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山村呆了幾天,雖然說每天都教藍念念打算盤,但是朱學休依然,悶得慌。
他曉得這是想家了,想回到院子裡,只是藍念念的算盤水平還是不夠熟練,他只有再耐心等待。
十幾天的時間,在工廠的那塊土地快要平出來之際,朱賢德答應的棉花用卡車運到了仙霞貫(觀),朱學休前去接收,順便開始廠房。
沒有水泥,鋼筋的年代,想要做大廠房有些困難,木材要好很多,連著工人的宿舍,朱學休著實忙活了一陣子。
千頭萬緒,雖說調動了不少人,管事者也有許多,但是朱學休依舊忙得腳不沾地,只是幾天的時間,嘴下的茸毛就冒了出來,胡子拉茬。
只是當看到工廠平地起,朱坑村的老表背著彈弓切成一個兩米長的豆腐塊,鋪上紗線,只是幾下工夫,只是一個多小時就整好一個棉胎心,然後就有人領著工人上前,用被套裝起棉胎心包裹在被單裡,前後兩片,縫在一起,馬上就成了一張被子,朱學休樂的見牙不見眼。
雖然被子很難看,不符合朱學休的審美,沒有桃花,沒有牡丹,更沒有鴛鴦,只是軍綠,但這並妨礙朱學休知道,光裕堂從此又多了一個進項。
哪怕是政(和諧)府統購統銷,那也是有得賺的,再說了,以後有了權限,可以自己購買棉花,裡面做些手腳天曉得。
朱學休樂呵著,曉得這生意比九山山谷裡的煉金作坊更值錢,煉金做作坊雖說收入高,但誰曉得冉茂江發現的金礦能有多大,雙方合作又能有多久。再說了,金礦的事情還必須瞞著下政(和諧)府,不然就是砍頭的大罪。
朱學休看的不是被服廠本身,只是被服廠這條線上的諸多關系,有了這些關系,以後哪怕是政(和諧)府有差,他也繼續把這廠子開下去。
至於毛刷廠,有等於無,只是給可憐人一些飯吃,朱學休沒想著在裡面掙錢。
順利開工之後,朱學休又在仙霞貫(觀)接著呆了幾天,等專署的卡車前來,一卡車拉走所有產出的棉被之後,朱學休這才心思落定,曉得是開始有錢進入口袋了,然後一轉身,撒腿就往九山村跑。
朱學休忙活的這陣子,邦興公沒有出現,管家老曾雖有露面,但也沒有近前,只是遠遠的瞧看了幾眼,全程由朱學休打量。
他曉得阿公這是在鍛煉他,也曉得阿公可能再生氣,無論語言上有什麽樣的陷阱,又說的如何好聽,當時朱學休從院子裡出門的時候,藍念念不會打算盤是不爭的事實,難免有先斬後奏之嫌。
心思一空下來,朱學休就心如火焚,恨不得立馬飛到九山村,看看藍念念的算盤練習的如何。
朱學休相信自己哪怕是不交待,藍念念也應曉得事情的重要性,會用心的學習和熟練。只是正月底到二月初的這段時間,正是農村農活開始增多之際,正活沒有,但是雜七雜八的活計不計其數。
在這段時間裡,油菜馬上就要收割,但是如果是準備早季用來種花生的地裡,必須修整田埂,把田埂上的雜草刨去,維護田埂。
旱地裡的田埂還好些,要是水田的田埂更麻煩,不但要說雜草用鋤頭鏟下來,還需要重新在田埂上增泥,保證田埂的寬高和密度,這樣才有利於種植期間貯水,會漏水、不能貯水的家田就不是一塊合格的農田。
播種的秧田就是水田,需要這樣去維護田埂,而且它的工作就在眼前。
清明見青,這是仙霞貫還需要把去年底空出來準備的秧田翻過來,泡上水,然後把糞水、牛欄豬欄裡的農家肥挑到水田裡增肥,這樣才能保證接下來播種的秧苗足夠粗壯,能夠抵禦風苗,長的快。
這些活做下來,少說也得有個五六七八天,考慮藍念念家裡只有兩姐妹,都是女子,家裡也沒有牛,估計是需要換工才能有人幫著犁田,哪怕是她嬸嬸家裡幫手,一天換兩天也是必不可少,這樣算下來,需要的時間更長。
朱學休有些擔心她的進度。
然而,讓朱學休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回到山谷裡的時候,藍念念正在小房間裡練習算盤,正襟危坐,手裡撥的啪啪響。
藍念念熟練的撥打著算盤,專心致志。一手算盤,一手翻著帳本,手指飛快,看到這些,朱學休有些眼花繚亂的感覺,仿佛有些不真實,仿佛面前坐著的不是藍念念,而是管清心,一副禦姐女強人的風范。
只是睜開眼細看,朱學院休就曉得這是幻覺,面前坐著的妹子身形嬌小、面容精致,盤著一對麻花辮,正是藍念念無疑。
管清心留的是短發,這是在贛縣女專念頭時留下來的髮型,一直保留到回鄉。
藍念念很多就算完,對照了一下數目,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朱學休看見,頓時大樂,激動之下,衝進房裡把她攔腰抱起,抱著她接連打轉,連續轉了好幾個圈。
“念念,你真好,這麽快就學會了!”
“沒算錯吧?”朱學休問。
雖然看剛才藍念念的表情,似乎是算對了,而藍念念聽到朱學休的問話,也是連連點頭,嘴裡“嗯”了一聲,但是朱學休依舊偷隙打量了一眼帳本上的數據,以及算盤上的算珠。
果然是一致,絲毫不差。
這帳本是朱學休特意挑選的,選擇的是藥材鋪的帳本,數據大小皆有,種類繁多,沒想到藍念念算的居然絲毫不錯,手速還極快。
朱學休大樂,樂得見牙不見眼。
“哈哈……”
“哈哈……”
“唔,唔,唔……”朱學休抱著藍念念猛啃,接連親了好幾口。
藍念念大羞,朱學休還是頭一回表現的如此熱烈,又是如此的熱情,羞得她滿臉桃花,從臉上一直紅到脖子下面,嬌豔欲滴。
不過看到朱學休這般高興,藍念念心裡也很是高興,曉得自己的努力獲得了收獲,心裡吃了蜜一般,微微的笑著,道:“我看你很急,所以一直在這裡練習,哪兒都沒去,過節都沒有停過。”
“好好好,太好了!”
朱學休連道三個好,過後,放下藍念念,迅速抓過桌面上帳本,還有那個算盤,然後轉身就走。
然而,只是剛剛走的幾步,還沒有走到屋門外,朱學休突然又想起什麽,轉過身來面對著藍念念,道:“家裡的秧田還沒有搞吧?”
“我幫你挑糞水。”朱學休難得的自動請纓,心裡高興。
田裡的活計有很多,但是朱學休很多都不精通,隻曉得怎麽做,什麽時候做什麽。挑擔是最簡單的,只要有力氣就好,這是他所能做的。
這是他頭一回主動幫助藍念念做家裡的農活,以前那種拿個杓子澆澆水、拿著挑杠挑翻曬,根本不算什麽。
“沒有,我這些天都在這裡,重香有些事還做不來。”
藍念念沒有隱瞞,道:“我正準備在這裡忙過兩天,過幾天再整秧田。”
藍念念整過額前的幾縷劉海,看著朱學休,臉上帶著笑容,她曉得朱學休這是又對她好了幾分,要不然,想要光裕堂的大少爺挑糞水,那還真是有點難度。
“嗯,沒事,我幫你。”朱學休點頭。
‘番薯’和護衛隊的成員都是自由身,沒道理指使他們幫著藍念念做活,只能是自己動手,而且讓別人幫手,也顯示不出自己的心意。
“嗯,你來吧。”藍念念沒有拒絕,笑意盈盈。
朱學休看見,這才轉身又走,道:“我這就回去,過兩天就來。”
說完,再也沒有它話。
朱學休快步出門,騎上駿馬,直奔陂下,直奔光裕堂。
回到院子,邦興公正坐在前廳裡陪客,客人是學堂裡的先生謝先生。
朱學休一怔,這才曉得今天是周日,仙霞貫一般是叫星期日,學堂裡周末放學,也不知道斧頭回去九山村沒有?
朱學休心裡想著,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帶著笑容,向謝先生致意。
“謝先生好。”
“大少爺好!”謝先生回。
雙方相互問過,謝先生曉得朱學休這段時間離家,已經有大半多月的時間沒有住在院子裡,不想在這裡多呆,於是起身告辭。
邦興公站起,與朱學休一起,笑意盈盈的送客,目送著謝先生離去。
然而等謝先生的腳步走遠,身影消失不見,邦興公的一張老臉就沉了下來,陰沉的可怕,仿佛能擰出水來。
“你他(和)娘(諧)的居然長本事了,大半個月不著家,差幾天就一個月了!”
邦興公憤憤不平,異常的憤怒,屁股往椅子上一摔,坐著惡狠狠的看著孫子,嘴裡大斥,問道:“九山能有什麽好?值得你拋家棄口的在那裡住了一個月,元宵節都不回來!”
邦興公吹胡子瞪眼睛,胸膛不停的起伏,癱坐在椅子上喘粗氣,顯然是氣的不輕。
朱學看見,也不說什麽,顯然曉得是自己理虧,只有等阿公發(和諧)泄過了,再行解釋。
“我這不是忙著嘛,這才沒有回來過節,你也是曉得的,賢德叔那是你叫過去找我的,十五那天我正在仙霞貫哩!”
朱學休避輕就重,把正月十五那天沒回家解釋清楚。
雖然他曉得阿公不會相信自己是忙忘了,這才不回家過節,但總比拿藍念念說事的好。
解釋過正月十五,朱學休這才又繼續說道:“我去九山做什麽你能不曉得?”
“我不就是去算她算盤麽,順便看看磚廠。”
“你嫌棄人家沒本事,不會打算盤,但是我不嫌棄,所以我只能去教她。”朱學休道。
嘴裡說完,快步上前,跑到邦興公面前,把身上藥材鋪的帳本,以及算盤,往邦興公面前的桌面一放,擺正,好讓邦興公瞧看。
道:“她已經學會了,這本帳本算得出來,不出錯,迅速還很快。”
“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隨便你怎麽考查!”
朱學休信心滿滿,嘴裡再三強調,嘴裡有幾分得意。
邦興公聽見,大怒,一揮手,把桌面上的帳本和算盤掃了出來,直接摔到地上,隻嚇得朱學休大跳,趕緊退後。
“滾!”
“我他麽的養的什麽鬼,白眼狼?為了一個妹子,就離家出走,你就不怕我快死了麽?”
“我都快七十了!”邦興公幾乎是在吼,臉上脖子上青筋畢露,渾身氣得發抖。
“藍念念學了一個月,學會了,你就回來。特麽的要是她學上一年、三年五載,或者是一輩子都學不會,那你是不是準備一世都不回來了?”
邦興公嘴裡越說,心裡越氣,想想自己說的話,想想那種結果,邦興公勃然大怒,怒不可抑。
奮起身,邦興公舉起身前的茶盞直接朝著孫子扔了過去,接著又把謝先生喝過的茶盞也一起砸了過去,砸向朱學休的臉面。
“滾,沒點用的東西,讓(一)個妹子勾了魂,……連阿公都不認了!”
“我要你做什麽?滾!”
“滾出去!”
邦興公舉著拐杖,虎目旦旦,拐杖指門院門外,要朱學休離去。
朱學休大怒。
要是平常,邦興公要是發火,朱學休或許會化身為舔狗,上前舔幾句,哄得阿公開心,但事關藍念念,又當場掃了她的面子,把帳本和算盤砸了,朱學休氣不抑。
“滾就滾,我這就走!”
“有本事你別叫我回來!”
朱學休怒氣衝衝,嘴裡扔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出了廳門,出了院子,騎上快馬一口氣離了陂下,離開了光裕堂,再次回到了九山村的山谷裡。
朱學休離開以後,藍念念已經不在,朱學休再次回來,小房間裡空無一人。
看著冷冷清清的房間,朱學休放聲大哭,嗷嗷不斷。哭得難受,哭的委屈,哭的阿公為什麽不理解他,讓他有苦無處訴,左右難為人。
只是哭著哭著,哭的久了,朱學休停了,細細的想想,想著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最後,他把淚水擦了,連鼻涕也擦的一乾二淨,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第二天,朱學休笑容滿面的出現在藍念念家裡。
“念念,我來幫你挑糞!”
ps:生氣就是這個樣子,你要是平靜心思,說不定怒氣就消了,要是你嘴裡越說,心裡肯定會越怒,最終雙方說不錯可能大打出手。大家戒之。