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老板，我們全體隊員都希望遊瑞龍留下來。請你們好好考慮一下。”

　　例行訓練結束後，泉子，阮文浩和閆爾澤帶著遊瑞龍來找張成和陳燦，希望兩人收回成命。此時此刻，蒙巴爾和高建超已經返回各自房間準備收拾東西。張成端坐在位子中央，他翹著二郎腿，努力裝出一副遊刃有余的姿態。

　　“閆爾澤，我應該說過，這件事情已經定了。”

　　“但現在，我們都還沒有續約。那就是還有變數。高建超，蒙巴爾姑且不論，他們兩個是自願離開。沒人有資格說些什麽。但遊瑞龍，他已經明說不願意走。既然這樣，我們再多留下一個隊員，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閆爾澤氣勢洶洶。他擼著袖子，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相比之下，後面的遊瑞龍和阮文浩卻是龜縮著腦袋，他們視線低垂，都不敢正視張成的眼睛。泉子站在一邊，她表情冷靜。但那銳利的雙眸，卻仿佛熊熊燃燒一般。張成心明如鏡。作為“九龍”的副隊長，泉子肯定會為遊瑞龍出頭，這不足為奇。但她也會顧忌自己在隊內的影響，因而不會強行硬來。因此，她便把這個“主攻”的任務，讓給了閆爾澤。閆爾澤和遊瑞龍是好朋友，而他本身又是個急躁的性格，現在自然是第一個跳出來鬧事，但遊瑞龍自己卻是沒有什麽把握，他肯定想留隊，但又不敢與張成和陳燦鬧翻。而他與張成之間關系還比較親密，這讓他更感尷尬。至於阮文浩，他純粹是被閆爾澤硬拉過來的。在這種事情上，他向來沒啥主見。

　　不過，只是三大王牌一起逼宮，這件事情就夠麻煩了。張成看向陳燦。他似乎是在向陳燦求援。但陳燦卻是斜過眼睛，一副不願意多管的架勢。其實，以陳燦的意思，她一點都不反對遊瑞龍留下。遊瑞龍實力不差，工資又不高，他的隊內關系很好，打替補也不會抱怨。像這樣的隊員，每個戰隊都會養著幾個，又可以增加陣容深度，又可以維持隊內平衡，何樂而不為。至於選手自己的前途，這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現在，張成一定要讓遊瑞龍離開，結果弄得隊內人心惶惶，這反而是陳燦無法理解的。

　　張成心中苦笑。他明白這些孩子的怒火。他們已經一起合作了三年多，眼看就要勝利，現在上面突然一聲令下，就要將他們長久以來積累下來的東西通通拆散。其中滋味，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會明白。甚至，連張成也明白。因為他也是和這些孩子一起成長起來的。對大家現在的感受，他也是感同身受。但他卻不得不狠下心來。

　　因為，總得有人這麽做。

　　“閆爾澤，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會私下來找我，而不是直接在其他隊員面前和我鬧翻。我已經要萬分感謝了。”張成勉強擠出笑容，他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加“溫和”一點。“其實，從感情上，我也不希望遊瑞龍走，我不希望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離開。我是看著你們成長起來的。我也想看到最後，看看你們能夠一起走到怎樣的高度。”

　　“那麽，為什麽……”

　　“但是，這沒有意義。如果只是這樣下去，你們或許會成為‘’，成為迪拜集團，也許你們能夠進入世界錦標賽，但也許也會進不了。你們每年都能在亞超聯賽中上遊徘徊。但也就這種程度而已。”

　　“這種事情沒試過怎麽知道。當初不是你說，我們三年之內就能爭冠的嗎?”

　　“我是說過‘九龍’三年之內就可以爭冠。

但這個爭冠是要在不停增強自身實力的基礎上。現在，‘九龍’的基礎已經打好，只要重新調整一下，就可以走向更高的高度。但這個調整，肯定也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有一些人會進來，也會有一些人要離開。這都是沒有辦法。”　　張成如是說道。他盡可能地給孩子們講道理。但對面卻是表情僵硬，他們完全沒有將張成的話聽進去。閆爾澤又道。

　　“隊長，你的意思，我們都清楚。但就算這樣，也沒有一定要讓遊瑞龍走的理由吧。遊瑞龍再怎麽不濟，當一個輪換替補總是稱職的。在薪水方面，他也不會要求太多，遊瑞龍，對不對。”

　　閆爾澤抓住遊瑞龍的手。他示意遊瑞龍趕快“求饒”。遊瑞龍猛地一驚，他慌忙點頭。“隊長，我願意打替補。本來，上賽季我的出場順序在四個突擊兵中就排最後。錢我也可以少拿，只要能讓我留隊，我什麽都願意做。”

　　遊瑞龍慌忙點頭。他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態。張成的視線漸漸凝固。

　　“遊瑞龍，你真的要留下嗎?”

　　“當……當然了。”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你是一個年輕選手。現在正是最需要累積比賽經驗，提升水平的時候。如果你在‘靈貓’再打個兩三年替補，到了二十四五歲的時候，實力定型。到時你再想轉會就來不及了。”

　　“這無所謂。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才是決心。”張成突然跳起。他一陣狂吼。周圍眾人都是大吃一驚。他們面面相視。而遊瑞龍更是被吼得一愣一愣，他不知道隊長怎麽會突然“爆炸”。張成緊抿嘴唇。

　　“遊瑞龍，你知道你的目標是什麽嗎?”

　　“啊?我當然知道了。我只是想留……留在戰隊。”遊瑞龍輕輕回應。他羞紅著臉，偷偷看了泉子一眼。張成挑起眉毛。

　　“那你以為，只是留下來，那就足夠了嗎?”

　　“誒?”

　　“你以為，只要留在戰隊，只要留在夢想身邊，一切就會手到擒來?愚蠢之極。這個世界上，想要得到什麽東西，只能玩命去爭取。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但是隊長，我並沒有想要得到什麽，我只是想留下……”

　　“等你真正失去的時候，就不會再想說這句話了。”張成喃喃說道。秒針“滴答滴答”流淌，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張成輕輕歎氣。

　　“遊瑞龍，我給你兩個星期。兩個星期之後，如果你還是抱著現在的想法，我會重新考慮。在這之前，你要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遊瑞龍挪動嘴唇，他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張成卻是示意他們快滾。眾人表情各異。阮文浩松了口氣，他終於可以從眼前的窘境中擺脫。閆爾澤卻是嘟著嘴巴，他顯然對交涉的結果並不滿意。遊瑞龍陷入沉思，唯有泉子，從始至終，她的神情都沒有任何變化。她只是用最銳利的視線，緊盯著張成。

　　……

　　“這樣真的可以嗎?”陳燦靜靜問道。此時此刻，泉子等人已經離開。張成坐在椅子上。他捂著腦袋。陳燦繼續說道。

　　“我看，這些孩子不會接受。就算你讓他們多想兩個星期，結果也不會有什麽兩樣。遊瑞龍姑且不論，泉子，阮文浩，閆爾澤。這三個人是‘九龍’的建隊基石。如果他們當中有一個離開，對‘九龍’都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張成，如果可以的話，你就讓遊瑞龍留下，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他會想明白的。”

　　“……”

　　“他會想明白的，他們都會想明白的。泉子也好，遊瑞龍也好。他們都是非常聰明的孩子，他們最後會明白的。”

　　張成喃喃低語。他也只有這樣說。陳燦心中憐惜。她輕輕伸手，似乎是要將手搭在張成肩膀上。但下一刻，她卻是瞬間縮了回來。張成還是低垂著腦袋，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陳燦的動作。陳燦咧開嘴巴，她只能用傻笑來掩飾此刻的心情。

　　*

　　同時，門外。

　　“張成那個混帳，竟然還在給我們裝腔作勢。什麽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這種事情，有什麽好想的。”

　　“閆爾澤，你不要亂叫。隊長也是為我們著想。”

　　“著想個屁。他只是自以為是而已。反正，我話丟在這裡，如果張成不讓遊瑞龍留下。那我也不續約。反正我也不缺工作。阮文浩，你也一樣。也不續約，就給隊長他們看看。”

　　“我?但是我年紀還不到，如果不續約的話，按照新規，我也沒法和其他戰隊簽約。這就意味著我可能未來一年都沒法打比賽。”

　　“怎麽，難道你要丟下兄弟不管?我還不知道，原來你他媽的是這樣的人。”

　　閆爾澤破口大罵，他使勁推了阮文浩一下。阮文浩下意識後退一步，他一臉無辜。這個時候，四人已經離開“九龍”總部。泉子走在最前面。從頭到尾，她始終一言不發。閆爾澤還是罵罵咧咧，他好像比當事人遊瑞龍更加惱火。這也難怪。在“九龍”隊中，閆爾澤可能是最崇拜張成的幾個人之一。他對張成的信賴，甚至比泉子和遊瑞龍都要深。而現在，張成突然“背叛”，他受到的打擊肯定也是最大的。所以他才會特別討厭張成。這也算是“愛極生恨”吧。

　　……閆爾澤和阮文浩一陣爭吵。他對阮文浩的“臨陣退縮”很不滿意。另一邊，遊瑞龍卻是低著腦袋。他目光搖曳。

　　我的目標嗎?

　　我的目標，只是留在泉子身邊。我只是想要看著她，陪著她，只要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隊長要說，我會什麽都得不到呢。

　　“遊瑞龍，不要無精打采的。沒關系。就算隊長再怎麽頑固。有我們幫你撐腰呢。你什麽都不用怕。對不對，副隊長。”突然間，閆爾澤猛撲上來，他一下子趴在遊瑞龍肩膀上。遊瑞龍嚇了一跳，他向泉子看去。前面的女孩停下腳步。她向後一瞥。

　　“沒錯，遊瑞龍，你不用害怕。還有兩個星期，兩個星期，等到世界錦標賽結束後，也許隊長就會回心轉意了。隊長大概是把你和他自己重疊在了一起。但是，你們兩個人是不一樣的。我和曾幻茹隊長……也不一樣。”

　　“泉子?”遊瑞龍猛地一怔，他驚愕地看著女孩。閆爾澤和阮文浩也是一愣。泉子握緊拳頭，她加快腳步。霓虹的光芒不住搖曳，不知不覺，又到了萬家燈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