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的最快的,莫過於東南各地。博洛,在江陰城下的一介敗軍之將,帶領著蘇杭一帶的殘余清軍便能輕易擊潰魯王麾下將領方國安建立的錢塘江防線。浙江久旱不雨,錢塘江水涸流細。清軍見水深不過馬腹,便兩路出擊,魯王麾下明軍所有的防線頃刻間土崩瓦解。魯王朱以海只能在張名振等人護衛下離開紹興,經台州乘船逃往海上。
本該帶領大軍乘勝追擊的博洛,此刻卻驚聞南京城被西夷兵一戰而下,差點驚落下馬。南京易手後,大好的一片局勢瞬間惡化,蘇杭一帶的清軍陷入腹背受敵的情況。雖說暫時可以在浙東一帶靠劫掠地方維持軍隊補給,但是時日一久,大軍依然會因為後勤斷絕而崩潰。近十萬人的清軍人吃馬嚼,根本不是浙東一地能養活的。
至於反攻南京城,不好意思,早在江陰城下,博洛便患上了“恐夷症”,再說西夷已經強悍到一戰破南京,想必朝廷也不會責怪博洛畏縮不前。只要博洛能帶著部隊全師而退,再加上有攻略浙東的功績,朝廷更不能責怪自己了。
於是,坐擁近十萬大軍的博洛,腦子裡想的全是如何撤退。將軍的情緒又傳達到全軍上下,讓那些沒見過西夷的綠營漢奸們也一同患上了“恐夷症。”
至於魯王,他現在正以世人望塵莫及的速度逃亡著,南京易手的消息根本追不上他逃跑的步伐。
在江南還有另一家勢力,那便是隆武皇帝政權,相比局限於浙東一地的魯王監國,隆武皇帝政權可謂“家大業大。”依靠福建、江西、湖南等地為基本盤,大有與桂王、清廷三分天下的局勢。南京易手的消息沿著海路很快傳到了福建,除了大振南明一方堅信北伐可以取得勝利的信心,也堅定了對迪將軍這位異軍突起的軍閥頭子的拉攏。
想要籠絡迪米特裡的人當中,以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隆武皇帝朱聿鍵為最。朱聿鍵以明朝疏藩即位稱帝,盡管他頗想有一番作為,重建明朝江山,可他曾經是高牆中的罪宗,既缺乏自己的班底,又沒有足夠的名分,這一先天弱點使他不能不依賴倡先擁立的福建實權人物鄭芝龍、鄭鴻逵兄弟。如果南京能承認隆武皇帝,奉朱聿鍵為正朔的話,那麽便能給隆武朝廷引入一個新的強大外援,朝堂不再是權勢滔天的鄭家獨享。
可惜的是,朱聿鍵身為皇帝,卻只能用封侯封官,以及一百道空白委任狀的方式來加以籠絡,實在不夠分量。朱聿鍵想要籠絡迪米特裡的想法實在太過強烈,不僅在朝堂上屢次公開表揚迪米特裡為當世第一洋將,更誇其為實乃大明中興良將,有唐之郭子儀風范,甚至還說道:“恨無一女配卿......(這話對鄭成功也說過)。”
鄭芝龍對此並沒有大發雷霆,只是建言說這迪米特裡只是一介西夷,不值得皇帝陛下如此優容,更何況西夷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得不令人擔憂。鄭芝龍的言行落在朱聿鍵的眼中,被想當然的認為是既害怕迪米特裡的軍威,又害怕迪米特裡入了隆武朝廷後會分走鄭家的權力,所以只能這樣不痛不癢的反對著。
可憐的隆武皇帝被鄭家信息封鎖的死死的,到現在也不知鄭成功已經成了迪米特裡的好學生,等到迪米特裡真的率領軍隊入福建時,只怕會讓朱聿鍵目瞪口呆吧。
等朝會散了,鄭芝龍回到自家比宮殿更氣派的宅邸中時,更是一點也不掩飾對朱聿鍵這位光杆司令的嘲諷。“養不熟的狼崽子,居然想引外人來對抗我?他朱聿鍵忘了是誰擁立他當皇帝?是誰給他錢財讓他衣食無憂,
是誰讓他過足了號令天下的癮。” 鄭芝龍的心腹謀士笑道:“大人,朝堂鬥爭,本就比戰場廝殺還要殘酷,這並不意外。倒是朱聿鍵今日有一句話,讓我醍醐灌頂。”
“哦?朱聿鍵這小子說的話也能讓你這個小諸葛醍醐灌頂?”
謀士點頭繼續說道:“我想了想,若要拉攏迪米特裡此人,光有財貨和大公子的師徒情誼是不夠的。他有強軍,完全可以盡取東南,財貨不足以收買。若要鞏固關系,唯有親上加親。朱聿鍵曾言......恨無一女配卿......大人,朱聿鍵沒有女兒,您有啊......”
.....................
南京易手的消息被滿清的八百裡加急飛快的傳回北京,自然是引得攝政王大怒,相關人員一律重罰。這個消息甚至比江陰戰敗的消息更加讓人惶恐,因為它宣告著明軍在東南方向已經開始了戰略反攻,南京改旗易幟,向天下宣告了一個訊號,那便是滿清短時間一統天下的大勢實際上已經破滅,雙方進入了相持階段。
然而在西線,農民軍敗而未亡,甚至被明軍招安。雖然大順的旗幟已經倒下,但是那些經年累月的戰鬥中幸存的農民軍戰士依舊是清廷在西線的威脅。 而且一年之間驟然打下如此大的地盤,清廷需要時間來消化和鞏固地盤,以免在軍事上高歌猛進的同時,一邊財政卻破產了。
等到南京陷落後,多爾袞才完全重視起這支橫空出世的西夷兵,清廷的官僚機器全力開動,搜集了大量關於這支西夷兵的資料,一車一車的送到多爾袞的府邸和洪承疇的幕府,供其參謀。
“本王現在需要這個混帳迪米特裡的全部資料,還有他手下見鬼的西夷兵部隊的全部資料,全部!”
實際上多爾袞是根本不會看這麽多資料的,除非他想累死。這些資料轉手就會丟給自己的謀臣們好好參謀,當然還有洪承疇這家夥,滿清最忠實的舔狗,同樣也是滿清可以依靠的智囊。
想到這,多爾袞忽然記起,洪承疇曾經寫信建言道,要仿造西夷兵的思路建立一支西式新軍。
“這又談何容易,即便身為攝政王,也不能輕易打破八旗內部的掣肘和平衡啊。無論哪一旗建立新軍,都必然打破平衡;而交給南蠻子建立新軍,我又實在不能放心......這人選實在令我為難......有了......”
多爾袞忽然記起一位在努爾哈赤還未發布“七大恨”時,就已經多次救努爾哈赤於危難中的“老人。”說是老人,今年也不過四十多歲,正當壯年。而此人雖是漢人,其忠心與能力卻讓八旗上下心服口服,上馬管民、下馬治軍、主政尚虞備用處以來,滿清對陣明廷一直佔據情報優勢。若由此人擔任新軍主帥,想必阻力會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