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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荊軻》第二百三十一章 公子扶蘇,人見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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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刃劍法主守勢,可以真正算作出招的攻擊招數前前後後只有四式。

 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

 一氣呵成,一擊反製。

 無刃劍不在的日子裡,荊軻常用木棍練手,別人佩劍他帶棍,還被蓋聶和蒙毅調笑過。

 而調笑的結果,就是荊軻用一根木棍給他們上了一堂印象深刻的教育課:無論你是頂級的劍客還是一流的將軍,在無刃劍法面前,沒有優勢。

 雖說木棍和真正的無刃劍造型相若,但木棍畢竟只是低配版的劍,揮動尚可,實質效果天差地別,一根木頭和歐冶子殉身的傳世神劍能一樣麽?

 與真刀真劍絞上幾圈,木棍就被削花了皮,弄得一地木屑,又得重做根新的。

 而木頭也尤其少了那種“隕石的磁場”和氣流劃過崎嶇劍身而發出的沉猛低嘯,荊軻便總覺得不能盡興,不過癮。

 現在拿到真正的無刃劍,一遍舞完,他的媽呀,他竟感覺自己要升仙了。

 就像對某種東西上癮的人,憋悶了很久,然後突然獲得一種超脫的快感,從頭爽道腳,滿足,暢快,飄飄欲仙。

 這種強烈的、身體和心靈上同時迸發出來的饜足感,只在夜晚與段靈兒鑽進被窩後才能感受到。

 如今舞劍悟出了新境界,猶如醍醐灌頂、豁然開竅,荊軻臉上紅光滿面,難掩興奮的神采,整個人都被激活了一般。

 而嬴政卻在想:這他娘的什麽玩意兒?

 處處防守,步步退後,看著真憋屈,世上哪有這樣的劍招?這還能被稱為劍麽?

 可一招一式看起來又的確是那麽回事,當時估計也只有這個人可以把奇形怪狀的無刃劍揮舞得像模像樣。

 嬴政技癢,當即抽出鋒利的寒光王劍,朝荊軻大步走去,側身站定,舉劍指他:“與寡人比劍。”

 荊軻朝他一禮:“謹遵王命。”

 “全力出擊,”嬴政擺好架勢,提醒道,“不準隱藏實力。”

 “……好。”

 ……

 ……

 與此同時,距離劍閣不遠的一座院中,小扶蘇正在蒙恬的教導下認認真真、一板一眼地揮舞短劍。

 這孩子幾乎是邊哭邊練,而且是突然一下哭出來的,也不知是誰欺負他了。

 蒙恬納悶,還以為他是練劍受傷了呢,一問:沒有。

 他心想長公子雖然溫吞靦腆,但也不至於練個劍就哭出來,便又問他怎麽了?

 “沒、沒什麽。”小扶蘇搖搖頭,倔強的小眼睛拚命眨著,想把掛在睫毛上的淚珠給眨掉,“啪嗒”一聲掉在手臂上,手腕也沒了力氣,劍尖頻頻垂下。

 他的母后早上因為他貪睡而誤了晨禮的時辰,訓斥了兩個應該負責喊他起床的婢女,言辭用得極狠,當著一圈仆婢的面,要殺雞儆猴做給下人看,就杖責了婢女們一人二十棍,兩個小姑娘也才及笄沒多久,被打得哭著暈了過去,現在趴在屋裡下不來地。

 扶蘇十歲多,說來是個半大的人了,對兩個朝夕相處的小姐姐自然有感情,是他賴著不起而拖累了她們,心裡苦,可在母親面前只能強忍。

 忍了一上午的委屈在練劍的時候爆發了出來,弄得蒙恬一頭霧水。

 而那說到底並不是多大事兒,憑羋紓的素養,應該也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手下不留情地處分兩個丫頭。

 主要還是因為嬴政,當初的枕邊細語,如今卻日漸冷落,她夜夜寂寥,心裡時常有氣,又不能去對嬴政抱怨,但凡有點火星便要燎原,身邊人這就遭了罪。

 而她情緒和不滿都傳染給了孩子,扶蘇小小的肩膀上扛著一座無形大山,有點沮喪地彎著背。

 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乖巧溫順的孩子哭起來是那麽楚楚招憐。

 蒙恬覺得他狀態不好,便止住他的動作,拿過他的劍:“今日就到這裡,公子先歇歇吧。”

 扶蘇點點頭,這才抹乾眼角,吸了一團小鼻涕,怏怏低著頭往樹下一坐。

 蒙恬正要問他到底為什麽哭,驟聽高牆另一邊傳來一聲大喝,奮力,狂傲,勃然爆發,大有撕裂山河的雄壯氣魄。

 是嬴政的聲音。

 伴隨著激烈的“呯哐”砸擊,接著又是一聲“呵啊”,像是與人打了起來,但周遭的守衛卻沒有動靜,所以那大概是在與人比試。

 蒙恬心中疑惑,他見過王上練劍,能與之匹敵者相當罕見,連自己這個沙場上出來的也頗感難敵,卻從沒聽他會喊成這樣。

 劍閣與他們所在的院子不算太遠,但也絕不是近到可以真切地聽見喊聲的距離,可見秦王怒吼之響烈。

 所以與他比劍的人……應該讓他非常吃力。

 蒙恬閉目去聽,發覺那交兵聲聽著很不尋常,不是劍與任何一種金屬兵器的碰撞,一方一直在攻擊,另一方卻始終在防守,兩兵不停刮擦,似乎是環繞著劍刃而動。

 從呵鬥聲幾乎可以直接斷定那攻擊的一方一定是王上無疑,但與他對招的又是誰呢?

 王上久攻不下,速度慢慢加快,竟是有點著急了。

 而防守的那人……

 蒙恬上前兩步,稍稍偏過頭,想聽得更清楚些。

 卻始終沒有聽見另一人從嘴裡發出的半點聲音,接劍聲忙而不亂,腳步穩健,應是相當自若。

 秦王的劍招素來以力大狠練著稱,下手極其迅猛,直擊要害毫不留情,陪練者多有受傷,就連蒙氏兄弟與他過招都險些中劍。

 而如今能讓秦王使急劍、亂陣腳,天下有誰能做到這種程度?

 蒙恬不禁想去瞧瞧,轉眼回頭找扶蘇,想讓他一起,可就這麽眼一閉一睜的工夫,剛才哭唧唧的小毛孩子就不見了身影。

 問過一旁的守衛,才得知公子扶蘇朝著劍閣方向去了。

 那正好,蒙恬就借這機會跟去看看。

 果不其然,劍閣的院牆外面,藏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跟值守的守衛伸出一根手指做“噓”聲狀,要他們不要聲張。

 守衛長聽話地點點頭,微微一笑,宮裡的大家夥兒都喜歡這個溫和伶俐、彬彬有禮的長公子。

 他很在乎這些宮人奴婢和守衛,會噓寒問暖地關心他們。

 “吃過了嗎?”

 “不舒服嗎?”

 “去休息一會兒吧。”

 “今天天氣真好啊。”

 哪怕只是不經意的一問,隨口的一說,都能讓被問到的人心頭暖上很久,隔了兩個月還會驕傲地對同伴說:“長公子兩個月前跟我說過話哩。”

 他在乎宮裡的花花草草,哪個院兒裡種著什麽樹,開了什麽花,結了什麽果子,他都知曉得明明白白、如數家珍。這裡就是他的家啊,這些也都是他珍視的東西。

 他還在自己和母親的宮裡養小狗小魚小鴨子。

 鴨子死了,就被他小心翼翼裝進鋪了襯布的小木盒裡,埋到了一顆棗樹下,立了塊木牌,鄭重上書:小鴨之靈。

 扶蘇自發為死去的小鴨戴了七天孝,穿麻衣葛鞋,不進油葷。

 “胡鬧!”他父親見後呵斥道。

 這種溫柔在有些情況下會被人看作是軟弱。

 父親就不喜歡他這樣。

 此時,他的父親與人比劍快要比輸了。

 扶蘇躲在牆後看著,暗自琢磨那人的劍招,很快就發現了妙處,圓圓的眸子直戳戳地釘在他身上,目光有如實質。

 那人的劍招看似處處退守,卻又總能化解攻勢,讓攻擊的人無法切實攻到,而愈發焦躁,反而自亂陣腳而露出破綻。

 接著最後一招反守為攻,便從他父親的脅下進攻,一擊即中。

 荊軻只是用無刃劍的鈍頭抵在嬴政腰間,就引得圍觀的侍者驚呼連連,下一秒就要上來撲倒護駕。

 趙高尤其賣命,就屬他喊得最大聲,像是親爹中劍。

 荊軻趕忙負手收劍到身後,朝嬴政作深揖:“王上承讓,荊軻獻醜了。”

 嬴政滿身大汗,氣喘籲籲,身體暢快淋漓,舒爽無比,心中卻又備受打擊。

 腰側明明只是被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卻像是被擊中要害般的僵住。

 從來沒人能在比試中近他的身,更別說碰到他的腰。

 可惡,寡人叫他全力出擊,他這哪裡是全力?

 看那輕松的樣子,居然像是隻用了半成都不到,就已經讓自己這麽疲憊,要真出了全力,那還不得丟大人?

 嬴政迅速調整好站姿和情緒,掄劍兩圈扔給侍者,盡力淡定道:“這就是……無刃劍法?”

 荊軻恭敬欠身:“正是,此劍無刃無鋒,劍法在守不在攻,敵不動我不動,敵若攻,我便借力反擊,四兩撥千斤。”

 嬴政大大方方地擦擦汗,爽快道:“看來是你的四兩把寡人的千金給撥了開。”

 “這就是無刃劍法的妙處。”

 “誰教你的?”

 “一位隱士。”

 “與你一樣?都是無攻之人?”

 “脾性相投,與世無爭。”

 “呵,”嬴政笑歎一聲,“劍法果然與人的性子相匹配,什麽樣的人練什麽樣的劍,寡人今天認了,的確練不來這無刃劍法,不過這劍……”

 他抬手指了指,荊軻當即端劍呈上:“王上的劍,荊軻奉還。”

 嬴政隨意“嗯”了聲,讓趙高去收劍,接著兩人又一前一後走進劍閣,撇開一眾內侍,神神秘秘不知說些什麽去了。

 院外的小扶蘇聽得清楚, 覺得這種隻守不攻的劍法看起來雖然暫落下風,可就從來沒敗過,也不會敗。

 正因為它不出招,時刻防守,所以無機可趁,只有頻繁出招的人才會暴露弱點。

 等到了一個關鍵時刻,守招也能一擊反勝,妙哉。

 扶蘇眼裡冒著光,肩膀被人拍了拍。

 蒙恬:“公子,方才王上與人比劍,有何感想?”

 扶蘇望著劍閣裡逐漸消失的身影:“那人是誰?”

 “他叫荊軻,是王上新封的上卿,他們一家與內子是同鄉,也是我家的好友。”

 “老師……”扶蘇轉來腦袋,“我想請他教我劍法,就是剛才的,無刃劍法。”

 蒙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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