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與何振亮見面後一天，陳燦便來到這個“振華會所”所在地。一到現場，陳燦就感覺不對，她看到一對對男女在小區附近行走，他們一個個舉止親昵。何振亮正在門口迎接。陳燦問道。

　　“這個會所裡都是夫妻一起來的嗎?”

　　“不。”

　　“那就是男女朋友?但我看他們之間年齡差得蠻大的。”

　　“也不是。這個會所主要是為了給當地高層人士提供一個休息娛樂的場所，這裡的女孩都是會所的工作人員。她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滿足客人的需要。一般來說，也就是陪說話，陪喝酒，偶爾展示一下才藝。但如果雙方想要更進一步，作為管理方，我們也不會提出反對，畢竟，這是自由的城市。”

　　陳燦的臉色漸漸難看。她逐漸意識到這個地方真正的意義。何振亮將陳燦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內，他拿出一份事先擬好的合同。合同上，陳燦的預定職位是業務經理。陳燦面無表情。

　　“我有一個問題。”

　　“請問.。”

　　“我想問一下，外面那些接客……負責接待客人的女孩，她們的職務是什麽。”

　　“和你一樣，也是業務經理。”

　　“……”

　　“陳燦小姐，明人不說暗話，我沒有欺騙你的意思。這裡的確是官方背景的會所。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有正式編制的，其中沒有任何違法成分。這點，你盡可以去查。我知道，看到這些女孩……那些業務經理的工作內容後，您可能會有所懷疑，但您要明白，所有人都是要從最底層爬上來的。所以……”

　　“我並不反對在底層工作。但我也不想乾……那種工作。這是在丟人現眼。”

　　“這話您說的就太難聽了。這裡的女孩都是做的正經工作，沒有任何違法。”

　　“是啊，當你們把一切都搞定之後，當然就沒有違法了。因為那些立法的人都是你們的座上賓。”陳燦雙眼冒火，她已經快要按耐不住。何振亮依然面帶微笑。“那麽說，您是拒絕了?”

　　“我說了，我不想做那種工作。”

　　陳燦加重語氣，她緊抿嘴唇。何振亮沒有回答。突然，他猛地起身，陳燦立刻退後，她作出戒備的姿勢(她在學校期間練過一點跆拳道)。何振亮攤開雙手。

　　“不要激動，陳燦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這裡都是合法營生，你盡可以來去自由。但在你走之前，我還想多說幾句。你大概認為，我們這裡就是那種下三流的地方。但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的那些女孩，她們也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無論是學歷，經驗，她們都不遜色於你。她們也有過很多選擇，很多次機會，但她們還是留在了這裡，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陳燦沒有回答。她的視線無比冰冷。何振亮繼續說道。“當然，錢是一個因素，我們會所的工資，可能要比一個普通的大學教授高上十倍。即使隻乾幾年就走，也可以積攢下來不少錢，這足夠一個普通人做一點小生意了。但這些女孩之所以留下來，也絕不僅僅如此。在我們這裡乾活，你會有機會遇到很多本地，乃至全世界的高層人物。你會有很多的機會與他們進行深層次的接觸。而要接觸的多‘深’，則全看你自己。在我們這裡，出去過很多人。她們有的進入政界，成為議會議員;也有的進入商界，成為各大企業的高管;而最後嫁入豪門，成為貴婦的女孩，更是數不勝數。關鍵只看你自己的能力。”

　　“……”

　　“陳燦小姐，

你也是有自己的目標，對吧。既然如此，你就需要一塊向上跳的跳板。而我們這裡，正是當地最好的平台。”　　“或許吧，或許你有你的道理。”陳燦終於開口。“但我不想因為這個所謂的跳板，就出賣自己的身體，出賣自己的靈魂。”

　　“沒有人叫你出賣身體和靈魂。我說過，我們這裡的服務，從來沒有強迫一說。我們的客人也都有著很高的文化修養和社會地位。他們絕對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情。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選擇。”

　　何振亮緩緩說道。他的笑容依然是那麽和藹。陳燦的表情漸漸平靜。她側過腦袋。

　　“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我會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之內，你隨時可以找我。你知道我的電話。”何振亮回答。陳燦頭也不回地離開。何振亮目送女孩離去，他的雙眸閃過一絲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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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時後，陳燦返回自己的“籠屋”。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很多鄰居正在燒飯。渾濁的菜味在空氣中飄蕩，還有一些人在一邊喝酒，一邊抽煙。陳燦捏住鼻子，她急急忙忙跑到大街上(她最討厭煙味)。外面的街道依然是那麽嘈雜，人流洶湧，車水馬龍，火鍋刺鼻的辣味衝湧著鼻腔，一切都顯得亂哄哄的。

　　我，在做什麽呢?

　　陳燦一臉茫然，一時間，她就像是失了魂一樣。陳燦四處望去，突然，她看到一個女人正孤零零地街邊，她大概三十多歲，但或許是因為過度操勞的緣故，外表看上去已經比實際年齡更大一些。為了彌補自己的蒼老，女人化了濃妝，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還穿得十分風騷。但這反而給人一種虛弱的感覺。女人在努力拉客，只要是有單身男性從旁邊走過，她都要過去打一個招呼。但十幾分鍾過去，卻根本沒有一個人理她。到最後，女人只能低沉著腦袋，她表情落寞，孤獨著來回散步。

　　這，才是真正的底層。絕望，黑暗，沒有一點點希望。

　　陳燦目光呆滯。她想起之前在會所中看到的女孩。她們衣著光鮮，每一個人身上都散發著美麗的氣息。如果不知內情的人，絕對不會把她們和那種工作聯系起來。她們更像是一朵朵絢麗的交際花，盛開在這座美麗的繁華都市中。陳燦打開手機，她看到自己的銀行帳戶已經徹底清零，兩天之後就要繳納欠款。

　　沒有辦法，要不先乾幾天。總得先熬過眼前的難關。只是陪陪那些大人物喝酒，吃飯，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要攢夠了錢，或是有更好的機會，自己馬上就走，回國內的戰隊，或是直接進入亞洲“INSIDE ONE”聯盟。總之，自己的理想還沒有破滅。自己還有未來。

　　沒錯，還有未來。

　　陳燦終於作出決定。她第一時間給何振亮發了一條信息。何振亮立刻回復(他好像就等著陳燦來電)。回電中，他希望陳燦明天就來上班。陳燦緊抿嘴唇，她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回復了“OK”兩個字。

　　這樣就好了吧。

　　也只有這樣了。

　　陳燦心中喃喃，她努力勸說自己這不過權宜之計。但另一邊，她卻也將昔日同學，朋友的電話全部拉入黑名單，隻留下父母的電話。陳燦的手指一一在屏幕上滑動，當指到董子軒的位置時，她的眼皮不禁抖了一抖。

　　子軒啊……如果他看到我現在的狀態，不知道會是什麽想法。是憐憫?是不屑?是憤怒?還是悲傷?也許都有吧。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拋下一切，從學校裡趕過來，陪在自己身邊。那個孩子，雖然看上去很成熟，也從來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心。但歸根到底，他還是一個用情至深的人。

　　所以，不能告訴他。

　　大概，我也喜歡著他吧。雖然，可能沒有他喜歡我來得多。

　　陳燦的嘴角微微翹起。下一刻，她也將董子軒的名字拉入黑名單。陳燦深深垂頭，太陽落山，在遙遠的天邊，最後一絲光明已然悄然離去。

　　第二天，陳燦再一次來到會所，她與何振亮簽訂合同。在簽訂合同之前，陳燦一再表示，自己只打算完成“業務經理”分內的工作，絕不會越過雷池一步。對此，何振亮不予置評。

　　“陳燦小姐，我們從來只要求大家完成分內工作。我們的合同你也看到了，沒有要求你作任何出格的事情。”

　　“……”

　　“但是，有一句說一句，我們這裡的女孩，只要上了手，很容易就會越過那條界限。很多人一開始也和你一樣，作出各種聲明，聲稱不會同流合汙，但到了最後，這些人卻也是最快出賣自己的。”

　　“這你不用擔心。我一向遵守原則。”陳燦的表情無比堅定。但何振亮卻是輕輕搖頭。

　　“沒用的。原則，尊嚴，這些東西在金錢和權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越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就越容易墮落。畢竟，在這個地方，到處都是紙醉金迷，對於你們來說，誘惑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何振亮面帶微笑。他並沒有撒謊的意思。陳燦眉頭緊鎖，她心中有點不快。但何振亮的眼中卻也沒有任何虛假。陳燦微微點頭，很快，她就投入到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