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輕歌沿著樓梯,緩步向下,他知道這是九棟之行的最後一站了,如果再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那麽就意味著他此行是完全失敗的,擅闖民宅背上個梁上君子的罵名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
他一不小心窺見了可能是楚玉書深埋於心的秘密。
其實整棟屋子裡的衣帽間不只有楚玉書的那間,明顯上的衣帽間應該是放在楚玉書房間隔壁的武道修煉室,但是那間房間被楚玉書打通了,能夠看到非承重牆被敲掉的蛛絲馬跡。
那些重物的拖行痕跡,壓在木質地板上留下了很明顯不過的印痕,武者雖然能夠輕易提起遠超出己身質量的重物,但也不代表他們能夠輕輕松松的把重物從一個不大的房間門裡弄出去。
傅輕歌可不太會信,一個養尊處優的楚玉書,會把各種各樣的家具拆解掉,然後從門口一點一點地運出去,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蠻力丟出去,也不知道流落到哪一家廢品回收站裡去了。
她精心地把自己的衣帽間挪到了房間裡去,然後把自己的秘密偷偷地藏了起來,藏在她認為最為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她日夜醒來都能夠第一眼看到的地方。
武者不需要睡眠,也不代表著他們不喜歡睡眠,當資源足夠雄厚的時候,每天修習武道功法所吸收的靈力量早就足以他們一天增長所用,如果每天沒日沒夜地修行功法,反而犯了揠苗助長的錯誤。
適當安穩的睡眠反倒是事半功倍的好選擇,這是符合人類天生規律的一種妥協,也只有條件不佳但是對自己階層不滿的武者們,會選擇幾乎沒有任何休息時間的運行武道功法。
當然,他們一天的時間比不上別人半天的時間,這樣努力也是可以理解的,去羅馬沒有路,只能夠自己修一條路出來。
傅輕歌的心理壓力還是蠻大的,楚玉書精心掩蓋的事實被他這樣輕而易舉的發現了,其實他本就不該沒頭沒腦的闖進一個女孩的閨房,但如果不闖進楚玉書的房間,這個人他又不是傅輕歌了。
現在在他面前的兩個大問題,第一是,到現在仍然沒有找到關於楚玉書相關的人的任何聯絡方式,也就是說,楚玉書還要在他那裡待上很長一段時間,說不準以後楚玉書不能夠恢復的話,自己很可能要給她當一輩子的安保人員。
想到這裡,傅輕歌輕輕地笑了笑,這笑聲實際上有些無奈,更多的是不忍心。
因為程紫璿每天都為這三個被鬼化禍害過的女孩做著治療,她們的身體狀況並不如程紫璿所預測的那般,最差也只是穩定住鬼化侵蝕她們身體的程度,而是慢慢地通過各處的經絡,慢慢地滲透到各處,似乎要將她們完全鬼化一般,否則就不可能被壓製住。
她們身上的鬼化跟傅輕歌曾經見到過的鬼化差距太大了,簡直就是千差萬別,她們身上的鬼化大抵只是毛毛蟲結繭之後,發現自己褪下繭殼了,是一隻隻長了半邊翅膀的毛毛蟲,別說是飛起來了,恐怕沒有外力的援助,只能夠一輩子躺在那裡動彈不得。
說是一輩子,實際上,再這樣下去,她們能不能活過三個月都是一個大問題。
尤其是楚玉書的狀況,更是三個人之中最差的那一個,鬼化的程度越發的嚴重,是不是會有一些非人類體征冒出來,如果不是她修行的武道功法極佳,不停地運轉著靈力為她抵抗著,她可能早就......
楚玉書就像是躺在ICU病房的重症病人,全身插滿了各種透明管子,管子內流動著各種各樣傅輕歌叫不出名字來的液體,
不停地運到她的血管內,在為她強行延續著生命。一層終於到了,傅輕歌拐下樓梯,看到了一扇緊閉的門扉,擋住了前往第一層客廳的路,門扉上帶著一把重鎖,足足有四十公分長度。
從樓梯上走下來,他覺得自己仿佛穿過了一條上千公裡的走道,這條走道的盡頭是一個人生命的盡頭,讓他感到無比的沉重,這扇門扉的背後,是最後的指望。
傅輕歌和程紫璿幾乎處在無計可施的情形下,現在也只有聯絡到楚玉書的家人,憑借她家人雄厚的家底才有辦法為她治療吧?
那把重鎖看著唬人,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上鎖,傅輕歌伸手震斷了鎖舌才發現,這把鎖根本就是用某種軟料材質製成的東西,與其說是一把鎖,倒不如說它是一個門上的裝飾品。
門扉上有著雕花,紋路繁複,比起每一間房間的簡樸風格來說,顯得是那麽的格格不入,有點像是時空錯亂的產物。
傅輕歌深吸了一口氣,宛如翻開一位重症病人的最終診斷書推開門扉,這扇門比他料想的還要重得多,重的有些推不動了。
門的那邊一片漆黑,傅輕歌打開了藍莓手機的手電筒,在黑暗中摸索著,他沿著牆面漫遊著,尋找著客廳的燈光開關。
傅輕歌幾乎沒有碰到任何的家具,大約走了半分鍾後,就順利的摸到了燈光開關,他也不多想,直接一口氣按下了所有的按鈕。
“啪嗒。”燈全數被打開,吊在傅輕歌頭上的琉璃吊燈,散發出來的光芒格外耀眼,同時也把偌大的客廳照的通亮。
這時候傅輕歌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碰到任何一件家具了。
原因就是,根本就沒有幾件家具能被讓他碰到的。
客廳出現在傅輕歌的面前,家具很簡單,簡單到傅輕歌以為這個大富大貴的人家,慘遭強盜洗劫無數次,一張名貴的梨木桌子孤零零的被擺在正中央,桌子旁同樣也是一把孤零零的椅子。
近百寸的電視掛在牆面上,另一側的牆面還有著一層投影幕布,投影儀離幕布有著一段距離,同樣的,客廳也是被薄紗遮擋住了,幾乎是沒有任何外界光線能夠照進來,所以才會黑的什麽都看不見。
“就只有這些東西了嗎?”
傅輕歌歎了口氣,他竟然連一台座機都沒看見,不過也是,現在都是什麽年代了,怎麽會有座機這種東西呢?座機可以看到過往的撥號記錄,哪怕是只有一個月之內的,都足夠他做許多的文章。
可是這裡就是什麽都沒有。
“客廳既然什麽都沒有,那麽廚房呢?廁所呢?”傅輕歌開始在一層內搜索起來,任何的蛛絲馬跡都不舍得放過,哪怕是幾乎放的已經發臭的垃圾袋都被他翻了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垃圾袋讓他失望了,只有十幾天前的標簽,十幾天前的食品配料表,當然還有十幾天前的超市結帳單。
其實也不全然是失望,至少又多了一條線索。
那就是楚玉書在遇到他的那天,應該是一個人在這裡生活的,而且是很長一段時間的獨自生活,根本就沒有多余的人和她共同生活,能夠佐證的除了超市結帳單上的一人份零食和必要的食材之外,還有廚房裡放在櫥櫃裡的一副碗筷。
“只有這些了嗎?就這樣嗎?”越到這種幾乎要鑽牛角尖的情況下,傅輕歌的好奇就會被狠狠地挖掘出來。
他開始沿著一樓的每一處看上去不合常理的地方走去,不停地敲敲打打,寄希望於他在電視劇中常看到的藏匿密室的手段。
現在的傅輕歌,真的就和梁上君子沒什麽區別了,對著別人家裡所有的東西東碰西摸,好像在挑揀著什麽有價值的物品。
突然,輕輕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傅輕歌很快就感知到了來人。
來人聽上去腳步聲不重,走路呼吸均勻平緩,應該是個實力不錯的武者,而且年紀也不算特別大。
“這會是誰呢?”傅輕歌回過身去,迎接著這個人的到來。
“你望眼欲穿的樣子都是讓我有點新奇,別看了,是我。”程紫璿從門扉後跳了出來,笑嘻嘻地看著傅輕歌,眼睛裡滿是狡黠的神色。
傅輕歌在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當即變得興趣缺缺,連搭理都懶得搭理程紫璿了,繼續埋頭研究起來。
“你這人怎麽回事啊?怎麽還不理人的?”程紫璿什麽時候會被人這樣無視,看到傅輕歌這模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理人就不理人了,我這裡正在忙,你突然一聲不吭跑出來害我空歡喜一場,還不準我不理人了?”傅輕歌說道。
程紫璿“哼哼”一聲,說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在這裡的嗎?你不是好奇寶寶嗎?什麽都想刨根問底。”
“那行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隻好勉強問一下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裡的。”傅輕歌似乎漫不經心道。
傅輕歌隨口順著程紫璿的話頭說下去,他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的思路陷入了困境,卻把自己的過錯推到了程紫璿的頭上,這不就是無能狂怒嗎?
因此程紫璿給了他這麽一個好下的台階,他當然要把握住。
然而程紫璿卻不按套路出牌,她輕輕一笑說道:“保密!”
聽到這句話,傅輕歌的表情瞬間凝固住了,差點就從指間射出幾道劍氣好好招待一下她,讓她知道說話大喘氣是會挨打的。
傅輕歌不理她,直接把她無視了,開始繼續自己的翻箱倒櫃之旅。
程紫璿似乎一點都不怕傅輕歌會突然生氣,肆無忌憚的在傅輕歌的身邊走來走去,在不停地干擾著傅輕歌,想讓傅輕歌分神。
然而傅輕歌的願力讓他隨時隨地都能夠集中精力,別說是程紫璿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了,就算是十支哭喪隊伍同時在他面前為十個人嚎啕大哭,都半點不能影響到他的注意力。
晃了一會,程紫璿似乎也是膩了,撇了撇嘴說道:“真不好玩,你怎麽能夠像個木頭一樣,我還以為你會對我的出現很好奇。”
傅輕歌停下了手頭的動作,看著程紫璿,說道:“說實話,我是好奇的,但是你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嗎?這裡的能給我的啟發,比你出現在這裡要重要的多。”
“知道啊,怎麽會不知道,不就是我們隔壁嗎?”程紫璿嘿嘿笑道,“不只是隔壁,還是楚玉書的家吧?”
“你怎麽知道的?”傅輕歌這回是真被驚到了,他從來沒有半點透露出關於楚玉書的消息,程紫璿又是從哪裡知道的這消息?
“說來話長了,看我心情好不好再說吧。”
程紫璿繼續賣弄著關子,把傅輕歌宛如貓一般的好奇心吃的死死的, 就像是不停地用逗貓棒撩撥著傅輕歌,卻又不給他逗貓棒玩。
“愛說不說,你不說我還不聽了。”傅輕歌徹底拿她沒轍了。
傅輕歌被程紫璿突然插入進來一打岔,很多胡思亂想的思路全部斷裂開了,他懊悔地揉著自己的額頭,平時都能夠集中精神的,為什麽今天就好像是吃錯藥了一樣。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困,頭還有點暈?”程紫璿忽然出聲,不複之前的戲謔神色,而是嚴肅地從儲物袋裡取出了一枚藥丸。
“吃下去,能緩解的,不會毒死你。”程紫璿硬是把藥丸塞到了傅輕歌的手上。
傅輕歌一愣,他本以為是自己被程紫璿打岔之後,才會思路阻滯,實際上並不是如此,在程紫璿提醒後,他才發現自己開始有些頭重腳輕的,但也僅僅如此而已,並沒有什麽更加嚴重的症狀發生。
“你還真是運氣好,你知不知道,我剛剛翻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面的花園種著的花,差點嚇得魂都飛了。”程紫璿拍了拍高聳的兩團,一副緊張害怕的模樣。
“你少來了,你還會有害怕的東西?”傅輕歌雖然知道程紫璿說的話並非作偽,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吐槽她。
“當然,那些白花看上去你不覺得很瘮人嗎?”程紫璿說道。
“瘮人是很瘮人,但這是人家的品味愛好,隨便攻擊不太好吧?”傅輕歌說。
“哼。”程紫璿翻了個白眼,伸出手來就想拍傅輕歌的腦殼,但是想想自己似乎和他的實力差距有點大,還是忍住了。
“要只是品味愛好就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