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到正題了。
　　魚叉精神一振，將腦中的雜念盡數摒除。蝦仔生死未卜，最大的可能便是被黎利擄去，若果真如此，救他的難度並不比殺黎利低多少。
　　若自己不能盡快成長起來，一切都只能是空想。除了武功之外，更要學會如何辨別真假，至少他現在就無法確實馮軒明說的這些話裡，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明天的百峒宴上，我會提議進行一場比武助興。”馮軒明字斟句酌地道:“你也不要怪令和了，是我臨時起意，讓他引九黎行者試試你，雖然大哥認為你行，可我還是需要更十足的把握。”
　　比武?莫非要自己和符那渾打，那恐怕有點勉為其難了。這段時間魚叉的進步確實比較大，可仍沒自信到可挑戰成名多年的符那渾的程度。
　　五狂刀法雖排在第三位，可瓊州地界上，符那渾的武功僅次於馮軒朗幾乎是得到公認的。更何況他還偷學過殘缺的五狂刀法，自然知道其厲害之處。
　　等等，自己和九黎行者那場打鬥竟然是馮軒明授意安排的?
　　一想即此，魚叉心裡剛剛對馮軒明生起的好感頓時消散。
　　那場打鬥可不是什麽點到為止，若不是偶然得到的那團融合之氣，樂觀一點估計，他和黎破也絕對是兩敗俱傷。更不要說還要應對另外八個九黎行者的圍攻，甚至連聞訊而來的虎爪他們三個也要搭進去。
　　一切只是為了試試自己的水平，成了就去比武，不成，山野中又多了四個孤魂。
　　自己四個人的性命在馮軒明那裡居然如此沒有份量，心中有了這份覺悟，魚叉的心頓時冷靜了下來，甚至懷疑馮軒朗刻意安排之詞也純屬胡謅。
　　見魚叉的臉色有點不好看，馮軒明還以為其擔心比武的對手，立即解釋道:“不是讓你去跟符那渾打，他也拉不下臉在公開場合欺負你這樣的小輩。你的對手，是符南蛇。”
　　魚叉心中冷笑，表情卻一如之前:“對他，我恐怕也沒有把握。”
　　黎族兩大神童，一個是少年考中秀才的王欽之，另一個就是馮軒明口中的符南蛇了。
　　與王欽之不同，符南蛇的神童之名是源於其武學天賦。此子年紀雖與虎爪相若，但傳言其在十二歲便通過了護族長老的考核，得到五狂刀法的傳承並被立為族長繼承人。
　　據說符南蛇是個武癡，即使連同為一峒的族人也很少見到他，可各種各樣神乎奇乎的傳言卻傳遍了瓊州各地。
　　就像虎爪的稱號來自其孤身獵殺了一隻老虎一般，符南蛇名字中的蛇字也源自其捕殺了一條巨大的蟒蛇，而且還是在其成為族長繼承人之前發生的。
　　馮軒明顯然沒想到魚叉竟然露出拒絕之意，溫言鼓勵道:“憑你能在九黎行者的圍攻下安然逃脫，令和判斷你應該有六成把握。我這有一些針對五狂刀法的心得，你放心，就算符南蛇能將五狂刀法練至大成，你仍有機會勝過他。”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魚叉就有氣:“既然如此，明叔大可讓馮令和上場，不都一樣嗎?”
　　想起馮令和如此坑害自己和虎爪他們，魚叉仍是耿耿於懷。由此想來，馮令和恐怕那天的表現恐怕也是故意為之，並不是其真實水平。
　　自己還真得多長點心眼啊！
　　“令和不行。”馮軒明搖了搖頭，歎道:“令和的武功路數隻適合暗殺，不適合正面對敵。說實話，馮氏年青一輩裡，唯有一人有把握，可已被招去廣州。大哥這次隨心而為，真是闖了大禍，此間事了，我還得好好謀劃如何善後。”
　　又拿馮軒朗當借口，魚叉卻已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仍不松口:“既然如此，不比就行了嘛，為什麽一定要打呢?”
　　為了說服魚叉，馮軒明隻好耐著性子解釋:“符那渾是聰明人，我並不想換他。和聰明人合作有個好處，就是你能猜到他想要幹什麽，他的底線在哪裡。換個蠢的人就不一樣了，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為點雞毛蒜皮的事突破底線，無所顧忌。”
　　魚叉並不插話，繼續聽著馮軒明道:“我前面這麽做，就是要告訴他我的底線在哪裡。符那渾密謀起事很多年了，卻一直沒動，這些我都一清二楚，因為他是聰明人，知道後果是什麽。”
　　敲了敲桌子，馮軒明看著魚叉問道:“各地土官鬧事，有的下場很慘，家破人亡，身死族滅;有的卻越鬧得到的好處越多，官也越鬧越大。你知道其中的訣竅在哪嗎?”
　　魚叉搖頭以對。這倒不是敷衍，這些東西實在不是他平時涉獵的范圍。
　　馮軒明似乎也忘了外面還有十幾個峒主等著求見，打開話匣子，不厭其煩地講述其中的關節。
　　“聰明的土官，鬧事前考慮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得到求和的機會。傻子都明白，憑他們那點力量，怎麽可能是朝廷的對手。鬧，只是為了得到更好的待遇而已。”
　　“可朝廷是要面子的，不可能一鬧就哄。先肯定是一頓板子，捱得過的，才會許和。捱不過，一板子拍死就拍死了。所以但凡起事者，首先就要考慮扛不扛得住第一輪的剿殺。 ”
　　“第一輪交鋒表現越出色，朝廷第二輪的成本越大，求和才越有可能，得到的好處也越大。黎族要起事，第一輪板子必然是由馮家來打，捱不捱得過，就看馮家的意思了。”
　　居然是這麽一回事。魚叉算是開了眼界，他之前總以為各地鬧事，總是被逼到了絕境，從未想過有時僅僅是為了貪欲。
　　怪不得馮軒明敢如此怠慢符那渾，因為馮家直接控制著他起事後事態的走向。只要馮家不同意，符那渾就不敢鬧，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捱不住馮家的全力圍剿。
　　聽話就罷了，不聽話，大不了換個聽話的來當族長。這才是馮軒明向他傳遞的真實消息。
　　雖然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關節，魚叉卻仍有些不解:“可我仍看不出這場比武有何必要?”
　　馮軒明手指繼續在桌上敲著，似乎有些無奈:“符那渾已經老了，他若不鬧點事情，連族長都坐不穩。若我不支持他一下，等不到我動手，他自己就倒了。符南蛇卻不是個聰明人，衝動、暴虐、意氣用事，一切尋求以武力解決。”
　　“是想讓我挫挫他的銳氣?”魚叉終於明白過來，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既然明叔對這人不滿意，換一個不就好了嗎?”
　　雖然事前已經知道自己和馮軒明之間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可卻不是現在這麽一回事。對付范柳，那是他心甘情願的事，就算被利用也認了。
　　可因此就要與符南蛇打個你死我活，這算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