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剛過,風建春的觀氣小攤前便排起了長龍,而風建春卻依然躺在躺椅中神遊天外,全然不在意那些等著他開工的人們。
在這三年的時間裡,胡同裡那些擺攤算卦的攤主們,從最初第一次看到這個小攤時的不屑一顧,到後來看到這個年輕攤主不務正業時的嘲笑,再到一次次被這小攤刷爆眼球的震驚,現在已經對這個小攤老板的奇怪行為見怪不怪了。
甚至連胡同裡混了幾十年的“老神仙”,現在都不敢多言這個小攤,覺得這個觀氣小攤有些高深莫測,處處透著看不透的古怪。
要說最古怪的還是這觀氣小攤的幾條規矩,就是晚上七點開工,八點打烊,年輕的老板也準時的很,一分鍾都不耽擱,相當的有時間觀念。
而更奇葩的規矩還有好幾條:
不帶“氣”字的問題不答;
不是本人問的不答;
不滿十八的不答;
隻回答一個問題,多問的不答;
至於收費,卻很是簡單粗暴——按提問的字數,一字一百,不二價。
雖不是一字千金,也是十字千金了。就這樣也沒嚇走幾個人,反而引得更多的人來排隊了,名氣也越來越大了。
畢竟按照普通人的思維,大多都認為“沒那個金剛鑽,也不敢攬這瓷器活。”既然敢收費這麽高,必然有著別人沒有的本事。
因此排著隊的每個人,從不去考慮會不會上當受騙,反而都會趁著排隊的時候,反覆在心裡琢磨著自己的問題,除了將自己想問的問題盡量往“氣”字上靠外,還琢磨著怎麽用最少的字數說清楚問題。
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省下的就是賺下的,能多省下一個字就相當於多賺了一百塊。
不過,這些人也不敢為了省錢而太過精簡,因為一旦說不明白,老板就不會再給你提問的機會,會毫不猶疑地換下一個人來提問,今天的隊白排了不說,之後的一月裡這年輕老板也不會再做你的生意。
有人會問,那我化個妝,換個造型,隔上兩天再來,這老板該認不出了吧?
確實也有人這麽乾過,不過還沒等他開口提問,就被年輕的老板出言點破,那人也隻好灰溜溜地離開。
這類的事情陸陸續續發生過幾次之後,不明真相的人們得出一個結論:這年輕老板是一個擁有超強記憶力的牛人。
至於胡同裡的其他的攤位,每當風建春一開工,他們就再沒了顧客。即便是排不上隊的人們,也甘願戳在小攤前看個熱鬧,這也讓其他攤位的攤主很是鬱悶。
乾算卦這行當的,那個不都是說得口乾舌燥,費盡口舌才忽悠個百八十塊的,而這小攤的年輕老板,只要三言兩語就能弄上好幾百,而且每天實際隻乾一個小時的活,很是輕松愜意。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雖然這些攤主心裡對著這個觀氣小攤有著無數的怨念,不過必須得承認,至從有了這個觀氣小攤,這條胡同的人氣比以前強了不少,並且因為這年輕老板的奇葩規矩,還是給他們留了口飯吃,畢竟在觀氣小攤不開工的時候,他還生意還是不錯的。
漸漸地所有的攤主都很默契地形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在觀氣小攤開工的這個時間選擇去吃晚飯,眼不見心不煩。免得看著人家不停地收錢眼熱,看著自己無人問津的攤位而糟心。
晚上七點一到,小攤前的隊伍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年輕的老板不用等人提醒,便盤腿坐起了身子,就像是腦子裡被裝了一個鬧鍾一樣,相當的準時。
風建春端起紫砂壺,喝了口茶水,對著排在隊伍最前面的中年男人道:“你可以說了?”
這中年男人頂著兩個黑眼圈,體型有些胖,聽到自己可以提問了,便禮貌地對著風建春笑了笑直接說道:“師傅,我問下財氣?”
說完,中年人將早就準備好的五百塊錢,雙手拿著遞向了風建春,顯然是個懂規矩的老客戶。
“求財的啊?”風建春接過錢點都沒點就揣進了兜裡,打量了對方幾眼後,意味深長地道:“既然收了你的錢,我也不好不答。上次你來我就告訴過你,錢財乃是身外物,這次也是一樣。不過,這次我再多送你一句,‘不義之財不可取,有氣不生氣自消。’要錢要命你自己去拿捏,你的時間不會太多了。”
說完風建春便不耐煩地擺擺手,對著中年男人身後喊道:“下一個。”
中年男人臉色變了幾變,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想起了小攤的規矩,隻好歎了口氣讓開了位置。
風建春這番話也不是無的放矢,光看這中年人眼圈烏黑,卻精神奕奕的樣子,便知這人是個經常晝伏夜出的主,至於職業嘛,肚大腸肥,再掛上一副職業的假笑,十之八九便是在夜場裡撈偏門的。
財氣不外乎正財和偏財,要得正財,必然勞心勞力,要得偏財,就需提心吊膽,小心經營,所以但凡一心求財的人,身體就好不到哪兒去。
再觀其身體五行之氣,現在正值春暖花開之時,這人身上卻是木氣不衰敗,如同朽木。
五行之氣以平衡為佳,木衰土必盛,雖金賴土生,卻土多金埋,這就注定得了錢財也留不住。
更何況土多雖然埋金,但畢竟還是生金的。如果隻比較金、木二氣,便是金盛木衰,剛必勝柔,可見這人性格剛硬,是個脾氣不好的主。
再以中醫五行而論,這中年人身上青氣淡薄,土之黃氣凝如黃沙,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論,木主肝膽,肝弱則心血不濟;土主脾胃,脾太強則腎水不足。
這人肝、腎將患重疾而不自知,一心還往錢眼裡鑽,最後恐怕是個人財兩空的結局。
這也是因為今天風建春心情不錯,才勸了他一句。換作平時,這樣的人風建春根本都懶得勸,直接丟上一句看不到半點財氣,便收錢了事。
之後的那個人是問增加元氣的,說白了就是問健康的,這對於風建春來說更是手到擒來,正對這人的特點,兩句話點明了利弊,便美滋滋地又將幾張紅票子收入了囊中。
剛準備喊下一個人提問,就見唐泡泡領著祁菲菲擠進了小攤前。
“對不起,麻煩您稍等一下。”
風建春和下一個顧客道了聲歉,便笑嘻嘻地下了躺椅。
“你倆怎麽一起回來的?”
唐瑞笑著道:“張大小姐不放心丫頭一個人回來,專門打電話讓我接了一起過來。現在人已經安全送達了,哥們我也算完成任務了。”
風建春親昵地摸了摸祁菲菲的頭,道:“菲菲,吃過晚飯了嗎?沒吃的話,就讓你泡泡哥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去。”
小菲菲沒說話,一雙大眼睛卻瞅向了唐瑞。
風建春這才想起,之前告訴過小菲菲,晚飯唐瑞會帶烤鴨來的事。
風建春不好意思地對著小菲菲笑了笑,回過頭不滿地朝唐瑞問道:“唐少,讓你帶的烤鴨呢?你不會給忘了吧。”
唐瑞笑了笑,沒回答風建春的問話,卻故作高深地拍了拍掌。
看到唐家二少這副故弄玄虛的樣子,風建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立刻板起了臉,看這貨到底是在玩什麽把戲。
掌聲剛落,就見唐瑞身後圍著的人一陣騷動,很快便有一個戴著廚師帽的人,推著餐車來到了唐瑞身邊。
“唐總,請問就在這裡就餐嗎?”廚師恭敬地問道。
唐瑞示意廚師稍等,笑著對風建春問道:“風老板,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你這方寶地,陪唐某一醉方休。”
唐二少這副賤兮兮的樣子,讓風建春再也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唐少,你能不能正常點,差點笑死我,怎麽,最近古裝片看多了?”風建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看了看還被蓋著的餐車,又看了看等在旁邊的廚師,若有所悟地問道:“唐少,你不會是把全聚德的廚子弄來了吧?”
唐瑞笑著對風建春挑了個大拇指:“吃烤鴨,當然是現片的好吃,哥們從不吃打包的烤鴨。”
風建春很是無語,論起吃的方面,這位唐家的紈絝少爺從來都不是因陋就簡的主。
廚師在得到了唐少的同意後,從餐車小型的烤爐中取出了一隻紅潤油亮的烤鴨,現場就操刀片了起來。
廚師的功夫不錯,很快就片好了一盤,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征詢了風建春三人的意見後,揭開餐車上的小籠屜,夾出一張薄薄的荷葉餅,用筷子挑一點甜面醬,抹在荷葉餅上,加上蔥條,黃瓜條、蘿卜條,最後放幾片烤鴨蓋在上面,將荷葉餅卷起,擺在了盤子上。
唐瑞也不用筷子,當先拿起一個卷好烤鴨的荷葉餅,一口咬了下去。邊咀嚼著還邊抱怨說,火候有點過了,比不上剛出悶爐的好吃。
圍觀的人們早已看得垂涎欲滴,不停地吞著口水。聽了這貨的話,恨不得一把搶過烤鴨,再給這貨一個大嘴巴子,就沒見過這麽能秀的。
風建春對這貨的德性早就見怪不怪了,先夾了一個卷好的荷葉餅遞給了小菲菲,然後對唐瑞惡狠狠地說道:“在菲菲沒吃飽之前,如果你再敢多吃一個……哼哼,後果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說完,風建春並起雙指,悄悄點了點唐瑞的胯下,嚇得唐二公子立刻夾緊了雙腿。
風建春這才滿意地收回指頭,捏起一個剛卷好的荷葉餅,笑眯眯地回到了位置盤膝坐下,邊吃邊繼續做起了生意。
很快,雍和宮邊的這條胡同口就出現了奇怪的一幕:在不時響起的吞口水聲中,一個俏麗的小姑娘,歡快地來往於餐車和躺椅之間。而躺椅上是一個盤膝而坐的青年人,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小姑娘送來的烤鴨,一邊滿臉嚴肅地往兜裡揣著紅豔豔的鈔票。
而在躺椅的邊上,還蹲著一個衣著考究的公子哥,每次小姑娘歡快地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他都表情痛苦地攥緊拳頭,抬頭望天,完全是一副便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