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金國細作

　　文端什麽事都與紫玉商量，他發現紫玉思慮深遠，比自己更擅長謀劃。往往非常複雜之事，到了紫玉手裡，分解成若乾段，再進行解析，就解決了。這份化繁為簡的本事，真是少見！

　　文端今日內心糾結而痛苦，不與紫玉疏解、疏解，就不成了。

　　文端看著紫玉說道:“娘子，今日史家來索取博英，被我轟了出去，可這日日上門，也不是長久之計啊。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忽然就要被領走，你說我如何能肯?”

　　紫玉看到文端痛苦的表情，也心疼男人。拉過文端一隻手，輕輕撫摸，說道:“官人，我今日才聽得消息，也嚇我一跳。博英怎麽是撿來的呢?官人倒是仔細說與我聽聽。”

　　文端緩緩說道:“當年我剛剛接母親與劉氏來臨安，也還沒有娶周氏。我租來一間小院，安頓母親與劉氏。第二天，劉氏就在門口撿到一個棄嬰。本來母親讓我送去官府的育嬰堂，劉氏卻喜歡此子，不肯交與我。最後劉氏收為養子，對外就說是親生的。此事除了母親、劉氏與我再無人知曉。”

　　紫玉欣然說道:“既然無人知曉，我們蓋不認帳，不就灰飛煙滅了麽?還容得他們撒野?”

　　文端搖搖頭，說道:“他們史家帶來的少年與博英長相一模一樣，是雙胞胎，這還只是其一。他們還說出博英肚臍周圍有三顆黑痣，這個只有我與母親知道，外人如何知曉?這兩處證據，足以說明，博英確為史家的孩子。”

　　紫玉翻了翻眼皮，一雙美目也茫然起來，看來她也沒有好辦法。又問道:“官人，博英還沒得道消息吧?”

　　文端歎口氣，說道:“現下還不知曉，可史家威脅我說，不能拖下去了。要在整個臨安城公開博英的身世，這該如何是好?看來史家鐵了心要博英認祖歸宗的。”

　　紫玉看著男人愁苦，知道這二十幾年的父子之情，如何放得下?說道:“那史家是做何營生的?”

　　文端說道:“史家自說是臨安第一皮貨商，當年家遭大難，舉家被入獄。史家當家人，讓夥計將雙胞胎分別丟到兩處，恰好我們撿到博英。一年後，史家洗清冤情出獄，首先找到了另一個嬰孩叫史彌威。而我家新來臨安無人認得，所以無人知曉。是前幾日，史彌威與博英街上相遇，看相貌完全一樣，才知曉的。”

　　紫玉美目轉了轉，說道:“其實我們文家就不認帳，史家也沒有辦法。唯獨博英早晚會得到消息，你們父子相疑就不好了。要不然就認下，即便認祖歸宗，博英還是與官人最親近的，不會一走了之。而史家也不缺兒子傳宗接代，不是還有史彌威麽?條件是博英轉為官人義子，依舊留我文府居住，唯一可改的是姓名。言說就為接續香火，三個女兒可選擇一個，嫁給博英。這樣，官人的父子還是父子，也未離府。豈不是好?”

　　文端一下子雙手緊握紫玉柔荑，欣喜說道:“我的好娘子，真真好辦法，如此最妙。明日與史家見面，娘子定要參加。有些話娘子好說出，我有官位在身，不好爭講。這次談判，必定要有撒潑氣勢才成，保住兒子要緊！”

　　第二日，花亭談判開始。

　　史赤達不錯眼珠盯著文端，說道:“文大人，既然是認祖歸宗，就要回到我史家，怎能繼續留在文府?”

　　文端微微一笑，說道:“博英在我膝下二十二年，與我父子情深......”轉而聲色具厲道:“是你能阻擋得了的麽?”

　　史赤達卻不懼怕文端的官威，

依舊不緊不慢說道:“文大人，小人雖是平民，這血脈傳承是假不了的。您養了犬子二十二年，小人可以補償文大人養育花費五千貫，以示我史家誠意。這樣還不成麽?”　　文端看一眼史赤達，說道:“我文端身為文官清流，最是厭看富家商賈。五千貫在你來說，可能是半幅身家的財富。可對於我與兒子的父子親情，你就是拿官家銀庫來換，也是浮塵過眼，不堪比較。”

　　史彌威插口道:“文大人，我哥哥就是我哥哥，一看長相便知。還有哥哥肚臍上的三顆黑痣，都是鐵打的事實。您若是不同意，我史家只有告上官府，到時候雞飛蛋打，您就是五千貫也沒有了不是?五千貫錢財雖為身外之物，卻也能安家興業，保兩代不敗。再有，若是傳出文大人霸佔人子，對您的官聲可是大有影響的。其中利弊，您身居廟堂之高，定是一眼看的透。不知文大人，可否成人之美，容我兄弟血脈團圓，免去我史家父子、兄弟思念之苦！”

　　這個史彌威年紀輕輕，卻生就了一副巧嘴。從道德上，抬舉別人，顯示自己的親情正義。從金錢上切中利弊，擺明得失。兩個方面都不容人拒絕。一句話，放人！

　　紫玉咳嗽一聲，說道:“你史家若是投告官府，我家官人身為朝廷二品大員、吏部尚書，你史家的投告結果，還用我說麽?再者，博英與我家官人二十二年父子，情深入骨，是你想讓他認祖歸宗，他就會跟你回史家麽?沒有我家官人同意，恐怕我兒文博英都不會見你們吧。如果你史家同意博英隻改姓名，轉為我家官人義子，繼續留在文府。你史家尚可與博英來往，如若不然，今日就將你們一頓亂棍打出去，治你們史家父子一個侵擾朝廷命官之罪！”

　　史家父子，只能面面相覷，不曉得吏部尚書的側室竟如此厲害。四面八方都堵死了，隻留一條羊腸小道給他史家走。奈何真若是撕破臉，變成民與官鬥，就真的不好玩了。當年，史浩(已改名為史赤達)被貶入獄的案底還在，若不是大肆賄賂、打點，早已人頭滾滾。看來，也只能走上紫玉夫人畫出的羊腸小道，再徐徐圖之。

　　一場不見硝煙的爭鬥，暫時告一段落。史赤達與史彌威父子同意，以文書形式確認:史家永遠放棄索回文博英之權利，文博英轉為文端義子，留在文府。將來從文府三位小姐中選擇一位，結為夫妻，為文府延續香火。所生子女，一概姓文，下一代與史家再無乾系。同時，文端同意文博英改名為史彌遠，也不反對史彌遠(文博英)與史家來往。

　　文書簽訂完畢，雙方會晤結束。史家父子走後，文端對紫玉一輯到底，溫柔說道:“感謝娘子仗義出手，保我父子親情不斷。娶妻如此，是我文某之幸，我文家之幸！”

　　紫玉咯咯直笑，媚眼如水，說道:“官人，不是妾身厲害，實在史家當家人的名字，不怎麽樣。”

　　文端一愣，說道:“史赤達?他名字怎麽了?”

　　紫玉笑得更加厲害，咳嗽兩聲說道:“官人...你翻過來念...才對！”

　　文端念叨著:“史赤達，達吃屎......吃屎的！哈哈哈！”文端也不由得大樂。樂過之後，文端深情對紫玉說道:“早知道我夫妻如此琴瑟和鳴，二十年前娶你就好了。罔你想了我二十年。”

　　紫玉呸道:“呸，哪個想你二十年?不過是你自作多情罷了。我是看自己快老了，找你這個官老爺，來養老罷了。”

　　文端上前抱住紫玉，貼在耳邊說道:“娘子，你尚青春貌美，哪裡老了。我看哪裡都剛剛好......”

　　紫玉被文端吹得耳熱，心癢難熬，膩聲說道:“都哪裡剛剛好，官人你說說......”

　　文端看著紫玉媚眼如水， 一時情熱難禁，昵聲說道:“這裡...這裡...那裡...還有那裡......”

　　正當文端與紫玉調笑史赤達為‘吃屎的’，卻不知那史赤達實際真名為‘完顏赤達’。是一個如假包換的金國細作！其父為大金國宗室威遠侯完顏宗良。完顏宗良是承襲爵位，參軍時僅僅十四歲。當年嶽飛嶽爺爺大敗完顏宗弼(金兀術)，完顏宗良被俘，謊稱自己姓史名宗良，實為被擄漢民孤兒。嶽飛放了他，準許他隨軍隊歸宋，並給他銀錢，讓他做生意糊口。完顏宗良在臨安安頓下來，聯系上金國。開始細作生涯。娶妻生子後，妻子發現他是金國細作，就要投告官府，卻被他搶先殺害。兒子史浩詩書俱佳，在大宋考中進士。後來，被人推薦給高宗趙構，成為承旨官。一次西北與金帥完顏亮大戰，吳璘自四川出兵，一舉收復秦鳳、熙河、永興三路地區。史浩說動孝宗詔令吳轔放棄陝西重鎮德順軍。吳璘接到詔書，不敢違抗，已開始被迫撤軍，金兵追擊，失去城池掩護的宋軍傷亡士兵三萬余人，將佐數十人，宋兵大潰敗，秦鳳、熙河、永興三路新收復的十三州也又為金人佔據。

　　史浩被貶入獄，經一年多上下打點，才保住狗命，釋放出來。史浩更名為史赤達，潛伏民間，貌似經營皮貨生意，實則繼續為金國細作之事。

　　就在文端與紫玉夫婦與史赤達談判之際。花亭隔壁有一人，正是憐兒。聽到文博英(史彌遠)在三人之中選一位，結為夫妻，當下心中暗喜。她如何不知，文博英(史彌遠)心中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