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水師全軍覆沒的消息終於傳到了京師。
從擁有自詡天朝子民的自信,到見到洋人就本能的低聲下氣。
一個強盛的民族由盛轉衰,再由衰轉卑。
大夏四萬萬百姓用了多久?
四十年。
一個個屈辱的條約,一場場毫無懸念的敗仗,一個軟弱無能的朝廷,一群騎在頭上拉屎的洋人······最後僅剩的是一顆顆抱著最後希望的咚咚跳動的心臟。
這最後的希望便是那北洋艦隊。
尚武的保皇派區別於那些閹黨,保皇派興辦工廠,興建海軍,當那一艘艘雖是歐洲製造但屬於大夏海軍的巨艦從渤海駛來,數萬百姓在港口歡呼迎接。從來都是列強的鐵甲船在海岸威脅自己,如今自己的國家也擁有了自己的鐵甲船!
自從被列強打開國門,大夏的百姓就算是再窮再苦,都憋著一口氣。
得知那彈丸之地日本也敢侵犯大夏,天下的百姓都摩拳擦掌,希望迎來第一場面對敵國的大勝,平日北洋水師在近海的演習也沒少看,那巨大的船身,那黑洞洞的炮口,實在是太威武了,擊潰那彈丸之地日本的海軍豈不是輕而易舉。
而如今的報紙上刊登的頭條,仿佛虛構的一般。
“北洋水師雖英勇抵抗,但依然不敵日本帝國聯合艦隊,被全面擊潰,全軍覆沒,被日俘獲艦船十余艘,提督自刎殉國······”
此日的京師,整座幾百萬人口的京城,沒有一場喜酒,大部分的青樓因為此事關門歇業,幾乎所有小攤小販躲在家裡看著那張報紙發呆,所有私塾學堂都沒有學生來上課。
整座京師似乎陷入了一片死寂。
“太子殿下,老臣萬死啊。”林清振渾身顫抖的癱倒在地上,掙扎了一會撐起了身子,雙膝跪地,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個當朝重臣痛哭流涕,幾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對先皇承諾的光複皇室的諾言已經失去了實現的方式。
“林老······”趙玉堂想扶起林清振。
“老臣有愧於先皇,有愧於大夏······”林清振痛苦的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理智。
“林老已經對得起先皇了。”
那在朝堂舌戰眾掌握權勢閹黨的林清振此時絕望得說不出話來。
一切都完了。
大夏完了,天下百姓完了。
“林清振!你乃大夏內閣重臣,若是你都如此,這蒼生還有什麽希望!”趙玉堂將茶杯摔碎在地上,衝上去揪住林清振的衣領!
“老臣無能啊·······”
“你創辦的新軍呢?”
“那一萬新軍,訓練進度緩慢,武器裝備嚴重不足······”
“交給本宮!”
“可是······”
“聽到沒有,這是本太子的命令,交給本宮!!”趙玉堂大吼。
“是。”
這皇太子十五歲,能懂什麽軍事,能懂什麽指揮·······再說這京師附近駐扎了十萬閹黨扶持的地方軍,這一萬人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但此時林清振已經萬念俱灰。
傍晚的京城。
滿城的數十萬百姓此刻舉著旗幟上街遊行。
“打倒閹黨!光複皇室,恢復大夏榮光!”
工人,學生,手工業者,所有滿腔熱血的年輕人揮舞著拳頭。
“恩公,我其實一直心裡有個問題。”
“幫我點根煙。”趙玉堂和王十五坐在精武門的天台上,
天台上種著各種蔬菜,鬱鬱蔥蔥,他們倆看著滿街人頭攢動的遊行百姓,趙玉堂沉默了一會道:“你說。” “我其實,一直不知道活著為了什麽·······”
“我曾經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恩公!”
“你認為你現在活著為了什麽?”
趙玉堂吐出了長長的白煙。
“恩公資助我們,我們吃恩公的,用恩公的·······”
“別這麽想。”
“可是,恩公!我們兩百多號兄弟,真的很迷茫啊。”
“我知道。”
“我們沒有父母,沒有家人,沒有出路······”
“以後你們會結婚生子,會有家庭的。”
“不是。”
“我知道。”趙玉堂摟著王十五的肩膀。
這時東西廠的廠衛騎著雄馬,拿著大刀,從四面八方湧向那些百姓。
“恩公!這些閹黨的畜生!他們要屠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王十五掙脫趙玉堂,跳了起來,望著鮮血四濺的街道,眼淚從眼眶裡蹦了出來。
“恩公!我們精武門的兄弟怎麼能眼看著這些畜生屠殺百姓,我們那麽多年來辛辛苦苦習得的武藝,此時一身力氣,豈能無用武之處啊!”
趙玉堂面無表情。
“恩公!”
“你們此刻上去,只是白送性命罷了,起不到任何作用,就算你們武藝高強,將那東西廠之人殺盡,那又如何,閹黨還是高坐於朝堂之上,列強還是用巨炮槍口抵著大夏的腦袋,搶奪著大夏的銀兩,榨乾大夏蒼生的血肉。”
“可是此時豈能坐視這屠殺?!”
底下的東西廠刀斧手在百姓中砍殺著,地上躺著無數哀嚎的百姓。
“這些屠夫,只是閹黨的刀,折斷了這把, 他們還有另一把。”
“那大夏豈不是,沒有希望了······”王十五跪在地上。
“不,大夏還有希望。”
“我怎麽看不見啊!”
“我來告訴你答案,人生的希望。”趙玉堂閉上了眼睛,昂起頭,一滴熱淚從眼眶流下:“人生本是無意義的,正常的人生無疑是混一碗飯吃,娶一房老婆,剩下孩子,混混僵僵的過完這輩子,但是你們,你們這群心懷家國的年輕人面臨著最好的時代!”
趙玉堂突然站了起來!一身衣衫在腥風血雨的風中鼓動!
“無論過上多幸福的人生,封官加爵,抑或是被那子彈擊碎身體都一樣,人總有一死,那麽人生是毫無意義的嗎。降生於這世上是毫無意義的嗎,這些為了國家遊行百姓的慘死,還有死在那廣闊無垠的大海上的北洋水師,也是毫無意義的嗎?”
“不········”
“那命令你們去死,你們願意嗎,有價值的去死。”
“我······”
“那些······”趙玉堂深吸了一口氣怒吼道:“這些百姓的死,北洋艦隊所有官兵的死,他們的名字應該由你們銘記,為這些為國捐軀的人賦予生存意義的是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那些勇敢的死者,那些無辜的死者,能夠悼念他們的,是我們這些存者!我們會將生命的意義托付於我們的後代,我們的國家!這是唯一一個對抗這個殘酷世界的方法!!”
王十五宛如雷擊,渾身震顫,明白了一切。
“本宮,是大夏的,皇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