,我便派遣一百騎兵疾行前去傳令。”他不敢直言父親已然病死的真相卻是怕動搖軍心,難以再掌握這支數量龐大的部族大軍,趕回帝國都城奪取蘇丹王位,原來帖木兒本有四個兒子,長子隻罕傑兒多年前病死,次子烏馬爾數年前戰死,被自己的父親當眾指定為帝國他日繼承人的卻是自己大哥隻罕傑兒的兒子,馬麻黑,國中還有另外一個掌握數萬精銳之師,令自己視如王位之前絆腳石的弟弟,老四沙哈魯虎視眈眈一側,目下這些帖木兒國的萬夫長中,有的忠於侄兒馬麻黑,有的忠於弟弟沙哈魯,妄圖奪取蘇丹王位的他又如何會蠢到去說明實情,讓自己再也難以掌控這支龐大的軍隊。

  肅立一側的的米爾扎看著那個建議給前鋒大軍主將報信的萬夫長,眼光中流露出一絲難以抑製的恨意,原來自去年先行出發,踏上征途的十萬大軍的主將阿布巴克爾,哈利勒兩人卻是他的同父異母兄弟,一向被他視如眼中釘,肉中刺,如突厥,匈奴,蒙古諸般遊牧部族,往往都是父子,兄弟各有心腹軍隊,沒有漢人王朝歷朝歷代所形成的什麽立長,立嫡的規矩束縛,往往便是力強者壓倒一切,弱肉強食,他阻止不得父親的命令,唯有心中暗自禱告,希望自己的兩個哥哥前鋒大軍已然和明朝鎮守西域的大軍展開激戰,難以脫身,那麽沒有了帖木兒帝國大軍主力的增援,想來生還回來和自己爭權的機會就沒有那麽大,

  “可汗如果同時面對一群狼和一隻老虎,應該如何保護自己呢?”阿魯台目光閃爍的注視著本雅失裡,緩緩問道。

  本雅失裡聞言心中不禁一動,情不自禁問道:“國師的意思是咱們韃靼置身事外,讓帖木兒國和明朝朱棣打個你死我活。”

  阿魯台點了點頭,沉聲接道:“明朝西涼侯宋晟手下雖有數萬大軍卻也難抗帖木兒軍一擊,咱們最好是找個法子讓朱棣知曉帖木兒大軍來犯之事,讓他們在西域之地打得昏天黑地。”

  “不,不,朱元璋,朱棣乃是我成吉思汗子孫,黃金家族後裔的生死大敵,我豈可給明朝通風報信。”本雅失裡聽得阿魯台這般失心瘋的言語,忍不住揮舞著雙手站起身來,嘴裡發出憤怒的嘶吼,元朝被朱元璋所滅,自己這個黃金家族子孫如何能給朱棣通風報信,更為可恨的還是衛拉特部族馬哈木,脫歡父子接受明朝冊封,立國號瓦剌,依仗與明朝通商之利,不斷收服草原上的大小部族,擴充實力,屢屢與韃靼廝殺,自己又如何能向朱棣服軟。

  阿魯台默默看著甚是惱怒的本雅失裡,心中不禁暗自有些好笑,暗自忖道:若非藍玉在捕魚兒海一戰而滅金帳元軍,托古斯帖木兒父子死於非命,你又何來機會自稱黃金家族嫡系子孫,統領韃靼,當真可笑,冷冷旁觀對方怒吼數聲後,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後語重心長的問道:“帖木兒本為突厥後裔,其部族信奉的乃是真主阿拉,而這草原之上的大小部族,上至王公貴族,下至牧民,都是長生天下的子民,若是帖木兒大軍到來,咱們是否便要拋棄長生天,轉而信奉他們的真主呢?”

  一席話語猶如當頭一盆冷水陡然澆熄了本雅失裡內心之中對於明朝朱元璋,朱棣父子的刻骨仇恨點燃的怒火,只見他面色極為難看的頹然坐下,嘴唇微微顫抖幾下後,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麽來,原來在這無垠的廣袤草原之上,統稱為蒙古的大小遊牧部族雖則難以計數,信奉的卻大都是長生天下的薩滿教,回想昔日自己派遣前往帖木兒國的使者所見所聞,帖木兒大軍對那些被征服的國度,不同宗教無一例外的采用滅國屠城,斬盡殺絕的手段,本雅失裡陡然發覺,已然踏上征途,前來攻打明朝朱棣的帖木兒帝國大軍,是如此的令人膽寒。

  阿魯台眼見對方逐漸冷靜下來,當即娓娓言道:“可汗身為成吉思汗的子孫,自然不會向朱棣低頭,但那些草原上的大小部族,卻不乏前往西域宋晟駐守之地,和漢人商賈交易之人,或許他們會告知宋晟帖木兒大軍即將來犯之事。”

  本雅失裡聞言略一沉吟,已然明白了阿魯台言下之意是讓臣服於自己,卻悄悄遣人在西域之地和漢商做生意的部族中人給明朝通風報信,以避免尷尬。

  “可汗,咱們韃靼目下的心腹大患還是馬哈木,脫歡父子,還是準備讓那些大小部族準備遷徙,以避免被帖木兒驅策去攻打明朝,白白便宜了這個突厥跛子吧。”事關重大,阿魯台此時也顧不得在本雅失裡面前倚老賣老,鄭重其事的站起身來說道。

  回想昔年那個令草原各部族聞風喪膽的大明悍將藍玉在捕魚兒海側將金帳元軍盡滅後,也沒有將托古斯帖木兒麾下的臣民盡數屠戮,而帖木兒大軍所過之處,可謂是雞犬不留,兩害相權取其輕,韃靼可汗本雅失裡內心之中,雖則依舊深恨明朝,卻也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微微頷首,示意同意阿魯台的諫言,目下以朱棣為帝的明朝也不是什麽善茬,他可不想自己麾下忠心耿耿的部將們成了那個突厥跛子的馬前卒,稀裡糊塗的去為什麽所謂的反明複元大業送掉性命。

  自昔年兵部駕部員外郎陳誠奉洪武皇帝朱元璋旨意出使西域撒裡畏兀兒(今新疆柴達木盆地),招撫各大小部族,西涼侯宋晟奉旨統領大軍進駐先後設置的安定衛、曲先衛、阿端衛,三個衛所後,各大小部族攝於宋晟大軍威懾,逐漸接受朱元璋冊封的指揮使,指揮同知等官職,近年以來韃靼在草原上和瓦剌相互攻伐廝殺,也暫時無力南侵,西域之地逐漸平定,不時有來自帖木兒,土耳其等大小諸國的胡商被明朝絲綢瓷器等物販賣到亞細亞之地所獲得的暴利誘惑,沿著古絲綢之路南來,與同樣為求財北上的漢商交易。

  帖木兒大軍數十萬之眾踏上征途以來,撒裡維吾爾的胡商近乎絕跡,西寧候宋晟見狀不禁心中狐疑,忙命手下軍士詳加打探,自一些前來交易的遊牧部族口中獲悉這個橫掃亞細亞諸國,滅國屠城,自稱鐵木真後裔的帖木兒在其都城召開所謂的反明複元大會後,集結起以帖木兒帝國大軍為主,東西察合台汗國,金帳汗國等為輔的部族大軍,號稱百萬之眾,悍然來犯,不禁大驚,一面整軍備戰,一面以快馬向遠在南京的朝廷傳遞軍情。

  當這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傳到大明朝文武百官耳中之時,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許多文官心中驚疑不定,實在有點不敢相信昔年曾遣使朝貢,向洪武皇帝俯首稱臣的蠻子帖木兒如何說翻臉就翻臉,竟然不宣而戰,就衝著大明狠狠撲來。

  寧王朱權昔年曾和來自帖木兒國的使者有過一面之緣,內心之中對於這個遙遠的帖木兒國始終保持一絲警惕之心,眼見對面一眾文官聞得帖木兒大軍號稱百萬之眾,不乏有人面露驚懼之色,當即邁步出列,對朱棣躬身奏道:“戎狄蠻夷素來殘忍嗜殺,豈能以常理人性度之,突厥跛子雖自稱鐵木真後裔,這百萬之眾怕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縱以我大明目下人口而言,集結百萬大軍也是勉為其難,況其遠征千裡而來。

  一眾文官聽得朱權這般言語,面面相覷之間不禁心中略定,他們縱然對兵事一無所知,卻也知曉自古以來史書上所述大戰,雙方兵力皆有誇大之處,想來這帖木兒也會詐稱軍力,以收震懾之效。

  永樂皇帝朱棣沉著臉站起身來,目光掃視一眾文武百官,冷冷言道:“唐時名臣魏征曾有言道:夫戎狄人面獸心,弱則請服,強則叛亂,固其長性,這個突厥跛子昔日強敵環視之際,詐作恭順,向先皇貢表臣服,如今自持牙尖爪利,興兵來犯我大明,朕自當號令大軍與其一戰到底。”他雖登基日久,但昔年也曾統帥大軍,可謂身經百戰,此時聽聞帖木兒氣勢洶洶而來,心中沒有絲毫懼意,胸中反倒似有一股火焰升騰而起。

  朱棣當即詢問兵部尚書,侍郎等官員,西域各位所,要害城市的駐軍兵力,並傳下旨意,讓兵部官員準備調運糧草輜重,以滿足即將北上的大軍所需。

  午後時分,朱權,成國公朱能,淇國公邱福肅立禦書房中,掃視懸掛在身前不遠的西域地形圖,細看之下不禁都是微微皺眉。

  原來朱棣雖則絕無意讓朱權領兵征戰,卻深知他昔日也曾獨領大軍鎮守大寧,追隨自己靖難之中也算得慣經戰陣,故此將他與自己的股肱之臣,朱能邱福一同召來商議即將面臨的大戰之事,這副地圖卻是西寧侯宋晨自鎮守西域,設置衛所後遣人細查撒裡維吾爾周遭地勢繪製而成,連同軍情塘報快馬加鞭送至南京。

  眼見地圖之上所繪,目下西寧侯宋晨遣兵駐守的大明西域三個衛所所處周圍地勢,多有荒漠戈壁之地,地理狀況險惡異常,朱棣,朱權,朱能,邱福等人心情不禁甚是沉重,他一乾久經沙場之人自然知曉帖木兒國大軍雖絕無百萬之眾,只怕也不下六七十萬,這般雄強的兵力強攻而來,絕非西寧侯宋晟手中八萬大軍可以力敵,朝廷大軍縱然集結北上,糧草籌措轉運而前,只怕數月時光也難以盡數完成,更為可慮的還在於雖則帖木兒國雖遠在西域千裡之外,目下自己一乾君臣卻不知他們究竟何時出發,目下已然行軍到了何處。

  朱棣沉聲說道:“據宋晟測度,此番帖木兒大軍來犯之事,恐是草原之上韃靼暗自通風報信而來。”

  朱權略一思忖後躬身奏道:“帖木兒雖是出身突厥,卻詐稱蠻夷鐵木真後裔,韃靼蠻酋本雅失裡自稱黃金家族後裔,想來昔日便多有勾結,想那韃靼目下以阿蘇特部族首領阿魯台為國師,此人素來老奸巨猾,想來不會甘心受帖木兒驅策,折損自己部族人馬,反倒希望咱們大明在西域和帖木兒大戰一場,以收坐山觀虎鬥之功,這才私下知會西寧侯,萬一我大明王師在西域受挫,他們才好渾水摸魚。”說到這裡,走上兩步後手指地圖上撒裡維吾爾附近沉聲說道:“帖木兒國能在異域橫掃數國,相繼征服察合台汗國,金帳汗國,土耳其國,想來騎兵異常彪悍善戰,依仗火炮攻克土耳其都城布爾薩,想來野戰攻堅都具有強悍戰力,我大明王師縱然急調北上,倉促之間在撒裡維吾爾這般一無堅城,二無山地,完全對騎兵有利的地勢決戰,絕非上策。”嘴裡這樣說,心中不禁暗自忖道:一支由極端宗教武裝的狂熱信徒,數量龐大,野戰犀利的剽悍騎兵,再加上火炮之威,今天的大明朝,華夏子民要面對的敵人恐怕比之滅宋的蠻夷忽必烈大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朱棣等人都曾遠出塞外與昔日的北元騎兵交戰,深知大明的九邊重鎮雖則也有精銳騎兵,然縱使全部集結起來,只怕兵力也遠遜於敵軍,更何況以騎射為戰力的騎兵決戰,乃是遊牧部族的強項,昔年涼國公藍玉,定遠侯王弼之所以能以極小代價在捕魚兒海一舉滅掉北元金帳大軍,乃是因為對方君臣昏聵下被藍玉悄悄摸近身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帖木兒此人既是身經百戰,未嘗一敗,想來絕非昔日的北元君臣可與之相提並論,此時聞聽朱權言語,都是深深皺著眉頭微微頷首。

  “若是由你統領大軍北上,該當在何處迎擊。”朱棣轉頭目注朱能問道,自張玉陣亡後,早年跟隨自己,忠心耿耿的成國公朱能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此次率軍迎擊帖木兒,朝廷大軍的首選統帥人物。

  身穿大紅色武官服飾,濃眉大眼,身材高大的朱能一直便在細看地圖,此時耳聞皇帝下問,當即躬身奏道:“微臣以為,撒裡維吾爾之地多戈壁,沙漠,無險以做堅守,亦且部族雜居,多有信奉帖木兒國宗教者,加之西域之地寒冷,恐非我朝廷大軍與蠻夷決戰之地。”說到這裡,邁步上前,手指長城以內,的肅州衛所,陝西行都司,西寧衛所,再下至祁連山山脈而下的西寧衛所,聲若洪鍾的接道:“既是在西域交戰,朝廷大軍難以佔據天時,地利之勢,不如讓西寧侯率大軍後撤,和微臣的兵馬嚴守祁連山脈,依據山勢下寨,依仗居高臨下的地利重創蠻夷騎兵。”他跟隨朱棣日久,深知皇帝陛下身經百戰,故此這般大著膽子諫言放棄西域之地,暫時後撤。

  身材已然微微發福的淇國公邱福有心爭奪統帥之位,耳聞朱能這般諫言後撤之舉,忍不住對朱棣躬身道:“成國公此言差亦,撒裡維吾爾之地三個衛所乃昔日太祖皇帝陛下諭旨設立,西寧侯鎮守日久,若是一朝放棄,數年之功豈非盡喪。”

  朱權聽得邱福這般言語,忙插口說道:“微臣以為成國公之略方為上策,騎兵平地決戰,乃是以己之短,攻敵所長,然依據山勢下寨,據城死戰,才是我軍克敵良策。”說到這裡,目光掃過地圖之上絕對不利於步卒交戰的撒裡維吾爾之地,咬了咬牙,下定決心後沉聲接道:“撒裡維吾爾之地荒漠,戈壁縱橫,多有不毛之地,微臣以為若是西寧侯大軍後撤之時,不妨實行堅壁清野之策,將人口朝南遷徙,衛所要塞盡數毀去,以免給帖木兒大軍留下儲藏糧草輜重之地,另調數千至一萬九邊重鎮騎兵,以智勇之將統領,避開帖木兒大軍主力,繞往其後路,不斷襲殺其運送糧草牲口的大隊,以形成持久戰之勢,並打造戰船,以水陸大軍呼應,在黃河流域重創之。”他細看地圖後早已發現,西域之地上有祁連山脈,下有昆侖山脈,撒裡維吾爾數百裡方圓之內,多是荒蕪不毛之地,帖木兒大軍雖則兵力雄強,每日消耗也是極大,曠日持久戰對於目下人口眾多,國力強大的大明來說,方為揚長避短,製勝之道,

  只見那“牽星板”共計十二塊,以烏木製作而成,自小漸大,大者長七寸余,標為一指、二指以至十二指,俱有細刻,若分寸然,又有象牙一塊,長二寸,四角皆缺,上有半指、半角、一角、三角等字,顛倒相向。

  鄭和的膚色頗顯古銅之色,顯見得乃是跟隨水師運糧船隊北上,數月航海所致,眼見數個小宦手扯繩索,將表示北辰星,織女星,布司星,水平星,北鬥星,華蓋星的木板大致定位完畢,當即對朱棣躬身稟奏道:“陛下經道衍大師指點,翻看書籍,並航海數月後,對此牽星過洋術已然略有心得。”

  朱棣聞言下緩步走近前來,皺著眉頭問道:“船隊航行大海之中,便以此物辨明位置所在。”他對航海一竅不通,卻曾親領大軍遠出塞外,內心之中明了當一個統帥領著軍隊身處陌生的環境之中時,最為要緊的便是知曉大軍身處之地大致是何方位,故此這般詢問。

  鄭和略微欠身後,口中答道:“陛下且看。”一面口中這般說,一面以右手持著的一塊“牽星板”,使板面與海面垂直,板下端引一定長之繩以固定板自己眼睛之間的距離,口中接道:“觀測時,使板下邊緣與海天交線相合,上邊緣與所測星體相接,便得天體離海平面高度,單位是“指”:“指”以下單位是“角”,一指等於四角:“角”可從牽星板刻度讀出,或用小象牙塊量得。”

  “得道衍大師指點一二,小人翻看古籍,發覺此牽星過洋術上可追溯至漢代,《漢書?藝文志》已記載《海中星佔驗》、《海中五星經雜事》、《海中五星雜事》、《海中五星順逆》、《海中二十八宿國分》、《海中二十八宿臣分》、《海中日月慧虹雜佔》中皆有海上觀星導航術,宋徽宗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朱彧在他的《萍洲可談》中曾有言道:“舟師識地理,夜則觀星,晝則觀日,陰晦觀指南針。”鄭和放下手中牽星板,接過身側一個小宦官手中一個尺許直徑的圓盤狀物事,口中娓娓言道。

  朱棣,朱權眼見那圓盤之上密布漢字,不禁甚是好奇。

  鄭和雙手將那圓盤捧至朱棣身前,言道:“陛下請看,此物名為羅盤,以十天乾中的八個: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八卦中的四維:乾、坤、巽、艮,兩字之間稱為縫針,如子癸,癸醜等等,共可有四十八個指向,羅盤指針扎於燈芯草上,浮於羅盤內水上,雖有風浪顛簸,也不易脫針,而保證正常指向。”

  朱棣滿意的點了點頭,踱回書桌後坐下身來。

  朱權伸手接過羅盤細細查看,只見地支每字的中線刻度即代表十位整度數的,如三十度、六十度、九十度等等,每個字佔有十五度,三百六十度分為四十八個指向,每向即為七點五度。

  “曾聽人言道,海上氣候變幻莫測,船隻之間如何傳遞主帥號令。”朱棣回想昔日聽聞,又忍不住問道。

  鄭和跟隨運糧船隊沿海北上數月,耳聞目睹下獲益良多,問得皇帝發問,不慌不忙的答道:“白日裡以各色旗幟懸掛揮舞,組成旗語,輔以信鴿傳遞,夜間或是雨霧等視線不明之時,以大燈籠,銅鑼、喇叭和螺號等諸般手段發號施令。”

  旗幟,銅鑼乃是軍中常見傳令手段,朱棣一聽則明,聽聞鄭和這般頗顯胸有成竹的對答,甚是滿意,微笑說道:“終有一日,我大明舉世無匹的船隊終將縱橫於茫茫大洋之上。”

  鄭和接過朱權交回的羅盤之時,聽聞朱棣口出舉世無匹的船隊這般言語,當即躬身道:“啟奏陛下,若是船隊龐大,打造船隻勢必須得耗費大量木材,尤以百年以上老木為佳,且木材伐下後須得經年累月風乾,然後打造的船隻,長時間浸泡海水之中方不會變形以致於船體漏水。”他跟隨船隊北上,多有和年長船工談及造船之時,此時便即提出了造船的難處所在。

  朱棣聞言下躊躇滿志的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朕明日便即傳旨工部,讓他們派遣軍士匠人奔赴各府縣,選取適宜造船的良木伐下,以待他日造船所需,大明不但會有最為龐大的船隊,亦會有超越歷代的大海船,方不失朕之天威,華夏大明之國威。”

  朱權聽得永樂皇帝朱棣這般豪言壯語,心中不禁感慨萬千,暗自忖道:以現在的技術,當然無法用鋼鐵打造船舶,堅木打造的船舶到底能有多大呢?不但要大,而且亦須堅實無比,方能承受住大海之上的驚濤駭浪,單單這打造船隻之事,其中難處恐怕就難以計數。”

  永樂二年初,由安南而來朝見朱棣的使者一行數十人到達了南京。

  安南古稱交趾,自漢唐以來,一直是中國的屬地,五代以後,方獨立成國,元末戰亂,安南趁機從中國版圖脫幅,一度發兵攻入思明路永平寨,超越元代定界銅柱二百余裡,霸佔丘溫、慶遠等五縣,洪武年間,明太祖朱元璋曾頒詔曉諭安南國王陳日昆,命令歸還,但陳朝此時已由國相黎季犛掌權,他脅迫國王陳日昆,稱兵拒命,朱元璋以戰爭方息,重在安撫,不願再起乾戈,於是置之不理,安南從此處於半獨立狀態。

  禦書房中,朱棣回想今日奉天殿召見安南使者之事,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原來,自明朝立國以來,安南陳氏政權已趨衰微,一直內亂不斷,早在公元1371年,安南國王陳日堅就被伯父陳叔明逼死,因懼怕明朝反對,陳叔明未敢篡位,乃立其弟陳瑞為國王,後陳瑞在入侵佔城時敗死,弟陳煒繼立,此時陳朝政權已逐漸落入黎季犛的控制之中,他殺掉陳煒,改立陳日昆為王,數年之前黎季犛殺陳日昆自立為國王,改國號為大虞,自己也改姓胡,名一元,與其子胡漢蒼共理朝政,奉命前來南京的使者自然不會說出實情,詭稱陳氏宗族已絕,胡漢蒼為陳明宗之外孫,因此暫時登基理政,請求得到大明永樂皇帝陛下的承認與冊封。

  回想朝議之時,禮部尚書鄭賜等一眾文官諫言所說:安南地處偏遠,實情不明,不可輕易下詔冊封的事,沉吟半晌的朱棣終於打定了主意,命書房中的宦官伺候筆墨,揮毫寫下詔書。

  寧王府書房之中,朱權手中拿著書籍,卻渾然不知上書何物,腦海中回想今日奉天殿上來自安南的使者奉上的國書中所言,懇求大明皇帝朱棣下旨冊封之事,以及有禦史指斥安南侵佔大明數縣之地,還妄想得到冊封,當真無恥之極的言語心中不由有些好笑,暗自忖道:管你安南阿貓阿狗當國王,鳩佔鵲巢也與咱們毫無瓜葛,朱老四可不是個能吃虧的性子,最好能趁機把那數縣之地收回再說。

  正在此時,細碎的腳步聲傳入耳中,朱權抬頭之際卻見一個端莊秀麗的少婦走近身前,正是自己的王妃徐瑛。

  徐瑛纖手奪過朱權手中的書籍,口中嗔道:“夫君半夜秉燭夜讀,可背得此書上數句來聽聽。”她豈不知朱權的性子,當年被逼得去國子監聽課,哪一次不是濫竽充數,書房之中這許多經史子集不過裝裝門面,估計朱權就沒有一本能夠從頭至尾看過一次。

  朱權站起身來伸手牽住愛妻的手,笑道:“這些晦澀難懂的文字,我若是去細細讀來,只怕就要在此睡著,豈非將你冷落在閨房之中。”言罷拉著徐瑛朝外行去,緩步朝前之時反手一掌打出一股凌厲的掌風,撲滅了書桌上的燭火。

  徐瑛聽得丈夫調笑之言,忍不住粉頰暈紅,低低啐了一口,跟隨朱權遠去。

  數日之後,朱棣在奉天殿頒下旨意,命禮部行人楊渤等人隨同安南使者前往安南,調查胡漢蒼奏章真偽與安南民意,攜帶的旨意中告知胡漢蒼若想顯示藩屬臣服於大明的誠意,先行歸還丘溫,慶遠等五縣再說。

  數月之後,奉旨出使安南的楊渤回返南京,向朱棣稟明安南國內之耆老名宿共同為胡漢蒼請命,胡漢蒼願意歸還侵佔的丘溫、慶遠等五縣之地。

  朱棣對胡漢蒼惟命是從之舉甚是滿意,當即命禮部郎中夏止善等人齎詔前往,冊封胡漢蒼為安南國王,詔書中並告誡胡漢蒼:“作善降祥,厥顯有道,事大恤下,往馨乃誠。”

  深秋時分,遠在千裡之外的的帖木兒帝國都城撒馬爾罕城外,一處山坡高處之上,一個身穿甲胄,須發花白的老者俯視著山下那猶如江河一般行進的部族大軍,難以計數的牛羊馬群,一派鷹視狼顧之態,正是蘇丹帖木兒,經過撒馬爾罕的反明複元大會後,那些被他征服的成吉思汗的子孫們,已然將其部族中的精銳盡出,以橫掃亞細亞的帖木兒帝國大軍為主力,組成兵力超過六十萬的大軍,號稱百萬之眾,以鋪天蓋地之態朝著帖木兒的目標,大明帝國前進。

  早在明朝開國君主,洪武皇帝朱元璋在位之時,帖木兒已然遣使前往明朝,詐作恭順之態,查看大明國情,一路之上詳盡繪製了地圖,標明了有水源適宜大軍駐扎之處,此時的他估計自己麾下這一支舉世無匹的大軍須得經過至少五個月的艱難跋涉,才能抵達明朝在西域的防禦之地與明軍交戰,念及自己即將統帥大軍與異常強大的大明交戰,帖木兒雙目之中不由泛起一絲可怕的狂熱,揮手之下馬鞭狠狠抽擊坐騎,策馬率領數十個剽悍的衛士策馬朝山坡下奔去,漸行漸遠。

  草原之上,營帳連綿數裡之遙,一處佔地十余丈方圓的金帳之內,一個神態倨傲的帖木兒使者正自訴說著自己的蘇丹帖木兒已然統領大軍而來,要求韃靼可汗準備迎接即將率軍到來的蘇丹帖木兒殿下,並整軍備戰,一同為了黃金家族的榮耀,對大明展開復仇之戰。

  原來帖木兒在亞細亞雖是縱橫無敵,卻也深知自己還不具備純正到足以號召所有蒙古人的血統,蒙古黃金家族的血統,因此帖木兒汗努力撮合著自己幾個孫子與蒙古黃金家族部落首領女兒的婚事,甚至昔日早就遣使到訪韃靼,許諾說:“帖木兒的子孫豈能與成吉思汗的子孫相提並論,我千秋萬歲之後,自當在成吉思汗的子孫中擇賢而立……”

  年約三十余歲,面帶酒色之氣,身穿狐裘的韃靼可汗本雅失裡眼見那個帖木兒使者的傲慢神態,不禁心中有氣,腦中回想起昔日自己派遣前往帖木兒國的使者回稟的所見帖木兒大軍的殘暴善戰之處,還是勉力壓抑下胸中怒火,沒有發作,揮手讓手下士卒帶那使者一行下去歇息並好生款待。

  眼見使者的背影消失,本雅失裡轉頭對身側不遠一個身穿華服,身材微胖,須發花白的老者問道:“帖木兒大軍已然踏上征途,不知國師對此次和明朝交戰之事如何看待。”他深知目下明朝西涼侯宋晟亦是統領數萬大軍駐守西域, 非是可以等閑視之,故有此問。

  目下韃靼的國師正是阿蘇特部族首領阿魯台,原來自大明悍將藍玉統領大軍在捕魚兒海奇襲,將北元最後一支大軍打得灰飛煙滅,黃金家族名正言順的皇帝托古斯帖木兒父子死在宿敵也速迭爾手中後,北元已然滅亡,乞兒吉斯部族首領貴力赤,阿蘇特部族首領阿魯台聯手扶持這個和黃金家族有著血脈關系的本雅失裡登上汗位,去北元國號,改稱韃靼,自兩年前貴力赤暴病而死後,乞兒吉斯部族眾將逐漸開始效忠於本雅失裡,與阿魯台漸成分庭抗禮之勢。

  阿魯台眼見著身側侍者將羊皮袋中的馬奶酒緩緩注滿陶碗,伸手端起後灌下一口,以袖拭去嘴邊酒水,這才不慌不忙的問道:“以可汗看來,蘇丹帖木兒率領大軍到來後,會不會將咱們韃靼的勇士驅策而前,先行與明軍交戰。”

  “這……”本雅失裡沉吟後不由深深皺起了眉頭,他既然自稱黃金家族後裔,自然將明朝視為生死大敵,此時聞聽這個老奸巨猾的阿魯台所言,不由暗暗心驚,看方才那個帖木兒使者一派驕橫之態,只怕阿魯台所慮未嘗沒有道理。

  注:本文關於牽星過洋術的描述,源引自明萬歷二十五年李詡在所著《戒庵老人漫筆》一書,“牽星板一副,十二片,烏木為之,自小漸大,大者長七寸余,標為一指、二指,以至十二指,俱有細刻,若分、寸然,又有象牙一塊,長二寸,四角皆缺,上有半指、半角、一角、三角等字,顛倒相向,蓋周髀算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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