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末的一天，紐約，夜間。

　　幻茹站在何振亮的別墅前。此時此刻，距離她打電話和何振亮聯系，已經過去48個小時。當時，她通過鍾立的情報，成功和何振亮接上了頭。何振亮爽快地承認，就是自己將證據上交給了聯邦調查局。這些證據都是世界“INSIDE ONE”聯盟苦心收集。他也坦白了自己和鍾立的關系。而他們的目的，就是盡可能打倒曾明鋯。

　　對於何振亮的坦率，幻茹眉頭緊鎖，她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應該悲傷。而看到何振亮正氣凌然的面孔，她連罵人都罵不出來了。何振亮目光凝聚。

　　“曾幻茹小姐，我大概可以了解鍾立把你介紹給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我也猜想得出，你為什麽會來找我。你是希望通過我，爭取對曾明鋯的減刑。或者，最起碼在上法庭的時候，避免上交太多的證據。這樣一來，至少曾明鋯主席可以不用判刑那麽重。”

　　“那你可以做到嗎?”

　　“那要看情況。程序上是沒有問題。這一次，政府拿曾明鋯開刀，也算是對越來越坐大的人工智能產業的一種威懾。曾明鋯既是亞洲‘INSIDE ONE’聯盟主席，又是世界最大人工智能企業‘ZFORCE’的創始人和原始股東，他在全世界人工智能業界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不過，既然曾明鋯現在已經確認伏法，那麽，政府倒也沒必要斬盡殺絕。”

　　“那法院呢?其他司法部門呢?”

　　“司法是看證據的。證據的調控，我這邊可以著手，政府那裡也可以施加壓力。陪審團也好，法官也好，我都可以安排。雖然不是百分百，但我們肯定可以盡可能讓局勢向著對曾明鋯主席有利的一方面發展。”

　　“世界‘INSIDE ONE’聯盟呢?如果陪審團想要幫父親減罪，馬爾卡寧就會視若無睹?”

　　“馬爾卡寧主席不會多說什麽。事實上，曾明鋯被捕對他來說談不上至關重要。反正以現在的局面，曾明鋯已經不可能重新回到亞聯盟主席的位子上。對馬爾卡寧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那不就是沒問題了嗎?”

　　“不，有問題。”

　　“哈?還有什麽問題。”

　　“是我自己。我，並沒有答應啊。”何振亮面帶微笑。他的笑容無比淡定，但在淡定當中，卻又帶著一點點悲涼。幻茹猛地一愣，她的表情就好像一下子從美夢中驚醒了一樣。

　　“是……是嗎，果然，那要怎麽做，你才願意幫我呢。”

　　“……”何振亮沒有回答。他只是給了幻茹一個地址。他讓幻茹兩天之後，到紐約來找自己。自己會安排所有與曾明鋯案件相關的人士，通過遠程電話與她見面。到時候，無論幻茹有什麽要求，都可以當面提出。對於何振亮的提案，幻茹不置可否。她其實也想過，這也許只是一個陷阱。也許，何振亮是別有所圖。但在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別的選擇。哪怕是陷阱，自己也必須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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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最後，還是來到了這裡。

　　瑟瑟的寒風吹拂而過。幻茹一個哆嗦，她下意識抱住身體。冰冷的空氣漸漸沉下，幻茹鼓足勇氣，她按下門鈴。片刻之後，房門打開。但出乎意料的是，出來迎接的是一位東方女郎。她畫著淡妝，一身緊身禮服，那緊貼在身上的曲線，正好映襯出她絕妙的身材。

　　幻茹吞咽口水，她與這個女子有過一面之緣。那還是她第一次給何振亮家裡打電話的時候。

當時，就是這個女郎接得電話。在幻茹眼中，這位女郎雖然不如自己這般傾國傾城(在美貌這方面，她倒是從來不會妄自菲薄)，但她的身上卻也散發著一種自己沒有的魅力。這是只有成熟女性才會擁有的氣質。　　難道說，我還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小孩嗎?幻茹心中嘀咕。她趕緊將這種念頭拋之腦後。女子微微鞠躬。

　　“是曾幻茹小姐嗎?”

　　“是的。”幻茹輕輕點頭。她努力克制住不安的心情。對面的女子露出微笑，她讓開道路。

　　“請進，曾幻茹小姐。何振亮就在裡面。”

　　“何振亮……那您一定是何夫人了?”

　　“不，我和他並沒有法律上的關系。我的名字是袁夢玲……你就當我是他的同居者就行了。您能理解嗎?就是那種關系。”

　　“……啊，我理解。”幻茹慌忙答道。她勉強擠出笑意。但在心裡面，她卻是一陣嘀咕。在她的眼中，袁夢玲和那個所謂的何振亮，就是典型的“情人”關系。而這種關系，並不受到老派價值觀的推崇。而幻茹明顯是一個十分“老派”的人。

　　大概，在外面人看來，我和張成也是這種關系吧。幻茹對自己說道。她知道，自己沒有批評他人的資格。兩人走進別墅，後面的房門自動合上。幻茹心中一個哆嗦，她趕緊跟上袁夢玲的步伐。大廳中，何振亮已經等候多時。看到幻茹進來，他立刻起身。

　　“歡迎，曾幻茹小姐，我就是何振亮。”

　　“您好。”幻茹吞咽口水。她以最優雅的姿態和何振亮握手。何振亮向一旁的袁夢玲使了個眼色。袁夢玲心領神會。她端進來兩杯飲料。其中一杯是剛剛泡好的熱茶，另一杯則是一瓶新鮮榨好的果汁。袁夢玲將果汁放到幻茹跟前。幻茹眨眨眼睛。

　　“這是……”

　　“百分之百的果汁，沒有附加任何添加劑。我知道你們職業選手不願意喝茶和咖啡。”

　　“沒事的。讓您費心了。”幻茹回答道。但她並沒有端起杯子。何振亮不禁莞爾。

　　“不用擔心，我沒有在裡面下藥。”

　　“我不是這個意思。”幻茹慌忙說道。但實際上，她確實是在防著這一手。何振亮輕輕搖頭。“曾幻茹小姐，我理解您的謹慎。但也請你相信我。至少在這種方面，我自認還是個正人君子。我和鍾立那種人，還是不一樣的。”

　　“……”幻茹目光搖曳。不知為什麽，看到何振亮和藹可親的面龐，她總有一種想要努力相信對方的衝動。幻茹端起果汁，她輕輕抿了一口。出乎意料的是，這杯果汁並不是很甜，更多是酸酸的味道。幻茹皺起眉頭。何振亮敏銳地抓住了女孩一瞬間的表情。

　　“對不起，我這邊都是由人親自操作，因為我不太喜歡人工智能。所以味道上可能會稍差一點。”

　　“沒什麽。人工操作其實也挺好的。”幻茹擠出笑意。她又輕輕喝了一口。何振亮打了個響指。袁夢玲微微鞠躬，她向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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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陷入凝滯。兩個人都不說話。 何振亮喝著熱茶，他絲毫不顧茶水的滾燙，一口接著一口，就好像在灌溫水一樣。而幻茹則是忐忑不安，她坐在沙發上，身子扭來扭去。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幻茹按耐不住。她開口道。

　　“何振亮，鍾立呢?他不打算出面?”

　　“鍾立是亞洲‘INSIDE ONE’聯盟的人。而曾明鋯主席的審判完全是由北美方面一手負責，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

　　“怎麽了，幻茹小姐，您是想要鍾立旁聽?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立刻給他打電話。”

　　“才不是呢。那個家夥不在正好。”幻茹輕聲嘟囔。何振亮露出微笑。

　　“你很不喜歡鍾立。”

　　“廢話，根據你的說法，就是他把我的父親搞下台的。當初，父親可是那麽欣賞他，將他一步步提拔到高位。但他卻忘恩負義，背叛了父親。簡直就是卑鄙小人。”

　　“但這是一場政治鬥爭。想要在這場鬥爭中活下來，鍾立沒有別的選擇。成王敗寇罷了。而且，令尊之所以會落得這個下場，也是他自作自受。人一生中作了那麽多孽，總要有還清的時候。不是現在，就是未來。而曾明鋯現在的處境，也只是在替過去還債罷了。”

　　何振亮目光深沉，他的瞳孔充滿虛無。幻茹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何振亮，你……”

　　“等一下，他們已經來了。”

　　“！?”幻茹心中一愣。一瞬間，十幾個虛擬屏幕同時在房間中打開。這是來自全美各地的群組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