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將軍不愧是軍人出身,做事隻講勝負,不知變通。執政亦是用鐵腕手段,為繳東南商稅不惜用這等手段。當今亂世當用重典,百姓苦農稅久矣,迪將軍征商稅實乃應有之舉。”使團中有人這麽想到,但不好明說,因為使團中的大部分成員都對這一“野蠻”行徑表示了反感。
“化外蠻夷,見利忘義。”
“以苛政虐待百姓,見百姓與危難而不顧,實乃暴政。”
“蠻夷果然是蠻夷,不懂仁義道德,不知廉恥。雖是在我大明境內長大,骨子裡還是追逐銅臭味的化外之民。”
“唉,南京本為我大明都城,如今卻是在這西夷將軍統治下,隻恐南京百姓遲遲不能沐浴王化,也會變得像這蠻夷一般見利忘義。讓迪將軍這麽一介武夫獨自掌管南京,實在不是長久之計。”
好嘛,這還沒開始拉攏呢,永歷朝廷的使團就已經在公開場合詆毀迪將軍了,甚至直言要興師問罪的。而且還是正使副使一塊兒說,讓使團中少有的幾個腦子清醒的人差點氣暈。只能求老天爺別讓周邊多嘴的小老百姓把這事傳到迪米特裡耳中去,否則這西夷武夫一怒,把永歷朝廷的使團全都宰了,那都沒地方說理去。
永歷朝廷的軍隊還能越過隆武朝廷的軍隊來打西夷不成?更何況西夷是連滿洲韃子都能吊打的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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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歷朝廷的使者還在看熱鬧時,他們口中的西賊、順賊已經在做正事了。一方面,這兩家都派出人手,換上便衣在南京城中四處溜達,搜集情報(流賊嘛,習慣性的搜集情報,時刻保持危機感,很正常);另一方面,他們秉承極高的務實原則和基本的對強權的尊重原則,畢恭畢敬的面見迪米特裡。
曾經的順賊和現在的西賊,對迪米特裡還是稍有好感的。從迪米特裡的發家史來看,這為迪將軍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也是頗具手腕的一方雄主,從無到有,拉起一支強軍,像極了李自成、張獻忠這些草根造反者。從迪米特裡的言辭來看,對大西國和夔東十三家的義軍也頗為尊重。而且迪米特裡主政南京以來,清查隱田,推行士紳一體納稅等舉措,也充分體現出與過去的明朝官僚體系的巨大區別。
在夔東十三家和大西國的使團看來,能夠對那些朱門酒肉臭的士紳官商動刀子的,那就是農民軍可以團結的朋友。
迪米特裡沒有在十裡秦淮宴請諸位,也沒有在官府衙門設宴,只是在一個裝修十分簡樸的書房內舉行一個簡單的會面。讓那些想要感受南京繁華的使者們略感失望。
但是迪米特裡一開口,卻讓在座的諸位“流賊”代表們眼前一亮。
“我現在正在起草一份合同。”
“合同?”使者們心想,“這又是簽合同狂魔在搞事了?”
迪米特裡:“也不只是一份合同,更是一份聲明,是要向天下人宣布的。這份聲明就叫《抗清救國十大綱領》,停止內戰,一致對外,共同抗擊韃虜,形成抗清民族統一戰線。”
這並非迪米特裡獨創,實際上在當前局面下,民族矛盾已經短暫升級超過了階級矛盾,有識之士已經認識到唯有流寇與大明聯手,避免內耗,才能避免華夏傾覆、蒙古亡宋的舊事。只不過這天下士子大多有通病,那就是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可以無休止的爭吵,但涉及到民族社稷的大事卻瞻前顧後,
不願做實事,便是這些人的真實寫照。 聯合流寇,這就是一樁涉及國家和民族的大事,但是這樁大事卻少有人會賣出實質性步伐。因為聯合流寇在目前看來還是一件“不忠不孝”的事(崇禎帝亡於流寇)。士子們擔心說出聯合流寇的主張會有損自己的名節,愛惜羽毛的士子們是寧死也不願名節有汙的。
而且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是真不怕死,“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往往他們在氣節上沒有虧損的時候,就會導致世人一味的認為他是好人,卻沒想過正是他們的不作為,讓抗清局勢越發糜爛。以至於不得不讓迪米特裡一介西夷出面起草這份聲明。
“流賊”的使者們已經意識到一個全新的局面即將到來,抗清民族統一戰線,是他們期望的,但有些根本問題還需要商談清楚。
“請問迪將軍,永歷、隆武、魯王這幾位王爺,會承認這份聲明嗎?還是說,這份聲明其實只是將軍一家之言?”
迪米特裡:“嗯, 一家之言,不過它出自南京軍政府,有蘇浙皖三省為其背書。這也不是一家之言,只是由我替天下人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罷了。若有人公然違抗,天下共擊之。”
使者們一愣,心想:“謔,果然是蠻夷,膽子不小,這是要無視隆武和永歷兩位皇帝,越過皇帝向天下發布詔令,乖乖,要不是這位將軍是西夷,我都以為迪將軍跟我主一樣,也要造大明朝的反了。”
南京城雖然飄揚著大明朝的旗幟,但在各方的勢力眼中,地位極其尷尬,因為他們的領袖不是皇族,不姓朱。
不是朱明皇族,便沒法豎起獨立一方的旗幟,在眾人看來,南京城連同迪米特裡和那支強軍,遲早要歸附魯王、隆武或者永歷其中的一方,只是看哪家出的籌碼更多,更能拉攏迪將軍和西夷兵歸附。
又有使者提出,如何保證明軍不會攻打大西軍和夔東十三家的地盤,是不是要收編大家的軍隊。迪米特裡再次解釋道:“既然是統一戰線,那就自然要統一旗幟,大西軍必須歸屬明軍序列,但可以像夔東十三家的軍隊那樣,朝廷沒有人事任免權,軍隊仍由原班人馬控制。”
“至於保證明軍不會攻打你們兩家的地盤,嗯,我會派出觀察員部隊進入你們和明軍序列中,監督任何挑起內戰的行為。但是,諸位,說句實話,你們不應該擔心明軍會攻打你們,而是除我之外的明軍都要擔心你們會不會趁機攻打他們擴大地盤。一邊抗清,一邊軍隊和地盤還急劇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